怕是都嚇得縮著脖子不敢出來了。

  她咬著牙，想起明玥的模樣，實則她心中也有後怕，所以今兒個才沒有親自出頭，而是叫王嬤嬤去裝瘋賣傻一回，卻沒想到倒把她給套了進去。

  王福家的遲疑地想了片刻之後，低聲道：“姨娘，若是世子妃這麽做，侯爺和夫人都不做聲的話，隻怕王嬤嬤要廢了。”

  杜姨娘眼中金光陡然乍現，譏誚地冷哼道：“廢了也就廢了。本就是個成事不足敗事有餘的東西，養了她這麽久，一點本事都沒有！倒是省了我打發她的工夫。”

  王福家的張了張嘴，到底還是把話咽進去了。過了一會兒，才聽杜姨娘平靜了聲音，抬頭吩咐道：“知道了，你下去吧。”

  小廝應了一聲，連忙退了下去。

  杜姨娘坐了下來，這才緩緩地舒了一口氣，看著王福家的，眼睛一動，隨即道：“那王嬤嬤一向覺得自個兒是伺候過老夫人的，便是連你都不放在眼中，時時有些不恭不敬，這一回也叫她好好吃吃苦頭，倒省了咱們的麻煩。”

  王福家的抬起眼睛來，看了杜姨娘一眼，連忙點頭稱是，隨即看了看左右，臉上神色凝重不減，杜姨娘看出她的疑慮，便教眾人退了下去。

  待人都走後，杜姨娘才道：“你與我這麽多年了，有什麽話就說罷！難不成我還能惱了你？”

  王福家的連聲道不敢，見四下無人了這才壓低了聲音，將昨夜丈夫與自己說的，一字不漏的告訴了杜姨娘。

  若說適才杜姨娘是震驚的話，聽到這個消息的杜姨娘眼睛直接直了，甚至還有幾分惶恐的害怕，顫抖得像是不敢相信一般。

  “這……這可是真的？”

  王福家的聽著杜姨娘的聲音顫顫巍巍，都似是拐了彎一般的變調，她心知她定是動了心的，不僅是動心且還是大大的動心了，不由自主地歎了口氣，丈夫說的果然沒錯。

  “姨娘先莫要這般慌張，此事老爺並不喜，是以還得從長計議。”

  “老爺不喜？為何不喜？”杜姨娘驚訝地反問道，蘇霖竟然不喜歡，難不成是腦子秀逗了。

  杜姨娘眉頭皺成一團，“怎麽會如此？”

  王福家的歎了口氣，給杜姨娘斟了一杯茶，遞到手中，拉她坐下才低聲與她勸解起來。

  “姨娘的心思奴婢怎麽能不知道？這侯府裏麵是什麽情形，咱們若是能得一半，銘哥兒後半輩子都不用愁了，還有鑲姑娘，那以後嫁人可不是眼下的情形了。”說句難聽的，就是庶女，侯府的庶女也比侯府旁支庶女身份要高貴得多。

  杜姨娘深以為然，她籌謀算計，攥著家裏的權柄不鬆，不就是為了這個麽？

  “可老爺是有大誌向的，我男人也說了，聽老爺的意思是不肯這樣收這爵位，定要自己立身得爵才是好的，若是姨娘拗了老爺的意思，那到時候夫妻情分可就兩說了。”王福家的勸人頗有一手，兩句話說下來，杜姨娘便猛地一個激靈，心裏頭的狂熱緩緩散去了幾分。

  王福家的見她神色鬆動，心中鬆了口氣，接著又道：“老爺才幹品性俱佳，何愁以後沒有這樣的福氣？可這侯府我也知道姨娘是鬆不開手的，可是姨娘好好想想，便是如今老爺承了爵位，這最能得益的是誰？”

  這番話暗含厲害，杜姨娘頃刻間就明白了過來，如今蘇霖要是承繼爵位，那她也不過還是個姨娘罷了，頂多能是個二房，自己的孩子還是庶子庶女，可萱蘭院就不一樣了，那立馬就是侯夫人和世子、嫡姑娘。

  那身份可就比現在還要尊貴許多了！

  她回過神來，喃喃出聲，“是了，是了，你說的對，你思慮的周全。”

  王福家的露出個笑容出來，能說通就是好事，“眼下朝中的局勢還不明朗呢，侯府是現在這個樣子，誰知道以後會是如何呢？姨娘知道了這消息，就等於占了先機，眼下攥著機會，還怕以後不能圖謀出麽？”

