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若是再弄濕了鞋襪，回頭家去洪夫人定要罵你。”

  眾人都哄笑起來，洪玉清年紀小也頑皮，卻是京中戶部侍郎家的幼女，在家中很受寵愛，聽見申嫻的話笑嘻嘻地上前挨在一旁坐了，看見一旁的顧姑娘，當即笑著道：“多日不見，凝兒姐姐愈發好看了。”

  蘇鈴循聲看去，果見顧侍郎家的女兒便在一旁坐著，麵貌姣好動人，姿態嫻雅，聞言隻淺淺一笑，一抹紅暈飛上臉頰，更襯得她如花似玉般動人。

  申嫻不著痕跡地挑了挑嘴角，不置可否，顧凝兒卻是嗔怪著扭過頭來低笑道：“玉清妹妹就知道渾說，回頭告了夫人知曉，定打你的嘴。”

  洪玉清哎哎怪叫起來，趕緊討饒，眾人不免都笑了起來，廳堂中一片和樂。

  正熱熱鬧鬧的時候，顧凝兒身邊的一個女孩卻突然開口發話了，看著蘇鈴道：“這位妹妹瞧著麵生，卻不知是誰家的？”

  申嫻作為主家，自然要開口介紹，見眾人都把目光從顧凝兒身上轉向了自己，不由得聲音都大了幾分，開口道：“這是鎮南侯府的堂房侄女，蘇家大老爺的嫡女，鈴兒姑娘。”

  蘇鈴起身，害羞地與眾人見禮，眾人也都一一回了禮，才見開口的女孩心直口快一般地道：“我瞧著鈴兒姐姐身上的衣裳倒是京繡，卻不知鎮南侯府家大業大，怎地連眼下時興的蘇繡也做不起呢？”

  蘇鈴聞言臉色漲得通紅，眾女孩的聲音也是一肅，呆呆地看著，申嫻眉頭皺了起來，還沒說話，便見顧凝兒扭頭嗬斥道：“冰兒不許胡說。”

  那叫冰兒的女孩訕訕地垂下了頭，顧凝兒抬頭看向蘇鈴，見蘇鈴雖然穿戴不錯，卻顯得頗有幾分土氣，不似京城中女孩的溫柔典雅氣質，心中便鄙薄了幾分，麵上卻還是歉意道：“鈴兒姑娘不要往心裏去，我這妹妹嘴壞，我回頭定好好教訓她。”

  話說到這份上，蘇鈴還有什麽說的，隻得尷尬地點點頭，卻不言語。

  申嫻卻是看了顧冰兒一眼，毫不客氣地道：“冰兒妹妹若再胡言亂語，回頭便莫叫姑姑帶出來了，好生在家呆著便是。”

  顧冰兒臉色一漲，“你——”

  她母親是顧家侍郎的偏房寵妾，底下還有一個妹妹顧淩兒，眼下正坐在角落裏不言不語也不顯山露水，隻自顧著玩自己的，聽見裏頭的這陣鬧騰，不由得歎了口氣皺了皺眉。

  顧凝兒並無被牽連的模樣，反正她是嫡女，庶女和她也沒什麽幹係，若非顧冰兒能襯托她更加貌美典雅，她也不喜歡帶著她來，聞言卻是笑道：“嫻表姐說的是，我一定好好教訓她。”

  起了一場小小的波瀾，到最後倒是歸於平靜，洪玉清年紀小，對這些隻當看個樂嗬，對蘇鈴卻多了幾分興致。

  “人都說你家世子妃嫂嫂貌美無雙，脾氣卻很是不好，是也不是？”

  蘇鈴身受侮辱，而這一切都是拜明玥所賜，聞言卻咬了咬牙道：“世子妃嫂嫂規矩大得很，在府中說一不二，我倒是少見。”

  眾人聞言都“哦”了一聲，心中更加明白了幾分，明玥先前的名聲整個京城都知道，也被不少人家當做反麵教材教育女兒，聽說蘇鈴在明玥手下討生活，有幾個不免露出了同情的表情來，說話也軟和了起來。

  蘇鈴無心插柳卻覺察出眾人態度的轉變，心中卻還不明白，隻洪玉清愈發問的勤，一連說了好幾回之後，眾人倒把一旁的顧凝兒姐妹倆給拋到一邊了。

  申嫻得意洋洋，一邊輕聲安撫蘇鈴，一邊越過了眾人的頭頂，向顧凝兒投去一個挑釁的微笑來。

  一天到晚就知道拿著自己的相貌壓人，哼！有什麽本事？

  這邊廂說的熱鬧了好一會兒，眾人也不欲多聽了，隨後便開申嫻的玩笑說叫她奉上琴音來叫大家飽飽耳福，申嫻推辭不過，隻好含笑應了。

  蘇鈴坐在一旁，心中懵懵然的，卻莫名其妙的感覺自己好似和眾人都融入起來，腦中一震不由得欣喜起來。

  申嫻雖樣貌不似顧凝兒那般嬌美動人，甚至連自己家的兩個庶妹也不怎麽如，卻不妨礙她琴音一絕，彈得甚好，眾人在家中都被教習著學習琴棋書畫等等，聽得懂的自覺陶醉，蘇鈴在衡州時卻鮮少學這個，因為彈得手指頭疼，蘇樊氏便叫她免了。

