日日裏燒的香拜的佛不少，如今這院子裏出了這樣的事兒，叔父，您是南園的主子，您看該怎麽辦？”

  蘇霖麵色青白轉動，半晌不言語，過了好一會兒才冷哼著咬牙，“此事必是有人裝神弄鬼，直接發落！”

  落地鏗鏘，字字有聲，還透著一股子寒意，地上的程婆子和雨燕當即便扭動著身子來，大力掙紮，似是在求情，可蘇樊氏麵色難看，杜姨娘魂不附體，哪裏還能顧及的了兩個人？

  蘇雷抽搐著嘴角看著地上的人，過了一會兒別開了眼像是不願多看，也像袖手旁觀。

  屋子裏正一片尷尬時，內堂裏出來一個人來，正是蘇銳，他和蘇錦在裏間侍奉母親，聽見動靜便將蘇錦留下，自己出來了。

  聽見蘇霖的話，他抬頭看了蘇霖一眼，隻淡淡地道：“多謝父親。”

  蘇霖扭過頭看見兒子，眼神閃動了一二，隨即又轉過頭來。

  明玥長舒了一口氣，低聲道：“既然叔父有此話，那明玥也就知道了。隻不過眼下這事，總要細細審問才罷，免不得冤枉了誰，到底是不好。”

  雨燕聞言，當即大力點頭，雖然說不出話來，但是不妨礙她用眼神表達了心中的激動。

  程婆子卻是渾身一震，沒有吭聲，明玥將兩人情形收入眼底，隨後扭過頭來道：“這青薇說是見了鬼，便叫她來細說說是怎麽回事？”

  一旁有丫頭應了，趕緊去叫青薇，青薇進門的時候，臉色還是慘白的，眼神中驚懼慌亂，顯然是驚嚇還沒有退去，明玥見狀溫言道：“你別怕，這事是有人裝神弄鬼，故意嚇唬你的，你把你看到的都說出來，還有當時屋子裏是什麽情形，都說說，有誰在誰不在，能記起來的都說出來。”

  青薇神色驚懼又害怕，聽見明玥雖然不算溫柔但卻很是堅定的聲音，心中倒是平定了許多，顫抖著點點頭，便開始磕磕巴巴說了起來。

  “……我去剪燭火，剛要放上燈籠罩子，卻看見外頭突然露出一張臉來，青麵獠牙極為駭人，我嚇了一跳便叫了一聲，隨後……便不記得了。”

  明玥簡單地聽了聽，和自己得知的沒有什麽分別，青薇也不知道是嘴笨還是怎麽，說了這些也覺得無用，慚愧地看向了明玥。

  明玥沉思片刻，還沒說話，一旁的蘇樊氏便跳腳起來，指著她大罵道：“好一個賊丫頭伶俐的嘴！三言兩語便叫你混過去了！豈非是你故意來嚇三夫人，才做出的樣子！”

  青薇結結巴巴地道：“我、我……我為什麽要害夫人？”

  蘇樊氏冷哼一聲，抬起頭來道：“那誰知道？許是你藏了什麽禍心，想要嫁禍於人也未可知？”

  青薇聞言氣得臉色青白，她受了這一場大驚，已是心肝都快嚇沒了，居然還被人這般的汙蔑，她服侍蘇錦日久，受孟氏影響甚深，行事有規有矩，卻不會開口與人爭執。

  蘇樊氏越說嘴皮子越順溜，“你分明就是瞧著萱蘭院裏頭富貴，想要拿些什麽藏些什麽，這才故意的……”

  杜姨娘的神色漸漸好轉起來，放下了心，這個雨燕被抓住也實在出乎她的意料，原本這小丫頭閑來無事就是查探萱蘭院的情形的，可這一回自己分明沒有做什麽手腳，想來是無辜牽連，明玥斷定之後應該不會對自己有什麽影響。

  想到這裏，她心中一動，立在蘇霖身邊，輕輕地拿著帕子擦著眼睛。

  明玥被吵得頭疼，眉頭一皺，身邊的玉笛當即便喝道：“肅靜！大夫人，世子妃在此，話還沒有問完呢！”

  蘇樊氏被硬生生吼住，憋氣地退回了凳子上，蘇鈴站在母親身後，頗有不服，脆生生地抬頭道：“便許世子妃問話，不許我們叫屈麽？”

  明玥聽見聲音抬頭看了她一眼，蘇鈴沒來由地想起那支金釵，一頓訕訕地縮回了頭。

  明玥沒有理會她們，扭過頭來繼續看著青薇道：“除此之外，你沒看到別的了？或者說是人影……呃其他什麽的？”