  “可、可……可這消息難不成侯府就不知道？”杜姨娘終於問了個重點，這樣的承襲爵位的製度，蘇霆作為侯府掌家人怎麽可能不知？

  “一來，許是侯府不知，那咱們就占了先機，二來麽，侯府便是知道，可他們不知道姨娘知道，那照樣是姨娘占在了前頭，這明麵上沒有老爺助力，姨娘怎麽能和侯府抗衡，可是在暗處，那就不一樣了。”

  王福家的慢悠悠地說道，眼睛盯著杜姨娘。

  杜姨娘神色一震，突然明白過來，侯府不知道她知道，那她暗中做些手腳，也就不會被發覺，到時候再一網打盡豈不是更是一件美事？

  “可侯府森嚴，我到現在都不能插手一二，這怎麽辦才好？”杜姨娘焦急地問道。

  王福家的輕輕地笑了起來，“我男人說，那不能承繼爵位的名頭是嫡子無德，有辱皇恩，如今的侯府……”

  如今的侯府嫡子隻有蘇鈺一個，而蘇鈺……已經夠有辱皇恩的了。

  杜姨娘忽然覺得眉開眼亮起來，是了，蘇鈺已經如此不堪，而蘇霆和蘇夫人怕是也不能再有別的孩子了，那她就順著這個事下去，把蘇鈺的名聲再弄臭幾分，隻消蘇鈺和明玥的情分不在，那定是不會有嫡子的，便是在外頭生個庶子出來，她也有法子解決，那到時候……

  這可真是一個不費什麽工夫的事，比她明目張膽地去說這樁事要好上太多了。

  杜姨娘臉上忽而帶了笑意出來，心中的急躁緩緩消散了下去，聲音陡然間變得冷硬無比，“是了，是這個理。況且在這樁事之前，咱們還有一幫人要收拾。”

  她轉過眼睛來，眸光中盡是冷硬的惡毒和勢在必得的精芒，王福家的心中微顫，很快就調整了心緒。

  若是杜姨娘得了侯府的便宜，那她和丈夫就不是眼下這個蘇家三房內院管事了，侯府的看門人都要比尋常的小官體麵幾分，那以後他們的富貴還不是手到擒來。

  綺雯軒中兩人相視一笑，將此事隱沒下去不再多提。

  明玥回到毓熙院中，綠紗傳了蘇夫人的話來，說是晚間侯爺和夫人請她過去一趟，明玥頓了頓，點頭答應，吃過晚飯之後，便起身往正院去了。

  正院之中靜悄悄的，夏末的暑熱還在殘存著，屋子裏靜悄悄的，隱約還有蟲兒隱鳴，一輪圓月掛在當空，灑下漫天銀輝來。

  正屋之中靜悄悄的，便是貼身的丫頭都出了門來，恭敬地請她進去之後，連折柳和玉笛都留在了外頭。

  明玥心中疑惑，卻也沒說什麽，心中暗自思忖，莫非是為了明日回門的事情？

  進得門去，卻見蘇夫人迎在正廳，並不見蘇霆。瞧見她來，蘇夫人起身迎了過來，禮數莊重，讓明玥頗為意外。

  “你來了？”蘇夫人臉上微微帶笑，明玥連忙俯身行禮，“見過母親。”

  “好孩子，這兩日是委屈你了，不必多禮。”蘇夫人親手將她攙扶起來，笑容慈愛，語氣中卻多有幾分歉疚之意。

  明玥心中微暖，無論怎麽樣，蘇夫人待她還是很好的，這感覺就像母親一樣。

  “我……”明玥張口剛要答話，卻被蘇夫人搖頭笑著製止了，見她牽著自己往裏屋走去，低聲道：“我知道此事對你來說，是有些過分了，可是……我們兩個也快老了，此事隻有拜托你了。”

  明玥滿心的糊塗，還不知是何事，卻見蘇夫人將她領到了正廳後麵的小廳裏麵，裏麵燈火晦暗，蘇霆背對著兩人而站，望著前麵的一副畫像久久出神。

  聽見動靜才回過頭來，看見明玥，和藹地笑了笑，“來了？”

  “見過父、父親。”明玥低低地行了禮，蘇霆擺了擺手，同樣是親手攙扶她站了起來，歉疚道：“不必多禮，我實沒有顏麵應你這一聲父親。”

  明玥看著兩人鄭重其事的模樣，心中緩緩地動了動，房中的燭火傳出微微劈啪的聲音來，房中低聲絮語不斷，卻一句也沒有傳到外頭來。

  折柳和玉笛等在外頭都有些焦急了，一旁的海棠輕輕地笑著給兩人添茶，哄兩人吃果子，笑道：“難不成還怕侯爺和夫人吃了世子妃不成？傻丫頭，夫人總是有話要和世子妃說的。”

