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76章 一切有勞太醫了
作者:玉聽蘭      更新:2020-12-28 19:38      字數:4377
  明玥輕輕握住她放在被褥外麵的手,明夫人的手微涼,昏昏沉睡之中似乎能發覺是女兒握住了自己,便回握了幾分,以示安心。

  明玥鼻尖一酸,險些流下眼淚來,彎刀在一旁,像是剛哭過,見狀低聲道:“夫人不舒服的時候還在念叨著姑娘的名字,姑娘這麽快就來了,夫人定能好的更快些。”

  明玥輕輕地“嗯”了一聲,摩挲著明夫人的手,若是可以,她甘願替了母親的病痛,她以前一直以為自己能輕輕鬆鬆地拋開一切,可今日猛然間聽說母親病了的時候,一顆心驟然便揪了起來,好似千刀萬剮一般,讓她幾乎痛的失去意識。

  那一刻她才似乎察覺出來,即便她想脫離開自己不喜的婚姻,而父母親族卻是永遠割舍不下的血脈相連。

  沒過一會兒,管家便來回話說是太醫到了,明玥起身避讓開來,太醫上前給明德幾人行禮,抬頭看見她在這兒,也趕緊地行禮。

  明玥側身避開,微微福了福,低聲道:“一切有勞太醫了。”

  太醫微覺詫異,明玥的性情脾氣他早有耳聞,也曾在宮宴上親眼見過還未及笄的明玥就敢拿著杯盞砸在王孫子弟的頭上,還盛氣淩人,卻沒想到竟突然改了性,這般的溫和有禮。

  可事從權急,他也顧不得多想,連忙放下藥箱子便低頭診脈,診了好一會兒眉頭不自覺地皺了皺,明玥看在眼中心中一跳,隨即太醫起身道:“夫人這病像是操勞過度,可老朽探脈卻覺得有點蹊蹺,夫人身體一向康健,便是勞累了也不至於像現在這般脈象虛浮,奇怪、奇怪得很。”

  這話說來,明德和明璟愈發緊張了,連連追問是何緣故。

  太醫想了想之後,抬起頭來道:“這瞧著倒是像中暑了似的。”

  中暑?明德和明璟麵麵相覷,眼下這天氣,就是想中暑也得費些力氣,太醫也知道不妥,隨即連忙又道:“老朽隻是說脈象極似,並沒有其他的意思。”開玩笑,明家上下四口人,三人能使大錘,若他說不出個滿意的答複,隻怕大錘能掄到他胸口來。

  他一邊取藥箋,一邊說話,“將軍和公子也不必心急,老朽先開了安神定脈的藥,叫夫人吃了,再看是什麽情形。”

  明德臉色鐵青,卻也不好對太醫惡言相向,留著明璟和明玥在此處候著,自己轉身進了內室親自照看妻子去了。

  太醫顫抖著胡須,寫好了藥物,便叫人去抓,明玥看過方子之後也沒多說什麽,便叫人送了太醫走,隻是臨走前又囑咐了,說是明夫人這些日子需要多費心,便要太醫多操心了。

  太醫連連點頭,這才轉身退了開去。

  胭脂熬了藥進來,頭一碗喝下去吐出來半碗,明玥皺著眉頭,喝不下去藥怎麽成,明德一把奪過藥碗,便喝一口喂一口,這才進去不少。

  隻是直把在旁服侍的丫頭婆子臊得滿臉通紅,紛紛找了個借口趕緊退了出去,隻留兩個人在屋子裏你儂我儂。

  明玥也傻了眼,呆了片刻才被折柳趕緊扯著袖子拽了出去,走出正屋的時候才舒了一口氣,冷不丁地打了個寒顫,突然覺得自己適才在病床前莫名的一番愁緒,很是多餘。

  彎刀布置了偏廳,知道她放心不下,便請她過去歇腳,她也累了,正屋裏頭也去不得,拂劍軒又太遠,擔心照應不到,便從善如流地跟著她過去了。

  剛坐下沒有多久,折柳正與她說著話,卻見門口邁步走進一個人來。

  明玥抬頭一看,直接遞出去個白眼,明威訕訕地摸了摸鼻子,依舊走上前來,行禮道:“見過世子妃。”

  明玥側眉看著他,“明威大哥不是不欲見我麽?這會兒見我幹什麽?”

  明威笑得極為尷尬,連聲為自己先前的事情道不是,眼看著明玥神色鬆動,這才壓低了聲音道:“我瞧著夫人的病有些蹊蹺。”

  明玥眉頭一動,神色肅然起來,轉過頭看他,“什麽意思?”