  這樣一來，聽的時候自然不如別人如癡如醉，甚至還能品評一二，卻不妨礙她坐在一旁獨自歡喜。

  等到宴席終於散了的時候，蘇樊氏帶著女兒告辭，倒還有幾家的女兒與蘇鈴作別，一邊約著下次一道出去玩之類的，蘇鈴點頭應了，蘇樊氏大為滿意，領著女兒上了馬車便問適才她們的情形。

  蘇鈴一一答了，蘇樊氏沒想到女兒的境遇倒和自己一樣，不由得笑了起來，摸了摸她的頭，直誇她做得好。

  蘇鈴不解其意，蘇樊氏卻扭頭看向了窗外，心神都舒暢了起來，唇邊彎起一抹冷笑。

  待全京城都知道鎮南侯府世子紈絝，世子妃無德，這爵位就不信他們還能牢牢地霸占著不妨，等到時候她將文書拿出來一亮，何愁鎮南候府的位置不是她的？！

  這般想著，她越覺得心滿意足，心中隻道蘇雷當了官果然是好，自己好歹是能名正言順的結交貴婦了，以後對自己和兒子也都能有些助力不是。

  蘇家母女走後，送走了諸多客人，顧夫人和申夫人才在正堂歇了歇腳，閑話家常，兩人是姑嫂倆，比之旁人自然要走得晚些。

  申夫人想了想蘇鈴的模樣，低聲道：“這蘇家女兒長得倒也說得過去，可品行上瞧著卻有些小家子氣。”

  顧夫人輕哼了一聲，“又不是自己的爵位，也不知道高興個什麽勁兒？我瞧著人家不怎麽樣，嫂嫂還是想些別的吧。”

  申夫人一想何嚐不是，點了點頭，隨後扭過頭來看著顧夫人道：“你那裏倒是有兩個，我瞧著……”

  顧夫人“哈”了一聲，表情上很是不屑，道：“那兩個丫頭上不得台麵，也實在不必多說。”

  申夫人動了動嘴唇，點了點頭雖沒說什麽，心中卻在暗自嘀咕，她還不知道這小姑子和顧家侍郎的想法麽？

  顧家的兩個庶女顏色不錯，兩人一門心思想把顧凝兒嫁給王親，這兩個女兒雖然身份不夠，但能配些其他的也是能成的，怎麽舍得給申家的庶子做妾？

  隻可恨，丈夫愛重那賤人生下的兒子，這才想著為他選聘一個正兒八經的妻子，倒給自己惹了這麽多麻煩。

  兩個人心思各轉間，又說了一會兒話便各自散去了。

  自打蘇霆和蘇夫人回府之後，院子裏也顯得平靜許多，明玥倒樂得清閑，在毓熙院中練武、看書，很是悠閑。

  天氣寒冷，進了臘月，便又下了兩場雪，這一回倒不知是京中的哪戶人家來了風雅之趣，開了“踏雪尋梅”宴，邀蘇家女眷到場。

  明玥懶得出門，看看還陰沉沉的天，也沒有興致，便回了蘇夫人的話。

  蘇夫人知道她不願出門，也沒有說什麽，隻溫言囑咐了她好好養身體，隨後便帶著一眾女眷出了門。

  因是慶國公夫人設宴，下帖子邀的是蘇家女眷，帖子也發到了孟氏那裏，孟氏不便出門，南園的蘇錦蘇鑲便跟著蘇夫人一道，還有祥安苑的蘇樊氏和蘇鈴。

  一行五人浩浩蕩蕩，往慶國公府進發。

  慶國公夫人已年過半百，膝下兒女雙全，子孫滿堂，便偏好個熱鬧，慶國公孝順，為了討母親開心，便把國公府後園的一處地方都種成了梅樹，下雪時節，倒是嫣紅潔白一片，瓊脂玉雪，瞧著甚是動人。

  慶國公老夫人穿著一件福壽雙紋對襟褐色長襖，發絲中帶著銀白，卻梳的一絲不苟，還顯得幾分油光水滑，富態的臉上盡是笑意，由兒媳婦和大丫鬟扶著，與眾人笑著說話。

  蘇夫人位尊，便在慶國公老夫人身旁坐了，慶國公扭過頭來看著一溜整齊的女孩，眯了眯眼睛道：“明玥那丫頭怎麽沒來啊？”

