明玥見之也忍不住笑了，“許是有心事，不過也許是想學學罷了，你莫要取笑她。”明珊將帕子收了起來，滿臉笑意地道：“我怎麽會笑她？問了她好幾遍都不肯說，再問都要著惱了似的。”

  明玥微笑著點點頭，麵上的笑意淡淡的，明珊一邊收帕子一邊想起了什麽似的，詫異問道：“適才我瞧著明威侍衛長來了，可是府中有什麽事？還是伯母叫我回去？”

  明玥一驚，隨後抬起頭來，咧了咧嘴角道：“沒事，隻是來給我送個東西罷了。你去玩吧。”

  明珊看著她的表情，頓了一會兒，隨即明快地笑了起來，點點頭，清脆地應了一聲，然後轉身出了門。

  出門之後，明玥才輕輕地鬆了一口氣，望著明珊出去的方向，半晌沒有說話。

  明珊出了院門，手中拿著帕子往園子裏走去，蘇錦坐在椅子上，聽見動靜頭也不抬地道：“你去偷懶了吧，倒把我一個人撇在這裏。”

  明珊抬眼看了一眼杏雪，隨後低下頭來扭頭笑著道：“我怎敢把你撇著，好心去給你取帕子，還落你個埋怨。”

  兩人說說笑笑起來，直過了半天這才各自散去。

  回到毓熙院，明玥早就忙碌事畢，每日晚上蘇鈺趕不回來用飯，都是兩人一塊的，明玥靜靜地吃著飯，明珊三五不時地抬頭看著她，心中猶豫。

  待吃完飯漱口完畢才扭頭低聲道：“姐姐這是怎麽了？心不在焉的？莫不是記掛著世子？”

  明玥一愣，條件反射地皺了皺眉，隨後又低聲道：“不是，我隻不過是隨意想想罷了。”

  明珊遲疑地“哦”了一聲，隨後明玥便起身道：“今日忙碌的緊，倒是有些乏累了，你先回房吧。”

  明珊點了點頭，乖順地出了門。

  毓熙院出門左手邊，單獨給明珊置了個小院，進門之後，杏雪接過折柳送過來的夜宵羹湯，奉上桌子，低聲道：“姑娘，世子妃又送來了羹湯，春暖花開雖然好，可到底幹燥了些，潤一潤肺再歇吧。”

  明珊淡淡地答道：“放著吧。”

  杏雪應了一聲，抬起頭來卻看著明珊的目光直直地盯著自己，冰冷漠然，一股寒意不由自主地就穿透了四肢百骸，“姑、姑娘，這是怎麽了？怎麽這般……瞧著奴婢？”

  明珊目光落在杏雪慌張的臉上，久久不語，直把杏雪看的渾身打顫之後，這才扭過頭去輕輕地低笑道：“沒什麽，隻不過瞧瞧你的一顆心是向著我的，還是向著世子妃的。”

  撲通一聲，杏雪直直地跪了下來，麵色發白，“姑娘說這是何意思？奴婢一向都對姑娘忠心耿耿，絕不敢出半絲差錯的。”

  “是毫無差錯。”明珊緩緩地側頭輕輕笑了起來，神色愉悅道：“起來吧。”

  杏雪戰戰兢兢地站起身來，額上和背心都是一身冷汗，“去打水吧。”

  杏雪磕磕巴巴地應了一聲，這才趕緊出門去了。

  毓熙院裏頭靜悄悄的，明玥躺在床上翻來覆去地睡不著，直到將近子時的時候，才聽見外頭傳來點動靜，不過一會兒房門就打開了，隨後熟悉的身影和氣息都傳了過來。

  蘇鈺掀開床幃，看見她還睜著眼睛，不由得頗為意外，“怎麽還不睡？”

  明玥話頭在心裏滾動了半晌，在看見他的一瞬間便咽了回去，低聲答道：“這就睡了。”

  見她神思不屬，明顯是有話藏在心頭，卻不肯說，蘇鈺頓了頓，先不說是什麽事，心頭便多了幾分愉悅。

  原來，她也曉得想同自己說說話，還這樣的熬著不睡，怕是隻為等著他的吧。

  他脫衣上床，在她身旁躺了下來，黑暗中兩個人的鼻息都很均勻，卻很明顯的都未睡著，明玥心中天人交戰，自顧自地想著，冷不防地從旁傳來一道淡淡悠然的聲音，“若有想不通的，盡可來問我。”

  明玥沉默片刻，點了點頭，隨後扭頭道：“倒也不是什麽大事，我隻不過瞧著珊兒有些不大對。”