  青薇搖了搖頭，頗有幾分慚愧。

  蘇樊氏聞言臉上強自克製著不許流露出些許得色，垂下頭來一聲不吭，隻微微地哭泣嘟囔道：“好歹也是府中的老人，這體麵卻被這般糟蹋了，到了地下如何對列祖列宗交代？”

  明玥沒去理會她的話，抬手叫青薇起來，一邊立著的青荷趕緊扶著她退了下去。

  明玥看著程婆子，見她好像也鬆了口氣似的，心中一動，隨即抬頭道：“衛士長，侯府之中的安全一應都是你來照看，這兩人既然有不對，可有搜身？”

  明義搖搖頭，這不是侯府的下人，他隻是嚴加看管起來罷了，並沒有搜身。

  “搜身？世子妃也太不把我們當人了！這三弟妹出了事，我們好心來看，居然竟把我的下人給這般緝拿住？你難不成要私設公堂？！”蘇樊氏驚聲尖叫起來。

  明玥冷笑一聲，私設公堂？她哪隻眼睛看見她私設公堂了？

  “適才我已稟過叔父，此為家事，既然杜姨娘不出麵，那就隻有本宮出麵。本宮身為世子妃，區區搜身一個小事，還犯不上私設公堂這樣的罪名！”

  蘇樊氏被堵住，臉上卻是又氣又恨，心中隻盼著明玥查不出來，自己跌個跟頭才好。

  明玥扭過頭去看著明義道：“兩人既是女眷，自然不能由明義兄長搜身了，來人，將程媽媽和雨燕姑娘請到屋子裏去，好生瞧瞧。”

  一旁有帶來的四個健壯仆婦，兩人一個地攙了起來，帶到了後堂。

  明義抬起頭來，看了看明玥的臉色，收到眼神示意，隨即便轉身退了出去。

  明玥端坐在堂上，朗聲道：“此事雖為南園家事，可南園毗鄰侯府，到底是一脈相承的血脈，此事若有差錯，本宮自會向侯爺和列祖列宗請罪，今日可能便要得罪到底了。”

  見她如耍潑無賴似的，鏗鏘有力地說出話來，蘇樊氏隻差一口氣厥過去再醒不過來。堂中寂靜無聲，蘇鈴正在思考怎麽反駁明玥的話，卻聽見一旁傳來一道靜靜的聲音。

  “多謝世子妃。此事原為萱蘭院的事情，卻勞動這般多的人費時費力，待事情了了，若有得罪的，蘇銳也甘願親自上門請罪！”

  眾人一愣，紛紛轉過頭來看他。

  蘇銳的輪椅立在眾人身後，半片簾子擋住了他的肩膀，在他臉上投出一部分小小的陰影，眾人一驚，心頭有點忐忑起來。

  蘇霖驟然回過頭去，吃驚地看著他，心中震動。

  蘇銳示意蘇安將他推到前頭，在眾人的目光注視下緩緩上前，隨後望著明玥，神色淡定而堅決，“多謝世子妃仗義相助，萱蘭院的一應事物此番都交由世子妃查看。”

  明玥看著他半晌，隨即緩緩點了點頭，蘇銳能有此言辭，她其實也很意外，當然蘇銳不說這話，也不會耽誤她做任何事情，但他說了，那她行動起來便更方便了。

  她扭過頭去，下令，“萱蘭院上下，一個地方也不要放過，我倒要看看，朗朗乾坤，這‘鬼’能藏到哪兒去？”

  外頭的飛騎衛沉聲應是，然後便聽見一陣動作的聲音傳來，飛騎衛便在萱蘭院中查探起來。

  而在裏間搜身的程婆子和雨燕也被拉了出來，程婆子哼哼唧唧，雨燕卻隻是一味啼哭，搜身的婆子來報，“回世子妃，沒有查出任何異常。”

  明玥點了點頭，叫人將兩人帶到一邊。

  蘇樊氏眉頭一擰，情不自禁地站起身來“不是都沒搜出來嗎？怎麽還不放人？”

  明玥看了她一眼，倒是沒有嗬斥她，淡淡地道：“沒搜出來也不代表他們就是無辜的，說話含糊不清，糊弄侍衛，按罪也當關起來，伯母別太心疼了，等到時候真的無事，自然會好端端的放出來。”

  蘇樊氏被她堵了回來，被她的目光一望，猛然察覺自己莫名其妙地站了起來，隨後趕忙坐下。

  半晌之後，飛騎衛才進來報告，院中什麽都好端端的，沒有別的事情。

  還不等眾人露出各色神情來，外頭高聲道：“世子妃，這裏有異。”