  明威看著明玥,頓了一頓才低聲道:“我瞧著有些不妥,夫人一向身體不錯,可姑娘出閣後不知,屬下瞧著夫人的臉色一直就有些不對,不過什麽事也沒出便也沒有多想,可夫人病來如山倒,這也太奇怪了。”

  “你以為是如何?”明玥心中撲通撲通地跳,語氣卻奇怪的冷靜。

  明威抬起頭來,飛快地與明玥交換了一個眼神,聲音變得沉靜至極,“下毒。”

  滿室寂靜,明玥似乎已經感覺到明威要說什麽,神色依舊不變,隻不過眼神卻愈發地冷了下來。

  折柳猛然間覺得自己的喉嚨像是被人攥住了,別說說話,就連發出一聲驚歎都不會了,就在這沉默當中快要溺斃過去似的,瞪大了眼睛看著明玥和明威說話。

  半晌無語,屋子裏頭逐漸渲染進來外頭的夜色,一點一點地充斥和蠶食著屋子裏的光亮,偏廳之內無人進來,尤其是有人看到明威進來與明玥說話,自然不會再貿然進入。

  屋子裏三人誰也沒發出丁點聲音,折柳幾乎可以聽見明玥和明威的心跳聲咚咚直跳,她想開口說話卻發覺阿嗓子幹澀,費力地咽了一口唾沫,剛要開口,卻被明玥搶了先。

  “我也這麽想。”

  折柳再度陷入了沉默,原本她還以為明威是做飛騎衛太久了,有些草木皆兵,好端端的將軍府裏頭怎麽可能有人下毒呢?

  聽見明玥的話後,她再度陷入了失語。

  姑娘也這麽想?

  可誰會給夫人下毒呢?明德不會,明璟不會,其他的丫頭們麽?這都是從小一起長到大的人,怎麽可能會有人這麽做呢?

  彎刀和胭脂姐姐更是唯夫人的命是從,又怎麽會害夫人呢?

  折柳覺得自己腦子不夠用了,幾乎要爆炸開來一樣,可見明玥和明威的神色愈發冷靜,頓了片刻之後明玥緩緩開口道:“有勞明威大哥。”明威當機立斷,點頭稱是,隨即抱了抱拳,便轉身出去了。

  明玥看著他的背影舒了一口氣出來,身邊折柳已經快嚇哭了,“姑、姑娘,這到底是怎麽回事?”

  明玥閉了閉眼睛,她也想知道是怎麽回事?將軍府會有這樣的事情發生,她也意外的很。

  不過不管是誰,她都要讓它付出代價,死無葬身之地!傷害她愛重的人,那便等同於是在她心頭上割肉。

  她從來就不會忍疼。

  待過了晚上之後,鎮南侯府遣人來問,還送來了不少補品和藥材,無一不是最珍貴的,明玥謝過載福之後,叫他回去傳話。

  載福立在門邊,猶豫了好一會兒低聲道:“世子妃這些日子勞累,隻怕回府之後更有煩心之事。”

  明玥看了他一眼,長長地舒了一口氣,點頭道:“我省得,這些日子京城時有風寒發生,還是叫父親和母親移去莊子上養病些時日,待回頭天氣寒了,地龍燒起來了,再叫他們回來不遲。”

  載福心領神會,連忙點頭稱是,這才轉頭回府了。

  明玥看著他的背影,長長地舒了一口氣,事情一件接一件的來,可也得慢慢的料理才好。

  打起精神,到了晚上明玥就想歇在偏廳裏,彎刀和胭脂苦勸,剛說著要回拂劍軒裏,卻見明珊來了,憂心忡忡地問了明夫人一番之後,這才向著明玥道:“姐姐不若去我那兒睡一夜,凝紫齋離伯母這裏也近,若有個什麽,也快些。”

  這話正中明玥下懷,明玥點頭稱是,見她答應,彎刀和胭脂對視了一眼,也不好多說什麽,隻好叫人去凝紫齋預備床鋪。

  待用過了晚飯,守著明夫人終於不吐了,明玥這才放下了心,跟著明珊一塊回凝紫齋。

  凝紫齋離正院路近,明玥滿腹心事自也沒有什麽話說,明珊跟在身後,憂心道:“也不知伯母這是怎麽了?今天聽說可嚇壞我了。”

  明玥心頭一動,想起今日來時滿府都驚動了,卻不見明珊身影,便隨口問道:“你午後去哪兒了?”

  明珊側過頭來,道:“我晨時與伯母請安時,隻見她神色略有不好,便想回房翻閱一些古籍,看有沒有能幫得上忙的。那古籍繁多,一看誤了時辰,是以才這會兒過來,姐姐不會怪我吧!”

