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24章 你瞧著大小姐做什麽
作者:玉聽蘭      更新:2020-12-28 19:38      字數:4360
  似是又躺了下來,無奈地道:“我沒什麽事,隻是此事不要叫玥兒知曉,晚飯來時,不許露出一星半點。”

  “那……大少爺那兒呢?”適才著人去傳,估摸著到晚飯功夫,大少爺也得回來了。

  明夫人頓了頓,想了想之後緩緩道:“容我想想。”

  彎刀輕輕地應了一聲是,便放下簾子轉身退了出去,房中頃刻間便是一片寂靜。

  明夫人輕微的鼻息聲就似是在耳側一般,過了好一會兒才覺出她鼻息漸穩像是睡著了,明玥這才輕手輕腳地從梢間裏退出來,看著左右無人這才往自己院子中走去。

  走到半路上卻碰見了折柳,滿臉焦急地看見她迎上來,“姑娘適才去哪兒了?叫奴婢好找。”

  “我四下轉轉,那花兒都開的不大,也沒什麽香氣便作罷了。”明玥隨口胡謅了一個理由,目光卻是往一旁看去,不知道在想些什麽。

  折柳察覺出她的異樣,見她不肯說也不問,隻是侍奉著她朝拂劍軒走去,兩人身影漸行漸遠,遠處的假山後頭才晃出一個人影來,看了兩人背影一眼奇怪地皺了皺眉,轉身往一旁跑去。

  “長姐果真是沒有回院子?”明珊語氣詫異地問道,眼中露出幾抹盤算的意味來。

  杏雪點點頭,“大小姐有功夫在身,奴婢不知道她去了哪兒,但實在是沒有回房也沒有去折梅花。”

  明珊輕輕地點了點頭,舒了一口氣卻沒說什麽,杏雪不免奇怪,“姑娘,你瞧著大小姐做什麽?”

  明珊一個眼風掃過來,杏雪忍不住縮了縮腦袋,半晌之後才聽見她道:“我是關心大姐姐,夫人病得蹊蹺,我怕她心裏頭亂,做什麽傻事。”

  杏雪不敢答話,卻是應了一聲什麽也沒說,心裏頭卻狐疑至極,大小姐性情灑脫,素來不拘小節,怎麽會做出什麽傻事來?

  她還沒有想完,便聽見明珊低聲道:“你且去叫大滿來,我有事情要同他說。”

  杏雪“哎”了一聲,轉身往門外走去。

  明珊落座在案前,提起筆墨來寫了兩筆之後,便將信封封了起來,放在了一旁。

  杏雪領著大滿過來,明珊低聲笑著道:“這信你且交出去,是我給那家掌櫃的囑咐,怕說話露了,倒把衣裳給做壞了,注意的東西都詳細寫在裏頭,你交給他便是。”

  大滿悶聲不吭,卻是輕輕地點了點頭,將信封揣在懷裏轉頭就要走,明珊眼睛往下一瞧,卻是叫住了他。

  “怎地靴上又是這麽多泥?可是那夥人又叫你一個人忙了?”明珊輕蹙細眉,低聲問道。

  大滿抿了抿唇,別開了脖子不說話。

  明珊頓了頓,目光中不由自主露出幾分憐惜來,向著杏雪示意,杏雪點頭回屋去,不過一會兒手裏抓了一小把銅錢和果子塞進大滿的口袋裏。

  大滿抬起頭來,目光中露出幾分暖意,這才能瞧出他的眼神實則有些呆呆的,感激地衝明珊一笑,然後一扭身飛也似地跑走了。

  眼瞧著便是十幾歲的少年,瞧著卻似個孩童一般,原因不過是他小時候便是傷了腦袋被撿回來的,小時候腦子還不好使,時常傷人,到大了倒是漸漸的好了,在將軍府中領了個侍立的差事做。

  這差事沒有別的,就是在門口站著,迎人進出之類的,不需要動腦筋,便如個木頭似的站著便是。眾人瞧著他呆傻,欺負他的有,幫他的也有,這樣的少年,日子還能是如何過呢?不過是慢慢消磨罷了。

  明珊初入府的時候不知,被他衝撞了嚇了一跳,一旁的管事便上來擰他的耳朵責罵,明珊剛來將軍府,不願出風頭,便叫管事算了,自此那少年卻似是記住她了,明珊後來也看了出來,便時常叫他來給過他幾把糖果和吃的,後來卻是能幫她做些事情了。

  望著大滿的背影,明珊嘴角微勾,華服之中愈發顯得笑容精致,貌美異常,不過眼中的幾縷笑痕中卻是帶著無比的寒冷和冷笑,隨即轉過頭來進了房中。

  明玥知道了卻不肯說出來的消息,會是什麽呢?能讓明夫人動這麽大氣,這樣快就……

  她垂下長長的眼睫,看著手中的手帕一針一針的仔細縫著,低聲笑道:“長姐回頭成親,我卻是不好什麽也不給,便給她繡些東西和衣裳也是好的,也是我的一份心意……”

  杏雪笑著點頭不語。

  到了晚間,明璟也回了將軍府,三人自是一塊往正院而去,明夫人的臉色果然好了很多,看著精神都恢複得差不多了,笑語盈盈地同眾人說話,可細瞧著還有幾分虛弱,彎刀麵上平靜,眸中實則帶著幾分緊張地隨侍在明夫人身側。

  明玥做出一副舒了一口氣的模樣,低聲道:“女兒擔心至極,母親以後莫要再操勞了,實在不必。”

  明夫人愛憐地看了女兒一眼,搖頭道:“我是入了冬吃的不甚盡心,這才致如此,放心,過些時候便好了。”

  明珊在一旁湊趣道:“以後伯母若是進食不喜,便可教侄女來陪伯母吃飯,這俗話說得好,若是人多吃得才香呢!”

