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40章 便當做不知道這事罷了
作者:玉聽蘭      更新:2020-12-28 19:38      字數:4343
  明玥如逢大赦,自然連連點頭,抬頭掃視了一圈,折柳她們剛出去不久,定是不會那麽快回來,雙手合十好生感謝了一番明珊,逗得她不住發笑,好歹是遮掩著將兩隻荷包縫完了。

  等幾個丫頭回來的時候,兩人已捧著香茗坐在廊窗下笑著說話了,折柳拿起荷包看看,明珊故意縫得不甚完美,瞧著便像是剛做的人縫的,卻也完好地做好了一樣東西,她並沒看出來什麽異樣,這才舒了一口氣,叫玉笛留著侍奉,自己拿著東西去正院總結任務去了。

  兩人相視一笑,低下頭來不做聲,隨即便叫玉笛帶著杏雪下去玩,兩人要說會兒話。

  見都退了下去,明珊猶豫了半晌才遲疑開口道:“有一樁事,我不知該不該和大姐姐講。”

  明玥毫無防備,隻是滿眼羨慕地看著練武場,隻恨如今不能再習武了,便隨口道:“你說就是。”

  “今日有人托人來與我送些消息……”明珊遲疑地開口,看明玥渾然不在意的模樣,才慢慢道,“卻不知是祁淵公子托我送來的信,隻問我大姐姐可好?”

  明玥原本毫無設防,聽見祁淵的名字心頭倒是頓了一下,隨即扭過頭來平靜了神色,狀似詫異地道,“他怎麽問到你那裏去了?”

  明珊仔細觀她神色,心中漸漸了然,裝作吞吞吐吐的模樣道:“我也不知,許是先前見過幾次,我也奇怪,他怎麽不向大哥哥打聽,也不親來府上慰問,卻要來問我?”

  明玥抬起頭,見明珊滿腹惆悵頗為不解的模樣,心中暗暗舒了一口氣,扭過頭看著窗外隨意道:“怕也是無意的吧。你不必理會他,便當做不知道這事罷了。”

  明珊心中微微一笑,卻是點頭應了,“哦,我知道了。”

  見明玥神色間略有幾分掙紮、尷尬和慶幸,卻強自鎮定地看著窗外,她便也看向窗外,像是隨意嘀咕般地道:“我聽說祁淵公子才學甚好,如今已有幾家大人想要舉薦他呢。”

  “哦?是嗎?哪一家?”明玥故作鎮定地問道,祁淵才學上佳是不假,可若是沒有相交甚好的人領入門,隻怕離官場還遙遙無期。

  平遠將軍府是武將出身,隔行如隔山,如何能助得他一臂之力?能與他尋來先生,自幼教導,時時關懷吃穿已是不錯了。

  明珊皺起秀氣的眉頭來,想了一會兒才猶豫道:“像、像是付家……”她頓了片刻,連忙又道:“是了。便是去年菊花詩宴上摘得魁首的付家小姐家。”

  付家?

  明玥不由得皺起眉頭來,並未聽說祁淵與付家有何聯係,難道當真是付大人看中了祁淵的才名,惜才之下才將他推出來?

  她還在思索,明珊那邊確實低笑了起來,“祁淵先生若是好了,姐姐也定然高興。隻是姐姐如今婚期在即,不好與外男接觸,不若我去……”

  “不必!”明玥嚇了一跳,連忙喝止道,轉過頭見明珊滿臉無辜不知所措的模樣,心中又是一軟,頓了頓才尷尬道:“到底是外人,你一個女兒家怎好去見?此事不必多在意,想來不過是他尋常問候罷了。”

  明珊垂下眼瞼來,悶悶地道:“珊兒知道了。”見她情緒不高,明玥也不好多說什麽,剛想著如何開口將這事給揭過去,卻聽明珊道:“可若是長此以往,於姐姐的名聲到底有礙,不若咱們送些銀兩與他,叫他好生進學不必多想,一來也全了這份情義,二來也叫他知道如今總是不好多問姐姐什麽了。”

  明玥聽見這話,禁不住頭大,自己這個三妹妹跟在母親身邊學東西也學了這麽久了,怎麽還是不開竅呢?

  祁淵何等人品,送些銀兩過去豈不是打他的臉?以他的傲氣,怎麽會接受?

  她雖然並未對他產生過什麽別樣的思緒,可是這樣的事也是不會做的,父親母親在祁淵成年後已經漸漸地淡了來往,祁淵除了那日的冒犯,其餘時候都很是本分守禮,想來是一時情急罷了,若要這般去做,可不是傷了情分?

