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53章 那世子爺不在此處
作者:玉聽蘭      更新:2020-12-28 19:38      字數:4356
  明玥聽了這話,頓了一頓,隨即抬起頭來道:“我知道了,謝過夫人。”

  綠紗臉上略略僵硬了一下,可想起蘇夫人囑咐的,少夫人說什麽就是什麽,不許多說一句廢話,若有不恭不敬者,直接逐出府去,便不再多說什麽,點頭應是。

  用了晚膳,明玥便沒有多說什麽,也不曾出院子去逛,隻想著明日總歸是要去看看南園三房的孟氏,便及早地睡下了。

  而正院之中,蘇夫人和蘇霆對坐,眼眉間頗為一股釋然,“若是如此,到底是虧待了她。”

  “明兄自知其中情形,卻是親自答應的,他雖瞧著是魯直漢子,卻粗中有細,如今我瞧著,眼下這情形也隻有明家姑娘才能壓得住了。”

  兩人低語說著語義不詳的話,隨即陷入了一陣沉默,連帶著淡淡的歎息聲,燭火忽明忽暗,看不清兩人眼中的色澤。

  過了好一會兒蘇霆信誓旦旦地抬起頭來道:“若我在一日,絕不讓人欺負了明兄的寶貝閨女,便是蘇鈺那臭小子也不成!”

  蘇夫人深以為是地點了點頭,頓了片刻後道:“今日搜了一日,都沒找到他麽?”

  “哼!那小兔崽子何等狡猾,便是他幼時你就能捉住他了?”蘇霆聽見妻子的疑問,老臉頗有些掛不住,尷尬地回答道。

  ……

  是夜夜明星稀,瞧著一彎玉鉤鑲嵌在天幕上,萬花樓中自然是人聲鼎沸熱鬧非凡,不住的人往裏頭湧入,瞧著比往日都還要多的人大笑出聲,拉住來上茶的伶人,笑眯眯地答道:“怎麽?今日世子爺可是在這樓裏?”

  “哎喲,我說馬公子,您就別消遣奴了。今日已有不下十數人來問過奴這話了,這鎮南侯府和平遠將軍府怎惹得起啊?要是在這兒,一早便送出去了!便是今日官爺都來問過話了!”那倒茶伶人苦著臉答道,手下一邊不停往茶盞裏頭注著水。

  問話的男子登時驚訝地瞪了眼睛,“你說的可是真的?那世子爺不在此處?”

  “我哪兒敢騙馬公子啊?”伶人一邊伶俐地回答,一邊歎了口氣道:“婉婉姑娘如今都不在了,世子爺連樓裏都甚少來了,尤其這等時候怎會再往這兒來?”

  馬公子聞言不由得一陣唏噓,到底是鬆開手,讓他自去忙碌了。

  萬花樓裏人頭攢動,閑言笑語不斷,可偏偏萬花樓後頭的一處幽靜巷子裏倒是有一所僻靜的小院,院前什麽也沒有,隻素雅幹淨的門口瞧著倒像是尋常人家的屋舍。

  屋子裏頭一汪流水斜出,窗扇下頭一個人眉頭微蹙,若有所思地躺在門口半晌不言不語,隻手邊的“一壺春”很快就見了底。

  屋子裏靜悄悄的,一個人也沒有,過了不多時,卻突然聽到一道輕笑聲傳來,隨之而來還有門被輕輕推開和窸窣的腳步聲。

  “我道這滿京城都尋不到你,原來你倒是藏在這兒了?”戲謔的聲音一出來,蘇鈺便皺了皺眉,翻了個身不做理會。

  裴行緩步行到榻邊,見他身上的喜服還沒有換下來,還有幾分皺巴巴地掛在身上,眉眼微皺顯是傷神得很,半晌之後才低笑了起來。

  “你這副模樣做給誰看?娶了媳婦成了親,下手挺穩圓了房,這副落拓模樣是糊弄誰呢?”裴行臉上笑意盎然,下嘴毫不留情。

  蘇鈺一聽這個,頗有幾分頭痛,毫不客氣地瞪了他一眼,冷哼道:“你待如何?”

  “我不待如何。”裴行慢慢吞吞地說道,隨即坐在了他榻邊一側,取了個杯盞給自己也斟了一杯酒,滿眼笑意地道:“隻是兄長與我打賭,你如今還在京中必是自個兒藏起來了,我還不信,如今看來,我兄長猜的倒是沒錯。”

  蘇鈺翻身白了他一眼,裴家這兄弟倆骨子裏是一樣的壞,別看裴家老大裴徽表麵上老成持重,內裏和蘇鈺一樣的促狹,這樣的賭也就他能打的出來。

  “那明家姑娘真是可憐,好端端的一個女兒家,便是脾氣暴烈了些,有平遠將軍府的家世在,也不愁找不到好人家,可如今入了鎮南侯府的門,日後怕是要守活寡咯!”裴行拖長了聲音,緩緩地感歎著,眼睛則一眨不眨地盯著蘇鈺。

  “啪!”

