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42章 賞賜的匕首
作者:玉聽蘭      更新:2020-12-28 19:38      字數:4352
  明德說完了這話,倒是沒有多說什麽,隻是扭過頭去叫折柳傳人進來,明玥狐疑回頭去看,不多時便走進三個人來,俱是明德身邊的長隨小廝,還有一個明義。

  三人手中捧著或長或短的盒子,整整齊齊地立在當中,因是大小姐閨房,雖然是正廳,三個人也是目不斜視,隻盯著自己前方兩步距離的地上,動也不動。

  明德嗬嗬笑了兩聲,站起身來走到一個短盒子跟前,側過頭來露出一個得意的笑容來,招了女兒近到身前,輕手輕腳地打開盒子,獻寶似的笑道:“你瞧。”

  明玥探頭去看,卻見那方黃花梨木雕花鏤空盒子裏頭,鋪著一層華美柔軟的黑色絨布,上頭放著一柄短小精悍的匕首,刀刃鋒刃無比,在燈光下都閃耀著懾人的寒氣,卻又因刀兵上的鑲金紅包顯得並沒有那麽的駭人。

  明玥驚愕地瞪大了眼睛,“這不是先帝獎賞父親平定淮西亂黨,賞賜的匕首麽?”

  明德摸著自己幾根胡須,眉眼中不無得意,點頭道:“正是。這匕首乃是宮中藏物,削鐵如泥,吹發可斷的匕首,且刀刃為精鐵所製,用來行刺是最好不過,沾血既無。”

  明玥麵上的驚愕已不知道說什麽好了,麵前站著的三個人麵色死板,像是沒聽到明德炫耀似的口氣一般,渾然當做自己沒了耳朵。

  再到下一個卻是一柄短劍,劍身秀美,猶如一泓秋水,比之慶和公主所贈的離華劍也不遑多讓,自不消說,也是名器一件。

  行至最後一個的時候,明顯瞧著那盒子略寬,明玥沉默著,已經猜到裏麵是什麽了。

  明德輕手輕腳地打開,像是怕驚著了裏頭的寶貝一般,打開來看,隻見一柄寶刀橫躺,散發著威嚴渾厚的氣質來。

  “這刀,你識得的罷!”明德微微舒了一口氣,低聲道,目光看著那寶刀,似乎還有幾分舍不得一般,“這都是為父給你的壓箱底。”明義臉上像是被人砍了一刀似的,抽搐了片刻又恢複了古井無波。誰家當爹的給女兒這樣的壓箱底,將軍也太……

  明玥看著眼前的散發著懾人氣息的寶刀,半晌說不出話來,這刀是明德年輕之時馳騁沙場,斬殺敵人無數,並親自斬殺北疆叛軍胡烈王的寶刀。

  如今常年未曾出征,這把刀便一直放在將軍府中,明德閑來無事時候還時時擦拭,很是珍愛,卻沒想到也舍得拿來給她當嫁妝。

  “這把刀上可斬忤逆王孫,下可斬不良庶民,是先帝所授恩賜,此刀送給我兒婚後防身,若有人敢欺負你,便徑自砍回去,有為父替你兜著!”明德豪氣幹雲地說道。

  明玥默然片刻,她脾氣暴烈是不假,可不代表她隨意就能揮刀向人,張開口剛想說些什麽,見明德一臉興致衝衝卻還有幾分舍不得的模樣,轉念一想,若是日後有了機緣,再將此刀送回來便是了。

  眼下還是不要打攪他滿腔父愛的散發吧。

  她笑了起來,依偎在父親身上,低低地笑道:“多謝父親,女兒知道了。”

  明德拍著女兒的肩膀,點了點頭,這才揮手叫人去將東西好生放置好,最好不要讓夫人知道。

  明義顫抖了一番臉部肌肉,隻得應承,轉身退了下去。

  明德扭過身來,看著女兒嬌豔的麵龐,長長地舒了一口氣,又說了一會兒話,仿佛是怕再說得深入了要勾起傷心老淚,連忙匆匆忙忙而去。

  明玥送走父親,站在門口佇立著,望著父親的背影,明德步伐向來很快,行走之間步履帶風,全然是殺伐決斷的大將軍,可此番從女兒院落中出去,步履卻不知為何緩慢了不少,還抬起頭來看看天再低下頭,仿佛是歎了口氣才緩步遠走。

  她深深地吸了一口氣,控製住鼻子裏的酸澀,扭過頭來見折柳和玉笛臉上露出驚訝的神色,這才道:“此事不許說出去,尤其不可教母親知道。”

