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38章 不會善罷甘休的
作者:玉聽蘭      更新:2020-12-28 19:38      字數:4346
  她年紀小,身段又靈活,便是猛然給了杜姨娘一掌,一旁的媳婦子也來不及反應,待回過神來尖叫的時候,杜姨娘臉上已經冒出了一個鮮紅的掌印。

  杜姨娘臉側火辣辣得疼,不敢置信地捂著臉震驚地扭過頭來看著她,嘴唇不住地顫抖,氣怒攻心,“你、你竟敢……打我?你這個小蹄子!誰給你的膽子!”她登時大怒,張牙舞爪地便撲向了蘇錦。

  蘇錦怎肯吃虧,躲過了兩遭,兩人竟撕扯了起來,一旁的媳婦子見狀更是忍不住大叫道:“天哪!大小姐打人啦!連庶母都敢打!這還有沒有天理了!”一邊連忙上前給兩人分開,若是鬧得太大了,蘇霖定會不高興。

  且若是給蘇錦身上留了什麽明顯的疤痕,杜姨娘的罪名也定然不小,蘇霖不說什麽,鎮南侯府總是要過問的,畢竟蘇家嫡女到底要比妾室高貴些。

  孟氏瞧見這樣的情景也是震驚的不知如何是好,扶著廊柱顫巍巍地立著,看著女兒猶如發怒的野獸的身形,嚇得魂不附體,“錦兒,錦兒……”

  蘇錦像是沒聽見一般,依舊狠狠地盯著杜姨娘,緊緊地咬著下唇,連咬破了嘴角都沒有察覺出來,隻到一股子血腥之氣衝入喉頭才反應過來,可唇瓣上的深深齒痕已是滅不去了。

  杜姨娘捂著臉呼天搶地地歪在身旁媳婦子的身上哭嚎,不過一會兒,門庭冷落的萱蘭院前頃刻間便聚了一堆人來,瞧著眼下的情形,均是忍不住心頭一沉。

  這剛開了年,果是又開始了,這種情形他們都見怪不怪了,隻是嫡房又要倒黴了。

  眾人私下想著,卻也不敢坐視不理,更何況杜姨娘掌家,大多數人都在她手底下討生活,連忙大呼小叫地傳大夫,將杜姨娘給簇擁回了綺雯軒。嘈雜的聲音遠去,蘇錦才像是失去了渾身的力氣一般,身形晃了一晃幾乎有些站立不住,孟氏顧不得身體拖累,疾步走到女兒身邊,摸著她的胳膊垂淚道:“傻丫頭,你與她爭執做什麽?她不會善罷甘休的。”

  年方十四的少女立在庭院中,隻覺得周身發冷卻又似充滿了力氣,聽見母親擔憂的哭訴,嘴角微微地揚了起來,卻似有幾分自嘲一般,緩聲道:“難不成我不打她,她就會消停嗎?”

  一而再再而三,她也不是任由別人揉圓搓扁的,她僵硬地回過頭來看著母親的麵容,好端端的一個四品官的正室夫人卻像是一個不受寵的妾室,甚至連府中的下人也不如,任由一個妾室踩在自己頭上,她不知是該怒還是該怨。

  “娘!我們難不成要任由她這般欺侮一輩子麽?”她看著母親蒼老的麵容,比實際年齡最少老了五六歲,一時悲從中來,放聲痛哭起來。

  南園的這一場風波鬧得不小,蘇霖晚間回來時,自然是聽說了,杜姨娘又捂著臉大哭不止訴苦,再加上心愛的小兒子雖然年幼卻看著母親痛哭也不知所措地哭起來,還有一旁垂淚心疼母親一邊委屈告狀的蘇鑲,他心中不由得一陣氣悶。

  他當然知道此事是杜姨娘挑起的,可是一方麵是自己心愛疼愛的妾室和兒女,一方麵卻是情分淡薄的正室兒女,愛妾被打,臉上鮮紅的掌印,且又是在這當口給他丟了臉,他一腔怒火便不由自主地撲向了蘇錦。

  當即便怒不可遏地叫人傳話,責令蘇錦禁足一個月不許出門,又好生撫慰了杜姨娘一番,賞了不少好東西過來這才作罷。

  消息傳到萱蘭院時,孟氏正在為蘇錦清理身上的傷口,與杜姨娘的那一番撕打,蘇錦年輕力弱,怎麽能抵得過杜姨娘暗下狠手?便是瓷白細嫩的胳膊上抓出了不少血道子,好在臉上無事。

  杜姨娘指甲長,下手不遺餘力,實則蘇錦受的傷頗重,孟氏小心地沾著藥水塗抹在她的胳膊上,也忍不住疼的輕嘶了一聲。

  “可是疼得很?都是娘不好……”孟氏緊張地抬起頭來看著女兒的麵容,慈母之心盡皆顯露。

  蘇錦咬了咬牙,搖了搖頭道:“沒事,母親,不礙事的。”

  孟氏眼中蓄著一汪淚,低下頭來手下卻愈發小心輕柔,正在塗抹傷口時卻聽見外頭傳來一聲尖利高亢的聲音來,聽著便是綺雯軒的管事嬤嬤,趾高氣揚地道:“這院子裏的人呢!怎麽連個活氣兒都沒有?”