  蘇鈺見她肯說起來，隨後一怔，隨後輕輕地微笑起來，低聲道：“我早與你說過，這三姑娘失了雙親，且前些年你們一個在永波府一個在京城，情分並不深，她究竟是什麽樣的人，你也並不知道，縱是親眷，也要凡事留一線才好。”

  明玥頓了頓，知道他一半是在說侯府的情形，忍不住輕輕地舒了口氣，想了想之後突然低聲道：“九王爺還好端端的是麽？”

  蘇鈺一驚，側過頭來，黑暗之中明玥的臉頰如淨瓷一般，細嫩柔滑，長長的睫毛微微閃動著，並沒有看他，雖是問話，語氣卻是十分篤定。

  蘇鈺沉默了片刻，沒有答話，明玥吐出一口氣來，“我原先還不明白，如今卻是感覺了大概，若是王爺真的出了事，宮中隻怕早就下了定論了。”還有誰能比皇上，更希望九王爺出事呢。

  如今這種情形，生死不明，宮裏頭隻怕更提心吊膽而已。

  凡是大事，俱是息息相關，鎮南侯府雖然屹立朝堂之外，可也是一股不容小覷的力量，陛下唯有敬著讓著，雖說不算冷淡，可也不算多麽熱絡，宮中處處試探，連帶著她還有將軍府都要在皇後麵前做戲，這背後的原因多半是錯綜複雜的。

  她不知道朝堂諸事，但隻瞧著侯府這樣的一團亂，心裏頭也明白的很。

  “你不肯說也沒關係，我替你料理好侯府，待他日功成之時，這侯府幹淨了，你答應我一樁事就成了。”明玥說完了最後一句話，翻了個身，麵朝裏睡去了。

  蘇鈺睜著雙眼，躺在床榻上望著帳頂蓮花銀線的紋樣，久久出神。

  是他不肯告訴她麽？還是怕告訴了她……會傷及她的性命甚或者是眼下較為平安的日子？

  他沉默下來，剛想張口說話的時候，察覺出明玥已經昏昏沉沉的睡去了，鼻息清淺而均勻，他無奈地歎了口氣，隨即閉上了眼睛。

  罷了，先就這樣罷。有的事情她不知道，還更為好一些。讓她一直是那個明媚驕傲的明玥，也比她心中處處揣著擔心要強。

  不過她會擔心麽？蘇鈺突然自嘲地笑了笑，她最後一句話沒有明說，卻分明是在告訴他，待侯府的事情了了，她定然會毫不猶豫地起身離開。

  而到那時候，聖旨賜婚也好，還是一品世子妃也罷，她通通都不要了。

  在自己身邊，成為自己的妻子，讓她這般的不悅麽？蘇鈺側頭想著，再想著自己素日裏的行徑，苦笑了一聲，別說是她了，隻怕旁人也不肯接納這樣的自己吧。

  夜很深了，他閉上了眼睛，睡了過去。

  待到次日一早醒來時，明玥還未醒，縮著肩膀躺在一旁，他微微地笑了起來，摸了摸她散落在枕上的長發，隨後穿戴好衣裳走了出去。

  這一次蘇鈺出門一直到夜深還不曾回來，明玥忙碌了一日，沒空去想他，待晚上閑暇的時候才見蘇順兒回來稟報，說是世子和一幹人吃酒去了，怕是回不來了，叫世子妃好生歇息。

  明玥淡淡地應了一聲，蘇順兒見她神色一般，頗為苦惱地抓抓腦袋，像是想說什麽又不曾說，恭敬地告退了。

  折柳看著明玥淡定的神色，欲言又止了好一會兒才道：“世子這些日子事事都來與世子妃稟報，或許當真好多了呢？”

  明玥挑了挑眉，他事事稟報隻是因為鎮南侯府的緣故，可不是因為她吧？

  折柳抬眼瞧見她不以為意的模樣，噘了噘嘴不再多說話了，世子妃如今也是頗不通風情啊。

  明珊一日未見蘇鈺，晚上也沒聽見外頭動靜，第二日一早便在早飯時候問道：“世子昨夜一直未歸麽？”

  布菜的折柳手中頓了頓，卻沒有說話，將手中的一隻水晶蝦仁夾到明玥碗中，才聽明玥低聲道：“嗯，不回也沒什麽打緊。”

  明珊咬著筷頭，頓了片刻展顏笑了起來，“那倒也是，姐姐這般還更自在些。”

  明玥抬頭看了她一眼，緩緩笑著，不經意地答道：“你難不成還怕他麽？”

  明珊嘟了嘟嘴，一派嬌俏的模樣，“倒不是怕，隻是每每瞧著他，我隻恨不得與長姐出氣，長姐每次與他都甚是不快，倒還不如在外頭，眼不見心不煩正好。”