  她無奈地低歎一口氣道:“你不必理會這樁事,我自會處理的。日後……若再見了他,隻消客氣過去便是,不必多談什麽。”

  明珊點了點頭,舒了一口氣道:“是,明珊明白。”

  說完了話,瞧著天色已經不早,明珊還得趕著正院去,明夫人的教學不是塞鴨子似的,而是叫她明白在一言一行、尋常事物中了解鞏固消化,從而成為本能,是以晚飯這樣的場合也是要去的。

  明珊帶著杏雪告辭離去,明玥才低低地舒了一口氣,看著窗外金烏西墜,斜陽漫天,無端竟生起了幾分愁緒來,她從未為了這等事情多想,如今卻不得不想了。

  祁淵點了付小姐的詩作為魁首,讓付家在慶和公主麵前很是得臉了一回,那付大人究竟是報答呢還是兩人其實早已經有所來往?

  她沉下眉頭來半晌沒有言語,折柳見她這副模樣不由得詫異,今日三姑娘在時不還好好的麽,怎麽這會兒竟成了這模樣了?

  玉笛大大咧咧卻是全然沒有在意,隻是喜滋滋地跟明玥說道:“姑娘可知,今晚有什麽好吃的?我聽廚上的許大娘說,雖非節氣,可還有餃子上桌呢。”

  明玥滿腹思緒被她攪擾了個幹淨,忍不住失笑,擰了擰她的鼻子輕哼道:“你這丫頭,知道有自己愛吃的就忍不住了吧!”

  玉笛嘿嘿地笑著,“也不知怎麽地,奴婢就愛吃這一口……”

  主仆笑著玩鬧間,時間便也很快地過去了,夜色漸漸籠罩下來,待過晚飯時候之後,明夫人才把明珊放了回來,鬆快半日果然進益極大,布菜什麽的都明白了不少。

  待她回了凝紫齋後,不過多大一會兒,一個人影便從後院的小門出去了,看門的抬眼瞧見是大滿,忍不住笑罵道:“你這憨腦袋,大半夜地往哪兒跑?莫不是有了什麽相好?也是,歲數大了,是該找媳婦了。”

  大滿滿臉通紅,一言不發,卻在他身邊衝了出去,那看門的知道他素來秉性單純,也做不出什麽事,頂多是去買些好吃的過會兒就回來了,時不時還與他們分些來孝敬,便也沒有理會他任由他出去了。

  他出了平遠將軍府門口的街道,一溜煙地往城中跑去,跑了小半個時辰,才拐入一條小巷中,來到一處宅院門前。

  那門前簡單地掛著兩個風燈籠,上頭寫著祁字,拍了拍門不過一會兒,便有人來開門。

  祁複打開門來見是他,不由得詫異,“你怎麽來了?”他跟在祁淵身邊多年,於明家的仆人事情也有些了解,是以認識他。

  大滿也不說話,隻從懷中掏出一樣東西來,塞到他懷裏便轉身跑開了。

  祁複險些被他推了個踉蹌,堪堪站定時大滿已經跑走了,口中嘀咕了兩句低下頭來才看著懷中是個荷包,捏了捏裏頭竟還有紙張的質感,一時摸不準是什麽,卻知道不是給自己的,連忙關上門走進屋子裏。

  祁淵正在燈下描貼,垂著頭,一縷發絲垂在肩上,燈火照映他的鼻梁和眼睫,在皮膚上投下暗暗的陰影,卻似一幅畫一般好看。

  祁複走進門來,雙手呈上東西,低聲稟道:“公子,這是將軍府大滿送來的,不知是何物?”

  聽到將軍府,祁淵的筆便停了下來,抬起頭來眸中掠過一抹喜色,“果真?”見祁複點了點頭,這才垂目去看,隻見那是一個大紅色的荷包,針腳也不甚完美,卻也做得還算可以,接過來察覺裏頭的異樣,便抽開束口,將裏頭的紙條拿了出來。

  半張紙裁成的信上字跡不多,隻堪堪寫了兩句話,“還君明珠雙淚垂,恨不相逢未嫁時。”

  目光觸及那兩行字,祁淵當即渾身一震,卻似半個身子都浸泡在了熱水中,又頃刻間被人兜頭澆了一盆涼水,難以言喻的感覺。

  祁複茫然不知,隻是瞧見祁淵霎時間便白了的臉龐,登時便知道不好,訕訕道:“公子,大小姐如今已有了賜婚,咱們還是……”

  祁淵抬起頭來,臉上說不出是喜是悲,各種情緒交織在一起,半晌之後才放下信封,旋即露出一個苦澀的笑容來,“是,她都有了賜婚,我還能如何?”