  房中侍立的青薇聽見動靜,心頭冒火,“夫人!待我出去罵她!”

  孟氏聞言連忙抬起頭來,厲聲製止道:“不可!”她抬起頭來看著青薇,青薇是跟在她身邊時日頗久的丫頭,很有幾分忠心。

  “若是出去爭執,隻怕更有罪責,忍一忍、忍一忍便過去了。”孟氏低低地說著,蘇錦心頭不由得一陣酸楚,幾乎要掉下淚來卻又生生忍住。

  青薇看了一眼蘇錦,見她微微地點了點頭,這才忍了怒氣,點了點頭轉身出了門。

  “王嬤嬤,可是有什麽事?”

  “喲!你還在這兒呢?”王嬤嬤輕輕地哼笑了一聲,隨即衝著房門虛掩的正房故意抬高聲音道:“夫人和大小姐可在?老奴有老爺的話要傳。”

  青薇皺了皺眉,蘇霖的話要綺雯軒的嬤嬤來傳,那定然不是什麽好話了,心中一沉便道:“嬤嬤有何事?”

  王嬤嬤看了她一眼,輕輕地冷哼一聲,見房中還沒有人出來,便道:“老爺說了,今日大小姐實在不成樣子,毆打庶母,不知禮數,胡言放肆,有辱蘇家門楣,這一個月還是別出門了,好生在房中閉門思過才是。”

  青薇當即麵色變了,張口道:“可這事分明不是大小姐……”

  “怎麽?憑你個小蹄子,也敢質疑老爺的話?我看你是吃了熊心豹子膽了!”王嬤嬤眼睛一橫,當即怒罵道。

  青薇麵色漲紅,看著王嬤嬤,嘴唇顫抖著卻仍舊不屈道:“可為什麽隻有大小姐被禁足?杜姨娘先出言不遜的。”

  王嬤嬤一雙眼睛險些吊成了倒三角,鄙夷地看著青薇,冷哼道:“你一個小小賤婢也敢說主子的不是,杜姨娘再怎麽著也是咱們蘇家的有功之人,鑲姑娘和銘少爺哪個不是天資聰穎,全須全尾的,你也敢這般放肆!來人,給我打她的嘴!”

  青薇還待反抗,跟在王嬤嬤身後的兩個仆婦便衝上來,一個按住她的胳膊,另一個左右開弓便衝著青薇臉上來了幾下,“啪啪啪啪”一陣聲響過後,青薇的臉頰上腫起老高,忍不住掉下淚來。

  屋子裏頭的蘇錦當即氣憤不已,撇開孟氏為自己上藥的手便要出門,卻聽見外頭又傳來一道清潤卻略顯低沉的聲音來,“住手。”

  王嬤嬤扭過頭去,正想看是誰這麽不知膽色,回過頭去臉上卻抽搐了幾下,不甘不願似的低下頭來福了福,“大少爺。”

  萱蘭院後頭的小徑上走過來兩個人影,一高一低,借著燈光才瞧見竟是有個人坐在了輪椅上,後頭跟著的小廝推著前來。

  往前走了幾步,臉龐映在燈光之下,才看清倒是個俊秀的青年,約莫十六七歲,身形瘦弱,瞧著個子也是不低,隻膝蓋處圍了一張毯子,麵色白的近乎透明,一雙眼睛卻清澈溫潤,此刻正含著微微的怒氣。

  好生一副相貌,幾乎比南園之中的任何一人相貌都好上幾分,眉眼間卻仍有幾分正氣,讓人不敢忽視。

  “王嬤嬤好大的本事,在萱蘭院也這般自如地教訓萱蘭院的下人,可是父親授意?”那青年輕輕開口,淡淡地揚了揚眉頭,眼睛凝視著王嬤嬤。

  王嬤嬤麵色一白,頗有幾分尷尬,心中雖還有幾分不忿,卻也不敢傲慢,訥訥低頭,“老、老奴不敢。”

  青年輕輕地哼了一聲,頗有幾分不屑,修長的手指搭在輪椅扶手上,“不敢?我看王嬤嬤是很敢?怎麽?是眼中沒有我這個大少爺,還是如今有了本事可以欺負主子了?”