  折柳和玉笛連忙答應,開玩笑,若是讓夫人知道,隻怕更要鬧得天翻地覆,將軍畏妻,還不是老老實實地挨收拾。

  多一事不如少一事,隻盼姑娘成親之後能少些火爆脾氣罷。

  匆匆忙忙過了兩日之後,還有半個月就要成親了,將軍府中喜慶的氛圍愈發地濃厚起來,隻是鎮南侯府中滿目紅豔之下更顯威嚴隆重幾分,百年侯府的名聲不是白來的。

  而正院之中,蘇霆和蘇夫人相對而坐,外頭的丫頭們將廚上送來的新鮮瓜果端到梢間去切好才送到正房之中。

  老爺和夫人不管如何,每日總是要下上一回棋的,這個時候等閑不得打擾,屋子裏靜謐安然,外麵的知了聲都低弱許多,夏天誠然是快要過去了。

  地上還留著些許殘留的熱氣,灼得人褲腿處微熱,侯府之中高大的銀杏樹高聳而起,投下一片陰影來。

  丫頭仆婦們穿梭悄無聲息,蘇霆夫婦二人手執棋子靜思不語,一切都籠罩在安然的寂靜中。

  過了好一會兒卻突然聽見外頭傳來急匆匆的腳步聲,立在門口的大丫鬟素屏抬頭望了一眼,瞧見是南園三房老爺,忍不住皺了皺眉頭,頃刻間卻是隱下臉上的情緒,待蘇霖行至跟前的時候迎上前去行禮道:“三老爺安。”

  蘇霖急匆匆而來,臉上頗有幾分漲紅,似是急走導致的紅暈,周身都似昭示著他此刻頗有些心焦的狀況,聽見聲音抬起頭來,見素屏雖然恭敬有禮,卻站在當中擋著進屋的路,不免心下有幾分不高興。

  “我來見大哥。”

  素屏眉頭微微一動,這位三老爺原先來稟報都恭敬有禮地稱呼侯爺,今日這般火急火燎地稱了大哥,她在蘇夫人身邊待了二十多年,總共不是笨的,隨即笑道:“那奴婢這就去稟報侯爺,還請三老爺在此稍候片刻。”

  不管是誰,沒有通傳也不得進屋,尤其是在侯爺和夫人對弈的時候,這是侯府上下都明白的規矩,任是誰呢,三老爺這般火急火燎,又搬出親情來看樣子是想讓她知道此事的要求,那她便隻能去通傳。

  掀開竹簾子,往裏頭走去,卻也沒走多遠,立在正廳和偏廳的屏風側,低聲道:“啟稟侯爺,三老爺求見。”

  蘇霆正在執子下棋,聞言沒說什麽,隻是眉頭動了動,旋即語氣輕鬆地道:“叫他先去側廳等著,我隨後就到。”

  素屏早知是這個結果,便點了點頭應了一聲,轉身退了出來。

  蘇霖在門口站著,心口頗有幾分不高興,片刻素屏走了出來,他抬頭看著蘇霆並未跟出來,心頭便有幾分怒氣上湧。

  “回三老爺,侯爺這就結束了弈棋,還請三老爺側廳稍候片刻,侯爺隨即就到。”素屏低聲答道。

  聽說是在弈妻,蘇霖便是想發火也不知道該怎麽發,誰知道這夫婦倆什麽時候下棋呢,可偏偏下棋的時候不結束不肯走,而他卻又碰到了這個當口。

  暗道一聲晦氣,他點了點頭,隨即一旁的小廝便領著他往側廳而去,側廳在正屋一旁,一邊是小橋流水,一邊是小池荷花,若不傳喚,尋常不會有人上來,冬日有雪夏日有風,涼爽宜人,此刻放下了竹簾子,裏頭更顯幽靜。

  蘇霖負手在側廳裏來回踱步,隻想著心裏頭的事情,麵容上不由得頗有幾分無奈和焦急,待轉到第十六圈的時候,才聽見腳步聲從台階處而來。

  “弟弟這是怎麽了?這側廳的地都讓你給蹭光了。”

  蘇霖回過頭去,隻見一身褐色常服的蘇霆負手而入,一邊抬手推開擋在眼前的簾子,一邊拾階而上,口中淡淡地道。

  仔細看蘇霆,與蘇霖長得並不如何相似,實則蘇家三兄弟中,還真的隻有蘇霆長得與先前老侯爺很像,又是嫡子,老侯爺看重得很。

  如今兒子都到了娶媳婦的年紀了,蘇霆瞧著卻似並沒有多麽老去,還跟一個美男子似的,瞧著溫文爾雅,十分好看。

  也因了這副皮囊,和他素日的為人,所有人都說蘇霆素日和善,可他卻是見過蘇霆年輕時暴怒的模樣的,心中如何能夠小覷!更何況又是以蘇家族長和鎮南侯爺的名頭在此,更是養尊處優,氣自貴華。怎麽什麽好事都落在他頭上了?

