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25章 他心中如何過意的去
作者:玉聽蘭      更新:2020-12-28 19:38      字數:4326
  卻是難過得緊,過了片刻後才抬起頭來道,“此事原也不是什麽大事,便隻那萬花樓的事情罷了,自家的樂娘被人強行丟下銀錢擄走,若是肯便是一樁生意,若是不肯便是一樁官司,由著他們自去報官便是。”

  “你說的容易!滿京城那個不知道這混賬與那樂娘有、有……”蘇霆年歲大了,有些話到底是說不出來,隻是堵在心口處,生生憋紅了臉。

  蘇夫人瞧了他一眼,他生硬地卡下那句話,才接著又道,“咱們已同將軍府結了親,這滿京城看咱們的笑話也就罷了,多少不過再丟些臉麵的事情,可是明家何等的忠直正義,門風嚴謹,難不成還沒過門,就叫人家家裏頭帶著姑娘一起受著笑話嗎?”

  蘇霆搖頭歎氣,心中隻覺得無奈,此事他原可撩開不管,可若是傷了親家顏麵,他心中如何過意的去?

  蘇夫人聞言也是低低一聲歎,抬起頭來麵上不由悵惘,“那明家姑娘亦是個火爆性子,若是因此再有個什麽不妥,可該如何是好?”

  老兩口相對愁坐,過了片刻後才見蘇夫人抬起頭來道,“這樣罷!此事咱們不出麵,便隻叫著人去跟萬花樓說了,叫她們自去報官,若是不肯報官,那便叫她們說出話來,那程婉婉是同那劉權走的,與鈺兒沒有幹係,再不若,便由我出錢將她贖身,送的遠遠的,不必叫她再操持這樣的樂娘差事便是,去將軍府去信一封,也說個明白,好叫他們放心。”

  見老妻娓娓道來,倒確實是個法子,想了想之後蘇霆沒說話隻重重地“嗯”了一聲,蘇夫人這才點點頭,抬頭看向身邊的管家,眼神示意,那管家領會意思,便急急忙忙地出門去了。

  隻是剛出門不過一會兒,又見他轉身回來,滿臉的無可奈何,蘇夫人詫異地看著他,他跨步進門,這才壓低了聲音道,“侯爺、夫人,三老爺來了。”

  聽見這話,蘇霆和蘇夫人抬起頭來對視了一眼,半晌沒說話,過了一會兒才點點頭道,“請進來吧。”

  蘇家總共三房,長房在老家操持家業,也是個不大不小的官員,二房便是鎮南侯府一脈,三子蘇霖天資聰慧,又有才幹,在京中亦是做了四品官員,且瞧著升遷有望,不容小覷,三子俱是太祖時期護駕有功的蘇家老侯爺所出的嫡親血脈,隻是二房蘇霆之父為先帝護駕有功折損了一條腿,鐵帽子侯爺更是穩固得緊。

  老侯爺將爵位傳給了嫡子蘇霆,其餘兩房一個安排回老家守家業,另一個卻是襄助在京為官作任,這三老爺便是在京的那個,居在鎮南侯府南側,也是老侯爺與蘇霆為他盤下的宅子以做府邸,眾人都稱之為南園。

  蘇霖從南園和侯府的門連接的門出來,待走過了抄手遊廊和幾處院落,越過一汪荷花池和鯉魚池,才遠遠地看見了正院的門。

  他抬起頭來望了一眼,便見侯府管家載福往前迎來,眉頭動了動倒也沒有說話,載福匆匆忙忙迎上來,抬眼看見蘇霖,滿臉的苦惱道,“三老爺來了,侯爺叫奴才請老爺過去。”

  蘇霖點了點頭,腳下不停,卻是低聲問道,“兄長和嫂子怎麽樣了?”

  載福歎了口氣道,“還能怎麽樣?侯爺氣得不輕,這會兒都躺在榻上了。”蘇霖眉眼一動,重重地歎了口氣,直道,“鈺兒太不像話了!”

  載福唉聲歎氣卻不說話,隻是引著他往院子裏走去,院子裏靜悄悄的,丫頭仆婦們都低著頭,肅靜無聲,蘇霖抿了抿唇,跨步進了門。

  厚棉包錦百福圖簾子裏頭,暖意融融,蘇霆躺在榻上,麵色晦暗,隻曉得歎氣一句話也不說,蘇夫人坐在一旁,拿著帕子輕輕擦拭著臉龐,瞧著眼圈紅紅,倒似是哭過,瞧見他來,這才輕聲道,“三弟來了。”

  蘇霖點了點頭,上前行了禮,看著蘇霆的模樣,輕聲道,“我一回來就聽說了這事,便急急忙忙趕來了,兄長也別太往心裏去,不過就是一個樂娘罷了,即便鈺兒與她有些傳聞出來,可一不曾替她贖身,二不曾迎她進門做妾做奴,便不是個要緊的事情。”

  蘇霆聞言,隻是顫顫巍巍地道,“聽見了嗎?三弟說的不對嗎?何必要替那孽子去收拾爛攤子!”