  明玥沒去看眾人五彩紛呈的臉色，站起身來往外走，走到了院子裏，才瞧見飛騎衛站在孟氏主臥的窗下，伸手指著什麽。

  明玥走近細看，那窗戶明亮幹淨，是京城中很是金貴的玻璃，窗戶雕成花形，中間的便是一塊六棱形的透明玻璃。

  日頭照射在上頭，折射掉不少光線，呈現出光潤潔淨的鏡麵來。

  她皺了皺眉，這並不能瞧出什麽來，到底有什麽異樣，扭頭去看飛騎衛，飛騎衛指著那玻璃道：“世子妃請看，這上頭有些莫名的粉末，看著倒是新弄上去的。”

  明玥聞言才湊近了細看，飛騎衛伸出手臂讓她擔著，越過花叢確實看見些許粉末在玻璃上，瞧著還有幾分青紫色。

  飛騎衛低聲道：“世子妃可聞見奇怪的味道？”

  明玥細嗅了嗅，確實聞到一股淡淡的硝煙味，可這院子裏怎會有這樣的味道？

  她心中微定，隨後便凝神起來，轉身出了花叢，這才見眾人都紛紛地跟了過來，見他們圍著窗戶說話，心中頗有幾分詫異。

  蘇樊氏的心猛然揪了起來，手中扯著帕子心神不定，明玥站在眾人跟前，掃視了眾人一圈才淡淡地道：“還有旁的麽？”

  一眾飛騎衛回稟沒有，明玥這才往裏屋走去，“查出是怎麽裝神弄鬼的了，總得知道知道這使鬼的閻王是誰罷？”

  眾人麵色各一，蘇霖站在院子看著那窗戶半晌，眸光中晦暗不明，想了好一會兒才轉身進了正堂。

  眾人依舊按照適才的位置坐下，明玥坐在左側下首的椅子上，隨後道：“把人帶上來。”

  幾個丫鬟婆子早在外頭候著，聞言當即便把人給抓了過來，扔在地上。

  適才外間的吵嚷早已是傳遍了，她們縮在屋子裏也能聽得清楚，程婆子臉早就煞白，幾乎有些不打自招的意味，而雨燕卻還是低聲啜泣，神色卻放鬆了下來。

  “知道用‘磷火’來嚇唬人，倒是極有本事的。”明玥冷哼一聲，開口說道，“‘磷火’遇熱遇光即亮，在那玻璃上塗抹出形狀，裏屋的人就近燃了燈盞，那東西便著起來，頃刻便化，便是人再去查也查不出來，到底有什麽問題，可真是難為你們了，想得到這法子。”

  程婆子嘴唇顫抖著，抬眼去看蘇樊氏，心中撐不住便要說出來，蘇樊氏麵色難看得很，卻是緊緊地咬著唇，她心中明白大夫人這是不肯說，咬了咬舌頭讓自己清醒一點，才抬頭道：“老奴、老奴哪裏知道什麽是磷火？”

  明玥看著她眸光中難掩厭惡，在宗祠中侍奉的人不知道磷火也情有可原，可程婆子家中祖傳的便是這個行當，是以當年才會在宗祠中侍奉，因了她少年喪夫，不曾改嫁，如今倒是孤苦無後，很是可憐。

  可再可憐的人，用這樣齷齪的手段來嚇唬別人，那就是道德有問題。

  她當然不會和她說教，沒的浪費口舌，她端起手邊的茶盞道：“不知道也就罷了，等東西搜出來的時候再說也不遲。”

  此言一出，眾人才真是震驚無比，尤其蘇樊氏慌裏慌張，不知如何是好，臉都白了，程婆子驟然一驚，喉嚨裏發出一聲粗嘎的聲音來，竟然緩緩地昏了過去。

  堂中諸人看在眼裏，雖然還沒查出來，但已經瞧的差不多了，程婆子這般幾乎等同於認罪了，哪兒有證據還沒上來，人就先嚇昏過去的。

  當真窩囊廢！

  杜姨娘心中冷哼，怨怒的目光看向了蘇樊氏，沒想到竟是她搞的鬼，倒害的自己被連累，惹得蘇霖同自己發了好大一場脾氣。

  蘇鑲也嘴角微挑，似是有些諷刺一般，蘇鈴戰戰兢兢，不知道說什麽好，低著眉頭站在一邊，輕輕地扯著母親的袖子，心中暗自埋怨。

  娘怎麽做事一點也不當心，這麽當眾被戳出來，多丟人！這程婆子也實在笨得很，這點事都做不好，還拿著銀錢俸祿，吃香的喝辣的。

  見程婆子昏了過去，明玥也不叫她，在眾人驚懼的目光中悠然地喝完了一杯茶之後，明義帶著東西過來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