  明玥蹙起眉頭,頗有幾分不解,“我為何要怪你?”

  明珊低低地舒了一口氣,垂頭道:“我原本應該在伯母跟前侍奉湯藥的,卻沒料竟耽誤了這麽一下午,也沒能及時通傳姐姐。”

  明玥搖搖頭,“無妨,此事若非明義,我也不會這麽早得知。”

  兩人一邊低聲說著話,一邊往屋子裏走去,眼看著天黑了,明玥心揪了一日,早就有些累了,回房之後沒過多久便也歇下了。

  隻是心中始終掛念著明夫人的病情,睡的時候竟沒有清醒的時候多,好容易熬到天亮,明玥簡單洗漱了一二,就往正院而去。

  明夫人沒有吐藥,身體便已是好了許多,眼下正沉沉地睡著,小廚房上了早飯,明玥和明璟先吃了,親自看著小藥爐。

  等藥熬好的時候,明夫人也醒了,隻是氣色不好,身體虛弱得很,倚靠在兒子身上,由女兒親自喂藥,明夫人倒是露出一個微笑來。

  “知道你們兩個這麽懂事,我這病也值了。”

  明璟低聲勸慰,明玥錘了錘羹匙,微笑不語,她並不想把明夫人中毒這件事告訴她知道,甚至明璟也不欲告訴。

  吃過藥,明夫人到底是還虛弱許多,便躺下接著歇息,這便輪到寵妻狂魔明德出場了,一忽兒說笑話,一忽兒講故事,直把明夫人逗得笑聲連連,咳嗽不止。

  見老夫妻兩人頗有得樂,明璟和明玥便轉身退下,明璟昨日在正廳守了一夜,眼圈都熬紅了,明玥便讓他回去好好歇息一會兒,這裏由她來照看便是。

  隻是她昨夜睡得不安穩,一雙眼睛也沒比明璟好到哪兒去,正要說不願,一旁明珊卻低聲道:“兄長就回去吧,這裏有長姐,也還有我呢。”

  聞言,明璟舒了一口氣,感激地看了一眼明珊,點點頭不再多說什麽,轉身回自己的院子去了。

  明玥扭過頭來,低頭思索,在偏廳中歇息,正屋裏頭不時還傳來說笑聲,沒過一會兒說笑聲也掩去了,彎刀和胭脂都躡手躡腳地退了出來。

  看著這番情形,便知道是好的了,明玥也放下了心,歪倒在軟榻上不一會兒就睡著了。

  等她醒來的時候,已經是日頭高照,身上不知何時蓋了一張毯子,揉了揉眼睛,四下無人靜悄悄的,她禁不住心頭便是一鬆,舒了口氣。

  “妹妹累得緊了,再歇一會兒過去不遲,伯母已然好許多了,都能用飯了。”一道聲音冷不丁地傳來,差點把明玥嚇得一佛升天。

  回頭去看,這才看著珠簾外頭的堂中椅子上坐著一個人,青袍緩帶,容色柔和,隔著掛起來的珠簾,語音溫潤地開口向她說話。

  聽清來人的聲音,明玥皺起眉頭,他怎麽在這兒?

  她直起身來,身上的毯子從肩頭滑落,她定了定神,看向祁淵,“你怎麽在這裏?”

  祁淵似是苦笑了一聲,抬頭道:“我如今連將軍府也來不得了麽?”明玥聞言一陣尷尬,半晌不語,卻聽他又低聲道:“伯母病重,我來探望一二,隻是聽說適才在用飯,便在此處等上一會兒,卻不知道妹妹竟在此處。”

  明玥拿掉毯子,猶豫片刻點頭道:“是我說錯話了。”

  祁淵好似輕笑了一聲,語氣不無落寞,“妹妹如今是世子妃了,哪裏會說錯話?是我的不是,我不該知道妹妹在此處小睡,竟似不會走路了一樣,隻能呆呆地坐在這裏看著妹妹入睡。即便是什麽話也說不上,就這麽瞧著也是好的。”

  明玥身上起了一陣雞皮疙瘩,連忙站起身來,“你別說了!”

  祁淵被她喝止住,一時沉默起來,明玥心中焦躁,摔下毯子道:“你在此處等著便等著,以後莫要再說這樣的話,你受不起,我也受不起!”

  這叫什麽事啊!折柳、彎刀她們去哪兒了,怎麽竟把他放進來了?眼見著她起身,祁淵似乎也被她帶動,茫茫然地立了起來,望著珠簾後頭探頭往窗外張望的緋紅身影,垂下頭來很是傷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