  果不其然,這廝就是經不得激,好險他早有防備,要不然這麽一副英俊的麵容怕是要被他給毀了。

  “先前婚事定下的時候,我也替世子鳴不平,可王爺卻說侯爺和將軍慧眼識人,這樁婚事乃是天作之合,我先前還不解,眼下卻是明白了。”裴行將手中杯盞中的酒一飲而盡,隨即拿在手中把玩,笑吟吟地說著。

  “如今瞧瞧,這怕是老天爺注定了的緣分,又得陛下和皇後娘娘賜婚,可不正是天作之合麽?鈺兄還是回去吧,免得新媳婦獨守空房,可如何是好。”

  蘇鈺恍若未聞,隻是側躺在榻上,半晌沒有說話,腦海中卻漸漸浮起了一個疑慮來,新房中什麽都是好端端的,他也並非是不懂人事的毛頭小子,怎麽就會像著了迷一般?

  著迷?著迷?

  他心中總覺得哪裏有些不對,想了想卻突然精神一震,隨即翻身站了起來,動作之大倒把裴行嚇了一跳。

  眼見著他足下未晃,卻隻往門外走去,像是有什麽事似的,裴行站在原地眉頭緊皺,這家夥到底做什麽去?這麽一驚一乍的。

  京城之中如今最熱鬧的自屬萬花樓,最暴躁的當屬平遠將軍府,飛騎衛都被派出去尋找蘇鈺,明德氣得跳腳,明璟也暗暗咬牙發誓,若是叫他抓住那小兔崽子,他定要打折他的腿不可。

  鎮南侯府中,卻是十分清淨,明玥一早就歇息了下來,蘇夫人噓寒問暖,把毓熙院的上下都打點得一應妥當,折柳幾個作為明玥的貼身丫頭,與院中的丫頭仆婦也很快地打成了一片。

  折柳溫柔和氣,玉笛爽朗憨厚,與之相處倒是不難,除了毓熙院裏主子的事情難辦之外,他們當差的在一處還是十分融洽和諧的。

  剛第一日,蘇夫人就送來了不少好東西,犒賞在院裏伺候的下人,一是臨危不亂,保了主子名聲,二來侍奉盡心,沒有不恭不敬,順帶傳過來的話,自然讓眾人心頭明亮。

  侯爺和夫人自覺世子對不住世子妃,是以心中愧疚難當,如今毓熙院裏都是世子妃獨掌,這過些日子,怕是侯府的大權都要落在她手中了。世子既然不在,那少了個混世魔王般的主子,明玥雖然性子冷淡,但至少對下人卻寬厚隨和,這主子不難伺候!

  罷了罷了,當好自己的差,比什麽不強,少問多做勤快點,總是沒錯的。

  毓熙院裏一派寧靜,甚至像是少了個男主子跟沒事人一樣,氣氛和諧得很,侍奉完院子裏的人,諸人便聚在抱廈偏房中歇息,一邊低笑說話,絲毫沒有察覺到落在屋簷上的輕微腳步聲。

  夜色之下,一個夜魅般的身影在屋脊上直往正屋而去,不過片刻便躍下房梁,隱入了房中。明玥睡得頗為熟悉,朦朧中卻隻感覺屋子裏不止自己一個人,而折柳的氣息和行動不是這般,心中一動,剛待醒來的時候,卻突然察覺出睡穴一麻,隨即就昏昏地睡熟了過去。

  蘇鈺立在床邊看了她一眼,望著她安然平靜的睡顏,心中頗不是味道。

  成婚第一日,丈夫都跑了,她居然像個沒事兒人一樣,早睡早起,氣色這般好?他磨了磨牙,莫非她心裏頭對這樁婚事壓根就沒有一丁點在意?

  頓了片刻之後,到底是看她睡容安然,臉頰上還堆著緋色雲霞,睫毛長長地憨態可掬,便是再凶的人睡下之後都少了許多淩厲,她也不例外。

  佇在床邊看了好一會兒,蘇鈺知道自己的重要事情不是來瞧她,可偏偏腳下像是定住了一般,看了她好一會兒,也不知腦子裏是怎麽想的,竟然不自覺地俯身。

  在溫暖光滑柔嫩的臉頰處……落下輕輕的一吻,那觸覺甚好,蘇鈺反應過來的時候直起身還覺得意猶未盡。

  摸了摸自己的嘴唇子,他幹咳了一聲,這才轉過身來看向房中的蓮花妝奩台子。

  那妝奩台子放在窗下,透著夜色和燭火閃爍著細碎的光芒,精致華美,他頓了良久,輕輕地擰開屜格,從珠釵耳環再到步搖玉鐲,林林總總,翻騰了好一會兒之後,才從底下的暗格中找到了屬於自己的東西。

  隻不過……

  他望著自己麵前兩個全然不同的紙包時,緩緩地皺起了眉頭,怎麽會有兩個?