  蘇夫人張了張口,未語淚先流,哭泣道,“可這到底是關乎兩家顏麵的事情,難不成侯爺就不管麽?那平遠將軍府難道也不當回事麽?”

  蘇霖聽見這話,心中一動,見兩人似有爭執之狀,連忙插嘴道,“二嫂說的可是與鈺兒結親的明家?”

  蘇夫人點點頭,“可不正是!”

  蘇霖頓了片刻,輕輕一笑道,“嫂子不必多想,與咱們家都無甚幹係,與明家便更沒有什麽幹係了。況且這婚事是聖上賜婚,難不成還怕他們抗旨退婚?不過是些市井流言隨便說說,並不妨事。”

  蘇夫人扭過頭來怔怔地看著他,“你說的可是真的。”

  蘇霖低低地笑了起來,“那自然是真的。咱們侯府的名聲豈是這般容易墮的?更何況,這尋花問柳之事原是王孫子弟的常事,鈺兒品貌絕佳,愛玩鬧些也是有的。此事與他原本毫無幹係,隻是那劉權奪人,怎能牽扯到咱們身上?隻是嫂子待鈺兒回來之後好生訓誡也就罷了。”

  蘇夫人半晌無語,良久之後才點點頭,“三弟說的是。”

  蘇霆躺在榻上也是不願多說什麽,哼哼唧唧了兩聲,表示自己也明白了,蘇霖頓了頓,抬眼看了看兄長,這才道,“可傳了太醫來?”

  蘇霆翻了個身哼唧道,“我就是被那孽障氣得,氣死了才好!”

  蘇夫人望著丈夫賭氣的背影,無奈不已,答蘇霖的話,“已請了,還沒到,想來歇上一會兒就好了。”

  蘇霖這才放心似的點了點頭,又說了一會兒話,叫蘇霆寬心,這才告辭退了出去。

  一路往南園而去,來往仆從低聲恭謹叫人,他步伐微急,都是草草點頭便過去了。出了連接南園和侯府的友恭門,南園之中風景雖無鎮南侯府的大和氣派,卻也別有一番風味,小橋流水,仿照的頗有老家衡州的風景,園林景致,風景如畫。

  穿出友恭門,往前走上一會兒,便瞧見正院在望,正院後院裏頭傳來一陣歡聲笑語,蘇霖腳步頓了片刻,隨即轉過頭來往一旁走去。

  出了友恭門,他的隨身侍從便跟了上來,見他調轉方向便知道是往綺雯軒杜姨娘處去,也沒說話,隻將手中的披風放好了。

  綺雯軒裏頭的歡聲笑語更甚,甚至傳出院牆外頭還有幾分刺耳,蘇霖到了門前,眉頭一鬆,卻也不曾多說什麽,往裏麵走去,隻瞧見裏頭的廊下站了幾個丫鬟婆子,瞧見他來喜笑顏開。

  “姨娘,公子、姑娘,老爺來了。”

  通稟了一聲,打起了簾子,蘇霖側身而入,進門便是暖烘烘的,屋子裏頭坐了三個人,還有幾個小丫頭,一個年約三十出頭的女子相貌頗為不錯,隻是一雙眼睛卻顯得有些流於俗氣,可卻透著一股子媚意,叫人看了就忍不住心先酥了一半。

  她一旁坐著一個約莫一歲多點的男娃娃,憨態可掬,笑容滿麵,嘿嘿笑著,極是可愛,而一旁卻立著一個年約十一二歲的女孩,隨了母親的容貌,生得也是不錯,眉眼間卻帶了一股驕矜和傲慢來。

  看見蘇霖,立馬上前來甜甜地喚了一聲,“父親。”

  蘇霖臉上露出一分笑容來,“今日都在做些什麽?”

  那少女似是自知自己得父親疼愛,便撒著嬌一般,低頭笑著道,“我與母親教弟弟數數,也教他說話、走路呢。”

  蘇霖抬起頭來,走到那婦人身邊,低頭看著自己的兒子,滿眼俱是笑意和欣喜,伸出手掌撐住兒子的腋窩,舉了起來笑眯眯地道,“哎呦,我的好兒子!又吃胖了,可是好得緊!多吃些才能快點長高長大才好。”

  那孩童年紀幼小,聽不懂父親說什麽,卻是看見父親也歡喜得很,趴在父親肩頭,咕噥著說話,誰也聽不清說的什麽。

  一旁的婦人麵帶笑意,抬起頭來滿目柔情的看著蘇霖,低聲笑道,“老爺,銘兒這是在叫爹呢!”