  玉笛捧著果子傻傻地啃著，傻笑道：“那我是知道的，就是折柳姐姐擔心得厲害。”

  折柳白了玉笛一眼，心中默默腹誹，明日連回門都找不到世子，可不是有許多話要說麽？隻是可憐姑娘，要一個人獨自個兒回去，還不知道會是什麽樣呢？

  想起這滿京城的流言蜚語，折柳覺得自己的神經已經夠粗壯的了，這樣都渾然不在意，還不知道將軍和夫人要心疼成什麽樣呢！

  海棠一邊笑，一邊看著院子外頭，等閑不許任何人進入。

  不知道過了多久，玉笛都有些發困了，月亮都升到正中了，萬籟俱寂中，才聽見正廳的聲音傳了出來，折柳一直關注著門口，瞧見人出來登時就跳了起來。

  “姑娘——”

  明玥神色說不出來是好是壞，卻有許多茫然懵懂，折柳看著稀奇，拉了拉她的手，低聲道：“姑娘，怎麽了？可是累了？”

  明玥搖了搖頭，卻依舊一言不發，往前走去，玉笛揉著眼睛跟了上來，看著明玥呆呆的模樣，腳下都險些踩到門檻，連忙撐住了她的身體，隨即道：“姑娘可是累得很了？”

  明玥緩緩回過神來，一旁海棠立在一側，輕輕屈膝行禮，“世子妃慢走。”

  她才猛然像一個激靈似的，目光漸漸澄澈平定下來，過了好一會兒才點了點頭，“嗯，知道了。”

  海棠斂下眉目，屈膝恭送，見主仆三人出了門，這才直起身來輕輕地舒了口氣。

  三人並肩往毓熙院走，折柳滿心的心疼，“有什麽話非得這會兒說嘛？夫人不是很疼姑娘的麽？”

  玉笛在一旁呆呆地道：“那許是有些非得晚上說的話呢！”說完她自己都想笑了出來，半晌之後才扭過頭來看著明玥並無斥責也沒有笑罵兩人的意思，一反常態地平靜，不由得納悶。

  姑娘可不是這般的性子呀。

  兩人在明玥身後對視了一眼，雙雙決定不開口了，姑娘心裏頭有事的時候多半是不肯講的，還是好好地送回去歇息才好。

  回到了毓熙院，丫頭們早就準備好了熱水，沐浴過後才伺候明玥睡下。

  待丫頭們都熄了燈回去，明玥躺在床上才長長地舒了一口氣，怎麽還有這種事呢？

  她心中哀哀地低嚎了一聲，翻了個身，抱著綿軟的被子，心中暗恨咬牙，蘇鈺！別讓我碰到你，碰到你我必定要把我這些事情一樁樁一件件從你身上討回來不可！

  夜深人靜，四下都歸於一片黑暗，人們都睡熟了，像是一層黑布蒙在了所有的房子和屋脊上一般。

  次日清晨，天剛蒙蒙亮的時候，廚房中已經開始燒火做飯了，載福起得也很早，一早就到了馬房，囑咐了一番之後，這才又到內院點人，待廚房上做好飯，各院的主子都起身之後，他才略微有了幾分消停。

  今日是世子妃回門的大日子，可不敢疏忽懈怠了。尤其……尤其世子還不在的情形下。

  載福頗覺得頭痛，到正院回稟了之後，侯爺和夫人一一詢問了帶的禮，又添了幾樣，這才點了點頭。

  毓熙院中，明玥一早起身梳洗，用完了早飯，才由折柳親自更衣，收拾釵環，瞧著天色微早，便先去正院與蘇霆和蘇夫人請安。

  到了正院，蘇霆和蘇夫人也早就站在了廊下，瞧見她來連忙叫身邊的人去迎，明玥神色平靜，蘇霆和蘇夫人看在眼中，欣慰和讚賞的神色再度流露出來。

  他們確實沒有選錯人。

  待行禮問安過後，明玥便告退出門，載福親自壓車，帶著滿滿兩馬車的禮物，浩浩蕩蕩地往平遠將軍府而去。

  滿京城都知道今日是明玥回門的日子，瞧見鎮南侯府出來一大隊車馬，紛紛探頭看，瞧見這等氣派和豪奢之後，忍不住咋舌不已。

  一路上沿著永安街往平遠將軍府而去，沿路上都有孩童嬉笑著在一旁追逐嬉鬧，而鎮南侯府的衛隊鎧甲齊整，氣勢不凡地走著，眾人都想看看鎮南侯府到底有沒有把不成器的世子給抓回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