  折柳心中大覺不快，麵上卻不好表露出來，這人人都是往好了勸和，三姑娘這是幹什麽呢！

  明玥垂下眼睛，緩緩地笑了笑，點了點頭，“嗯，不多提他了，今日你和錦兒要做什麽來著？”

  提起這個，明珊便開心起來，喜笑顏開地開始說這兩日與蘇錦的事情，她在明玥麵前很是自如，溫柔中還帶著幾分活潑，漸漸地開了性子，說起話來也很是逗趣。

  笑鬧過後，小丫頭們來撤下了飯桌，明玥還要理事，明珊便自出門去尋蘇錦了。

  待快到晌午的時候，明玥這才理事畢，瞧著外頭春光極好，倒也生出一股遊春意，叫了折柳和玉笛，便出了門。

  轉出院子，往園子裏走，原打算去瞧瞧明珊和蘇錦玩得可是盡興，轉到園子門口的時候，卻瞧見蘇樊氏和蘇鈴也正邁步往裏頭走。

  兩廂一碰上，蘇樊氏的臉色頓了頓，耷拉著臉在前輕輕地屈膝行禮，“見過世子妃。”

  明玥微微地點了點頭，頓住了腳步，由她們先行，蘇樊氏卻一反常態地躬身低聲道：“還是世子妃先行吧。”

  明玥皺了皺眉，瞥了她一眼，隨即沒有多說什麽，徑自往前走去了。

  蘇樊氏瞧著幾個丫頭和婆子圍著她，眾星捧月一般，而自己和蘇鈴身邊加起來三兩個人，嘴角狠狠地彎起，“這般不敬長輩，回頭才有你受的！”

  輕哼了一聲，領著蘇鈴進了園子。

  明玥沒有理會蘇樊氏，進了園子去瞧時，這才看見明珊和蘇錦兩人正在撲蝴蝶，笑聲傳出甚遠，清脆明亮，聽著這樣好的笑聲，她也忍不住輕輕地笑了起來。

  “你們兩個倒是悠閑的緊。”

  兩人正笑著，聽見聲音，連忙扭過頭來，明珊額上薄汗微出，臉頰上浮起紅暈一片，愈發顯得生動俏麗，蘇錦雖身體還有些不大好，但氣色也已經養出來了，白裏透紅的臉頰，坐在軟墊子上，手中捧著一隻玻璃瓶子，裏頭裝滿了蝴蝶。

  “長姐快看，這蝴蝶可真好看，我可從沒見過。”明珊手中捏著一隻蝴蝶的翅膀，驚奇地同明玥低笑。

  明玥看了看，倒是一隻碩大的漂亮蝴蝶，頓了頓之後輕輕地笑了起來，“確實很漂亮。”

  她抬頭看向蘇錦，見她氣色都好，才放下了心，低聲問道：“這幾日可還好麽？”

  蘇錦抬起頭來甜甜地笑了笑，答道：“一切都好，再過幾日就好全了。”

  明玥欣慰地舒了一口氣，捋了捋她的鬢發，低聲道：“這傷倒是好得快，也幸好沒留下什麽毛病來。”

  蘇錦垂頭笑意盈盈地道：“要不是世子哥哥給我送來的‘玉犀膏’，也不會好的這麽快，前兩日的時候還沒結痂呢，塗了‘玉犀膏’，不過兩日就結痂了，這才能好得這麽快。”

  玉犀膏？明玥忍不住一愣，她心頭像是有什麽東西輕輕一掙，好似要破土而出似的，玉犀膏蘇鈺怎麽會有？

  她微一出神，卻見一旁明珊好奇地扭過頭來，“‘玉犀膏’是什麽？”

  蘇錦搖了搖頭，“是什麽我也不知道，隻不過……聽太醫說是極珍貴的，於療傷極好。”

  明珊恍然大悟地點了點頭，，側眼看了看明玥，見明玥若有所思地低著頭，卻似出神了一般，心中微微一動，扭過頭來道：“世子看來還是很好的嘛。”

  蘇錦嘟了嘟嘴，“你不要聽外麵瞎說，世子哥哥待我們還是很好的，處處關心呢。便是哥哥的腿，他也時常去尋大夫和藥來呢。”

  明珊眨了眨眼睛，明玥微微地舒了一口氣，緩緩地笑了起來，半晌之後低低地答道：“原來如此。”

  明玥正陷入回憶中苦苦思索，不期然地卻聽見一旁傳來一道聲音來，“喲！這錦兒身體可是好多了麽？這便開始這般和這明三姑娘一道出來遊玩了？”

  上次南園的事情，大房不僅沒有挨到一點邊，還免費看了一場大大的好戲，蘇錦被打，蘇鑲被逐出府禁閉思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