  “哈哈哈哈!我兒果然天資聰穎!”蘇霖聽了這話,心中自然高興,盡管他也知道蘇銘才不過一歲小一點,叫人含糊著,又或許可能叫的根本不是她。

  那豔麗婦人抿嘴笑了起來,一旁的女孩連忙笑嘻嘻地道:“爹爹,還有我,還有我呢!”

  “嗯。我的鑲兒亦是好的很。”蘇霖聽見女兒的說話聲,笑著騰出一隻手來,摸了摸她的腦袋。

  連一旁的丫鬟婆子都笑著湊趣說話起來,過了好一會兒之後,蘇銘開始哭鬧起來,一旁的杜姨娘連忙著奶媽抱走喂奶,這才笑著上前打發了女兒出去玩,替蘇霖寬衣,兩指並著在他額頭上揉來揉去,替他解乏。

  “聽說適才老爺就回來了,怎麽這會兒才過來?”杜姨娘柔聲笑著,低聲詢問。

  蘇霖在她指尖輕揉之下覺得十分舒適,忍不住便眯起了眼睛,低低地嗯了一聲,隨口道,“我去了侯府一趟。”

  杜姨娘眸光一頓,卻是抬起頭來,臉上忍不住地露出幾抹精光來,道,“去了可是如何?侯爺和夫人怎樣了?”

  蘇霖輕輕地舒了一口氣,語氣中不無嘲諷,低聲道:“能如何?有那麽個敗家子在,不過是氣病了罷了。”

  杜姨娘心頭一喜,麵上卻是藏不住,好在蘇霖閉著眼睛並未看到她的臉色,不過……她低頭一看,見蘇霖嘴角掛著諷刺的微笑,心中便安心多了。便是叫他看見了,也沒什麽了不得的。

  隻是她收回笑容,裝出一副笑臉來道,“老爺莫要也生氣了。鈺少爺自幼便是這麽著,能鬧出這樣的事情也實在正常不過了。”

  蘇霖悶悶地應了一聲,半躺在杜姨娘的懷中,心中卻自顧自地想著。

  整個蘇家,大房不成器,二房卻出了個敗家子,自己這裏……他不知想起了什麽,眼中露出一抹晦暗來,抿唇不語。

  隻是耳邊傳來杜姨娘的嬌笑聲,“妾身定好好管教銘兒,不叫他這般惹父親生氣。”聽見這話,他才眉頭一鬆,舒了一口氣,臉上明顯愉悅起來,應了一聲不再多說。

  瞧著他的模樣,便知道晚上又是在這兒歇著,杜姨娘臉上帶笑,抬起頭來朝下人抬了抬下巴示意一番,下人會意這才出門去備膳去了。

  杜姨娘得意地露出幾分微笑來,這滿門子便是多男眷又如何,也唯獨自己生的這個還好些,其餘的都上不得台麵,她才是為蘇家真正傳宗接代的有功之人。

  夜幕漸漸降臨,待夜深人靜之時,鎮南侯府的正院裏還透著一抹淡淡的微光,蘇霆倚在床頭,低頭不語,蘇夫人卻是在一旁穿著中衣,瞧著是要歇下了。

  “此事不必大張旗鼓去辦,待過了明日,便說我身體不適歇下了,你也不要多見客。”蘇霆慢悠悠地說道。

  蘇夫人捋著袖口的暗紋花邊,點了點頭,“我省得好歹。”

  說了兩句話,又沉默了下來,過了一會兒,才聽兩人又低低笑著說起旁的事情,仿佛兒子的這樁風流韻事根本不要緊一般,過了好半晌才滅了燈盞。

  外頭的夜漸漸地黑了下來,也愈發地冷了,像是周圍潛伏著什麽惡獸一般,伺機便想趁著黑暗衝出來咬人一口才是。

  天愈發地冷了,眼瞧著到了年下了,萬花樓到底是報了官,便是將劉權仗勢奪人的罪名給定了,京城府尹衙門自知劉權是劉瓊的侄子,沒成想在年前倒接了個棘手的案子,一時忍不住惆悵。

  可萬花樓也不是好相與的,不說背後的金主是誰,便是時常前去尋歡作樂的又哪個不是達官貴人家的子弟,他們都還沒做出這樣荒唐的事情,倒教一個宦官的子弟領了先了,如何不氣惱?

  待衙門上門去說的時候,劉權亦是振振有詞,他是舍下銀兩的,兩方協調之下,京城衙門誰也不敢得罪,到最後似乎是落了個劉權給夠萬花樓要贖身的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