  王嬤嬤心中一驚,頓時惶恐起來,趕忙跪了下來,“不、不……”“退下。”青年平靜著臉色,冷聲出口道。

  王嬤嬤連忙點頭稱是,連連點頭,倒退著走了出去,出了門卻抹了一把汗,扭過頭來憤憤不平地看著萱蘭院的院落,暗自腹誹道:“不過一個瘸子罷了,有什麽好得意的?”

  日後這蘇府還不是銘少爺的,偌大的家業哪兒能讓一個瘸子來承繼。

  她狠狠地唾了一口,這才領著仆婦們回綺雯軒報信去了,隱去了這樁事不提,將其他事情倒是都添油加醋地說了出來。

  蘇霖雖然不重視嫡房,卻對這個殘缺的嫡長子頗有幾分複雜的情緒,雖然常年避而不見,可也不允許聽見下人踩在主子頭上的事情出來。

  萱蘭院中,青薇捂著臉站在庭院中輕輕低泣,蘇錦衝出來一把拽住了她,一開口哭腔就泄了出來,“青薇姐姐……”

  青薇回過頭去,眼中含淚,卻還強撐著笑容道:“奴婢沒事,這一點疼不打緊。”

  孟氏緊隨其後,也緊緊握著青薇的手,泣淚道:“都是我不好,讓你受委屈了。”青薇連連擺手,“夫人不要說這樣的話,是折煞奴婢了。”

  三人聚在庭院當中哭哭笑笑,好不可憐,一旁的蘇銳看了片刻,隨即側頭示意小廝將自己推到廊下去。

  “妹妹日後不可再爭強好勝,便是那等粗俗婦人,何必爭執?”蘇銳淡淡地低聲道。

  蘇錦被青薇攬著肩膀,聞言卻猶自不服氣地抬起頭來,“難道咱們就任由他們欺負麽?”

  孟氏垂淚不語,蘇銳麵上露出一種慚愧和自責的神色來,“要怪,便怪哥哥沒有本事,不能護佑你們周全。”

  蘇錦還待再說,看見蘇銳麵上的神色頃刻間便如泄了氣的皮球一般,心中猶如針紮一般難受,若非自己哥哥年幼時的一場病痛,導致他雙腿不良於行,如今蘇府怎麽可能是那個女人耀武揚威?

  可這話她不會說也不能說,哥哥心中早已是十分難受了,她這般說豈不是往他心中戳刀子?

  見蘇銳這般說了,她硬生生忍下心口翻騰的血氣,悶悶地點了點頭,不再多說什麽。

  離開萱蘭院,蘇銳往自己偏居的小院走去,身後的小廝依舊沉默著,快到門口的時候瞧見前頭佇立著一抹人影,吊兒郎當地倚在門邊,身邊一個人也沒有。

  蘇銳眨了眨眼睛,抬頭看了一眼,臉上露出了幾分欣喜的表情來,“鈺哥哥。”

  那人影正是蘇鈺,見手中不知拿著什麽甩來甩去,渾然不在意玩世不恭的模樣,瞧見蘇銳前來,嘴角隻是忍不住彎了彎,“南園今日倒是熱鬧。”

  蘇銳神色一黯,卻沒多說什麽,對這個哥哥倒是頗有幾分仰賴,自己驅動輪椅行至他跟前,才仰起頭來笑著道:“哥哥今日怎麽有空來我這裏?”

  蘇鈺低頭看著蘇銳幹淨蒼白的臉龐,心底掠過一陣刺痛,麵上卻依舊吊兒郎當地道:“我離京那些時日,尋了個大夫,說是這藥膏對身體極好,你久坐不站,沐浴過後塗抹些許,能助肌肉幹燥有力,不至生了什麽坐瘡之類的。”

  見蘇銳麵上略有幾分黯然,才又低聲道:“我聞了聞,味道倒是不錯,與你常做的那些香料也差不多,你不會討厭的,多試試吧。”

  說著,抬高了手臂,一旁的小廝上前接過,揣在懷中低聲道了謝。

  蘇鈺站直了身體,轉過身來親自扶著蘇銳的輪椅往屋子裏走去,低聲道:“老待在院子裏有什麽趣兒,多去侯府走動走動,父親母親也想你的緊。”

  對於三房的嫡長子,鎮南侯爺和夫人自是極為看重的,即便是他腿腳不好,也從未有過另眼相待,相反還時常問問,隻是侯府事情也不少,那些關注也不能算得了什麽。

  正是因為如此,是以蘇家三房的下人再刁,也不敢明目張膽地對蘇銳如何。

  進了屋子,屋子裏淡淡的一股蘭香,極輕極淡,若有似無卻十分好聞,又見四周布置得很是整潔,蘇鈺倒也沒說什麽。

  蘇銳推著輪椅到了桌邊,親自給蘇鈺倒了茶,語氣中多有幾分蕭索,“我這副身子還是莫要去見伯父伯母,叫他們擔心了。我在這裏挺好的,哥哥不用為我掛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