  心中還待疑惑起來,剛想逐一試探一下,卻聽見外頭傳來折柳惺忪的問話聲,“姑娘、姑娘,可是醒了麽?”

  他凝氣屏息,不再出聲,身手迅捷地躲入了後頭的衣櫃當中,見外頭又問了兩句,見無人應答,隨即隻見丫頭起身剪了剪燭火,隨後又躺下睡去,等了好一會兒,隻等著主仆兩人鼻息均勻之後,才翻身出了屋子。

  而南園之中此夜卻頗為不平,萱蘭院中蘇錦捧著匣子坐在母親身邊,孟氏半靠在床上,腰下堆了好幾個軟枕,滿目慈愛地看著女兒。

  “這都是嫂嫂給我的,母親瞧,這簪子玉色極好,定是襯我的那件青玉色軟褶長裙,母親覺得呢?”

  “好,都好。這簪子瞧著便貴重,你這新嫂嫂對你實是不錯,這樣的物件便是咱們府上也少的。”孟氏緩緩地笑著說道,同時壓抑著自己的咳嗽聲。

  蘇錦長舒了一口氣,她放下簪子將盒子合起來,給母親順了順胸口的氣息,又道:“不單如此,還送來了好幾匹上好的衣裳料子,待過些時候冷了正好做厚衣裳穿。”

  “對了,新嫂嫂和氣厚道,咱們也不能總受著,回頭你將庫房裏那幾個上好的皮毛拿出來,到時候給她送過去。”孟氏微微咳嗽了一聲,緩緩地笑了起來。

  蘇錦點點頭,“母親說的,我都知道。”

  這邊廂其樂融融,細聲細氣,綺雯軒中卻是淒風苦雨,鬧騰不休。

  “憑她一個小丫頭,也敢對我蹬鼻子上臉的!我在這府裏頭好歹也是熬了十幾年了,竟被人這般打臉?我、我活著還有什麽意思啊我!”杜姨娘捂著臉大哭不止。

  身旁的蘇銘早被乳娘抱了出去,蘇鑲也在一旁暗暗啜泣,王福家的滿頭大汗,實不知說什麽才好。

  實則今日這回事還真不能怪明玥不給麵子,這新婚頭一日,新婦誠然是要拜見長輩的,可這長輩也得是正經長輩。

  蘇霖雖是庶出,可到底是蘇霆的嫡親弟弟,自然是長輩,孟氏是明媒正娶來的夫人,明玥要稱一聲嬸母,自然也是長輩。

  可杜姨娘頂了天也隻算個妾,要一個朝廷敕封的世子妃,有品階的公侯夫人向一個妾室行禮問安,說出去那可是丟死人的。

  便是不說臉麵這回事,宮中親下的懿旨冊封,明玥說的極對,若是叫聖上和皇後知道,這豈非是打皇家的臉?

  皇家的臉麵和一個四品官妾室的臉麵,是人都知道要打哪一個?所以蘇霖聽了那話之後頗為惶恐,扭過頭來嗬斥了杜姨娘,甚至回府之後也冷言冷語了幾句,叫她好好反思,自己直接去了書房。

  這都是按著道理來的,可明玥就沒有什麽故意的意思在裏頭麽?也不見得。

  到底今日是拜見家中長輩,杜姨娘是個妾,也算是個有分量的妾,還握著三房的掌家權,體麵是有的,還生了一子一女都是入了族譜的,怎會沒有地位?

  若是和氣囫圇過去,當然也是可以的,可偏偏杜姨娘見明玥不順心,見麵禮瞧著都是一樣的,她一個新婦入門怎會知道府中的情形,便是給麵子也會給一樣的,可為什麽有所不同?

  那是因為蘇夫人身邊的人在旁提點著,沒瞧著先拿了東西過來的是綠紗麽?然後才轉交到折柳手中的。

  那是蘇夫人不給杜姨娘這個麵子,並非是明玥,可她偏偏開口話裏話外帶著幾分嘲諷,明玥何等脾氣,滿京城都知道,又豈會在乎她一個小小姨娘,當即就反擊了。

  杜姨娘碰了一鼻子灰之外,還沒落下半分好。

  見她哭得厲害,王福家的知道這麽下去不是這麽回事,斟酌兩句開口緩緩笑著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