  蘇夫人臉上含笑，起身道：“這幾日偶感風寒，便不曾前來，卻也問老夫人好呢。”

  慶國公老夫人笑眯眯地點了點頭，“我原想著她能來的，那一身紅衣和這白雪映襯，定是人比花嬌。”

  慶國公的兒媳婦姓陳，陳氏微微地笑了起來，打趣道：“蘇夫人好容易得了個玉一般的兒媳婦，哪舍得經常讓出門，若是叫老祖宗看壞了怎麽辦？”

  蘇夫人搖頭無奈低笑，眾人也哄笑起來，慶國公老夫人年輕時很能耐，撐家門教養兒女，很得眾人羨慕，連宮裏頭都因此頒旨嘉獎，又是一品誥命夫人，眾人無不讚歎。

  “平日裏與沐國公府的老姐姐說話，她鎮日隻會氣我說她那重孫媳婦多好多好，回頭我便好生與她說道說道不可！”慶國公老夫人佯裝慍怒，眾人齊齊大笑。

  一旁的蘇鑲露出幾分不以為然的神色，撇著嘴坐在後頭，蘇鈴卻是噘了噘嘴，很是不開心，她不願意聽見旁人誇明玥一丁點的好。

  正說話間，卻突然聽見外頭侍人急急來報，“夏國公夫人到，夏二姑娘到。”

  聽見這聲傳報，不少人家頗有幾分疑惑，夏國公是誰？怎麽沒怎麽聽過，蘇樊氏和蘇鈴剛入京城不久的，自然也不曾聽說過，紛紛抬眼去看。

  隻見正堂門口的階下迤邐行來幾人，打頭的婦人一身絳紫衣裙，衣裳上暗紋流動，在雪色映襯下更顯幾分華貴，發上一支青金石墜玉華勝，雖不顯得多麽光耀金燦，卻多了幾分低調，更顯得人也愈發穩重大氣，氣度非凡。

  身旁的婆子在廊下收了傘，便扶著那婦人進了門，婦人進了門來，這才看見麵容倒是很秀雅美麗，看著不過四十出頭，保養甚好，抬起頭來向著慶國公老夫人行禮道：“見過老夫人。”

  老夫人咧嘴笑了起來，揮手道：“你也是一品夫人，怎好還給我行禮？快，快坐。”

  陳氏趕緊讓人引座，眾人這才發覺右側上首一直空著一個位置，原來便是為她預備的，那婦人笑著坐下，一邊道：“老夫人福壽雙全，便是跟活菩薩似的，拜一拜也是好的。”

  眾人都湊趣笑了起來，老夫人尤其笑得高興，指著她道：“你呀！你呀！”

  說著話，眾人的目光實則放了大部分在那婦人身後的少女身上，那少女自打一進門便乖巧的立在夏國公夫人身後，想來便是眾人說的夏二姑娘了。

  那少女生的一張瓜子臉，明眸皓齒，膚白如雪，細眉彎彎，很有一股書香氣質，身上穿著是一件雪青色側襟撒花短襖，上頭則是一件碧藍色夾衣錦裙，遠遠看去上白下藍，身子盈盈，卻似一支嫋嫋婷婷新開的玉蘭花一般，極為賞心悅目。

  她烏發輕挽，挽了個彎月髻，斜斜地簪著一支攏月金珠流蘇釵，那金珠圓潤光耀，幾如小拇指大小，斜斜地蕩漾在耳邊，更顯麵色生輝。

  好一個俏佳人！

  眾人看見那少女時都忍不住心中驚歎，蘇錦也是忍不住讚歎，心中暗暗想了想，覺得還是沒有明玥好看，而蘇鑲和蘇鈴最不喜比自己長得好看還比自己家世要好的人，雙雙地撇了撇嘴不吭聲了。

  待坐下之後，夏國公這才笑著扭頭道：“還不上來給老祖宗見禮。”待夏二姑娘應了聲是上前，她扭頭笑著道：“都是在外頭呆的久了，禮數都忘了。”

  慶國公老夫人笑而不語，隻見夏二姑娘上前盈盈施禮，聲音清朗悅耳動聽，“月嫣拜見老夫人，祝老夫人福壽安康，鬆柏精神。”

  身段盈盈，禮數一絲不錯，還頗帶著幾分尊貴似的，眾人眼睛都看直了，夏國公夫人也掩飾不住眸中的驕傲。

  慶國公老夫人眼中暗含驚豔，隨後笑眯眯地道：“快起來，快起來，好一個玉一般的丫頭，果真是皇後娘娘的妹子，這氣度豈是旁人可比？”

  聞言不少人才驟然反應過來，是了，前些日子有消息說是，夏國公府回京述職，舉家都回京了。

  夏國公是皇後娘娘舅家，一向鎮守西疆，在順和府久居，如今的夏國公正是皇後娘娘的親舅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