  胸腔中像是被人猛錘過一頓似的,他捏著薄薄的信紙,想攥在掌心裏卻又舍不得,仿佛那些情意都會就此煙消雲散一般。

  他若是高官顯貴該有多好,又或者他極負身家又該有多好?她不必嫁給自己不想嫁的人,更不必被諸多流言蜚語圍繞,他願意給她一個和樂安寧的世界,讓她就此無憂無慮,隻在自己懷中靜好?

  猛然間抬起頭來,麵前祁複的臉卻似和誰重合了一般,耳邊還傳來他絮叨的話語,“公子如今要緊的事是重振家業,叫老太爺在泉下有知,祁家興旺,大小姐……實非良配,這心思還是斷了吧?”

  他輕輕地舒了一口氣,將那信紙放在手邊的暗格中,半晌才抬起頭來,臉上似是已經平靜下來,隻仔細去看的時候還能看到他下巴處的些微躊躇,聲音卻已恢複了寧靜,“嗯,你說的是。如今……要緊的不是這些。”

  祁複還沒說上兩句,卻見祁淵已平靜了下來,心中不禁吃了一驚,抬起頭來怔怔地看著他半晌不知道說什麽,過了好一會兒這才微歎了口氣,低聲道:“小的去給公子燙壺酒來。”

  說著便轉身出去了。

  屋裏又陷入一片寂靜,過了好久,祁淵的目光才從幾乎要從書本上跳躍出來的文字上移開,微一側開,落在桌角處放著的那枚荷包上。

  大紅色的錦緞麵,認真的針腳,還有上頭繡著的紫藤蘿花紋,那是象征著綿延多子的圖樣,常用來繡在新嫁娘的裙擺處做裝飾用。

  而明玥身為名門貴女,將門之後,喜服裙裳上定然會繡龍鳳呈祥和百福圖,這荷包上的紫藤蘿孤孤單單地一枝蜿蜒,卻似在訴說著愛而不得的情絲難斬。

  京城之中有人喜有人憂,九王爺失蹤一事告一段落,竟還有官員異想天開上奏,九王爺是被人擄去,又有人說九王爺是自己走的,隻為遠離世間紛擾,林林總總不一而足,總之此事是極大地開闊了京城人民的思維力量。

  而在這樣喧囂的聲音中,明玥敏銳地發覺實則朝廷查訪九王爺下落的力度變小了,因為明德歸家的時候越來越早了,皇帝是想就這樣不了了之,還是暗中另有行動?

  想及皇帝登基那幾年的流言紛紛,她皺了皺眉頭,不再多想下去。

  鎮南侯府似是也因此漸漸地開始重新準備起世子的婚事,可蘇鈺卻是一向閑不住的,鎮南侯府為了避免名聲,極力壓下蘇鈺離京的消息,卻還是被人給透露了出來。

  明璟聞之怒不可遏,“我去把他抓回來!”豈有此理,婚期不過兩月,他竟然還有心思出門,難不成是想逃婚?

  一派紛紛擾擾中,明玥就顯得平靜多了,知道這個消息之後連眉頭都沒有皺一下,反而靜下心來雙耳不聞窗外事,仿佛說的這些事情跟自己全然沒有幹係一般。

  明德和明夫人對視一眼,卻並沒有說什麽,隻是微微地歎了口氣,隻是莫名的卻不像是發自內心的一般。

  而在這期間,明家也十分忙碌,明夫人時常去宋家走動,宋老夫人的態度也從剛開始的有些漠然到後來的轉圜,心下已經默許了明璟和宋語墨的婚事,宋閣老送往外放兒子的信也收到了回複,上麵表達了聞此喜事的欣喜之情,唯盼女兒餘生幸福,此門親事若是好的,他們別無他話,另又說女兒代父在京中行笑道,他們遠在外地雖不知京中狀況,但知父母疼愛長女之心,全權由父母做主之類的話。

  如此一來,明璟與宋語墨的婚事已基本上說定,雖還未對外公布,可與兩家來往密切的,也都知道了大概,隻是明玥的婚事是皇帝賜婚,耽誤不得,所以兄長的婚事隻能放在妹妹之後了。

  兒女的婚事接踵而來,明夫人忙得如同陀螺一般,明珊跟在其後也料理家務並無閑暇,是以整個春天過去,也並沒有什麽事情發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