  他忍下心中的一股怒怨之氣,先是上前行了禮,接著才抬起頭來道:“兄長還有閑情逸致?可是不知家中出了何事?”

  丫頭和小廝適才都送了茶水過來,蘇霆慢步走到桌案前頭,隨即坐了下來捧著茶盞輕輕吹了一口,問道:“侯府中一概無恙,南園之中若是不由你那位姨娘興風作浪,又能出什麽事?”

  蘇霖臉上一臊,頗有幾分尷尬,他知道,這是蘇霆知道了南園素日發生的事情。勉強人過這一遭,才抬起頭來道:“哥哥教訓的是,可眼下卻是比這還要重要的事情。”

  蘇霆呷了口茶,見他還是這般急切,不由得放下茶盞來抬起頭來看著他,也表示了幾分疑惑,“怎麽了?什麽事這麽大驚小怪的。”

  “哥哥有心做富貴閑人,可卻不知老家出了事?今日我收了老家來的一封信,大哥在老家又縱奴行凶,被人給告了,連官職都沒有了的人,居然還敢這般猖狂?”蘇霖滿麵通紅,看樣子氣的不輕。

  聞言,蘇霆倒是眯了眯眼睛,半晌沒有說話,過了好久才輕輕地歎了口氣,“所以眼下是如何?”

  蘇霖咬著牙,輕哼道:“我們在京中不知,大哥在老家過不下去,卻不知道又存的什麽心思,糾集了一幫耄老,說什麽當日分家不均,鬧出些事情來,還口口聲聲說要重新分家。”

  別看他已是個四品官,可也怕這大家族中的分家,尤其是這種親兄弟的事情,還是自己大哥那種人的事情,他簡直連沾也不想沾。

  當日老侯爺過世時,清楚明白地規定了分家的細項,蘇雷為長兄,當時在京中又未考上官職,便回到老家主持老家家業,而蘇霆作為侯府嫡子,自然名正言順地繼承了鎮南侯府,而蘇霖雖為庶子,卻才華不錯,年紀輕輕就考上了進士,在蘇霆的作用下,順理成章地留在了京中為官。

  若說鎮南侯府原本是可以給蘇雷捐個官,可蘇雷實在是爛泥扶不上牆,從小便沒什麽大本事,懦弱不堪大用,老侯爺思來想去,與其讓他在京中過看別人富貴的日子,還不如讓他在老家安生度日。有鎮南侯府的名頭在,也能過上富貴閑散的日子。

  這一番用心不可謂不良苦,隻可惜蘇雷真的在沒本事這方麵從來沒有讓人失望過,鎮南侯府蘇家在老家誰人不賣一番麵子,可他偏偏又把自己做的人人不喜,好在是使銀子有效,兜住了不少的事情。

  “分家?”蘇霆也頗覺好笑,隨即好整以暇地往後靠了靠,低聲道:“如何分家?”

  蘇霖抿了抿唇,忍了忍才道:“我派去的人將此事給壓了下去,到底哪些耄老也不會如此糊塗,隻是卻不知他是怎麽回事,竟然說家中如今不好待了,想舉家上京!”

  蘇霆聞言便笑了出來,“想來也好,我們也是多年未見了。”

  蘇霖原本是側著身子說話,聽見這話,霍然轉過身來扭頭看著他,目光中盡是不可思議,自己的這位哥哥可是站著說話不腰疼,他是鎮南侯爺,要錢有錢要勢有勢,便是有些翻了臉,別人也不敢說什麽。

  可大房一家人最擅的就是胡攪蠻纏,讓人煩不勝煩,他可不想見到這麽一家子。

  他憋紅了臉,“二哥倒是心腸軟,卻不知當年他回永州時,將侯府多少金貴東西險些拿走。說來說去家賊難防,難不成這以後還要這般麽?”

  蘇霆輕輕地蹙了蹙眉,開口道:“那都是以前的事情了,如今他也有了兒女,都快有孫子的人了,怎麽會和先前一樣?三弟多慮了。”

  蘇霖見蘇霆油鹽不進,怎麽說也不開竅,急得無法忽而卻福至心靈,上前一步大聲道:“縱然二哥相信大哥為人,可是如今大侄兒的婚事在即,這婚事多麽周折別人不知難道弟弟還不知道麽?難不成要在這當口,叫他們來橫岔一杠子?說不準……就是知道了侯府中有此大事,才想來渾水摸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