  眾人忍不住都哄笑起來,明夫人也是笑開了懷,明玥和明璟感激地看了明珊一眼。

  一頓飯便在和煦歡樂的氛圍中過去,吃過了晚飯,又陪著明夫人說了好一會兒話,瞧著她有些乏累了,眾人這才起身告退。

  走到院落中,作別明璟之後,明月輕柔地照在大地上,凝出朦朧煙霧一片一般,隔著煙霧般的月光雪色,整個庭院裏卻如夢幻樓閣似的,幻麗不可方物。

  明玥輕輕地舒了一口氣,舉步往前走去,明珊從身後追上來,氣息略有不穩,語氣不安地道:“長姐,可不會是出了什麽事?伯母瞞著我們吧?可是大伯父在京郊隨侍聖駕不妥?”

  明玥皺了皺眉,轉過頭去語氣頗有些嚴肅,看著明珊道:“父親忠君愛國,能有什麽不妥?你不要多想,回去好好歇著便是。”

  明玥素來少有這般的聲厲色荏,明珊也忍不住嚇了一跳,捂著胸口呆呆地看著她,可看她麵色沒有緩和下來的意思,才咬了咬唇通紅了一張臉,難堪地道:“是……我知道了。”

  明玥見她聽到了心裏,臉色這才緩和了下來,柔和語氣道:“你不要自己嚇自己,若是真有不妥,早有明旨申斥下來,怎會這般無聲無息?身為明家兒女,怎好這般膽小如鼠,自驚其亂?若是傳出去,豈不是笑話?你回房歇著吧,我還有事先走了。”

  說著連什麽話也不多說,轉身走開。

  夜色之下,明珊怔怔地看著明玥的背影,掩在錦衣袖口中的一雙手緊緊地握成了拳頭,麵色也難看了下來。

  身旁杏雪也覺得頗有幾分難堪,看著明珊臉色不好,卻不知該如何勸慰。大小姐旁的都好,素來是極有傲骨的,姑娘說的這話也太過喪氣了些,更何況明將軍還是大小姐的生父,她如何會有好臉色?

  猶豫了好一會兒之後,她決定還是閉嘴,可是看明珊站在原地,倒似是呆了一般,若是還不走隻怕要身上著涼,便道:“姑娘,咱們回去吧,這裏太冷了。”

  明珊回過神來,由她扶著胳膊往凝紫齋而去,路上卻突然慘然一笑,語氣蕭索地問道:“杏雪,可是你也覺得我窩囊了些?”

  杏雪嚇了一跳,連忙抬起頭,“姑娘說的這是哪裏的話?怎麽會?”

  “我如今在這將軍府裏千好萬好,可我還是想阿爹阿娘,若是他們還在世就好了。”明珊語帶悲聲,竟不知是傷心明玥駁斥她的態度還是如何,聽著倒是可憐得緊。

  聞言杏雪也忍不住歎了一聲,心裏頭頗有幾分酸楚,先前在永波府時,明二老爺借著大老爺在京中的威勢在家鄉過得甚好,多有體麵,便是知州和府君大人也多給體麵,可是一遭橫死,老家便什麽都沒有了,姑娘也隻得投奔京城伯父家。

  可俗話說得好,金窩銀窩都不如自己的狗窩,她是打小孤兒慣了,服侍三姑娘便是她一生的責任,可也在永波府中生活了許久,不可能沒有感情,如今聽明珊說起來,心中倒是頗有幾分酸楚。

  “姑娘說的是,若是二老爺和夫人在世,咱們還在永波府,說不得這些日子夫人正帶著姑娘四處串門,與各家姑娘做詩社繡會呢?”想起往日的情形,杏雪不由自主地說道。

  明家二房隻得這麽一個閨女,二夫人自然珍貴得緊,隻是屢屢想要生下嫡子,卻亦是沒有辦法,不比明家大房兒女雙全,又身居高位,住在京城令人豔羨,可獨這麽一棵苗,那也是疼愛得緊的,自然是處處都寵溺著。

  永波府明府是名門大家,雖說是托了長房的福氣,可也不容小覷,城中多少往來貴戚都要給上幾分麵子,是以明珊的少年時光過得快樂無比,人人崇敬,家境殷實,又無人在她頭頂上,好不愜意。

  可如今到了京城可是大不一樣,將軍府規矩嚴,這倒是小事,明將軍和夫人雖然都憐惜姑娘身世,多加疼愛,可在這京城中,有多少人家的女兒比之明珊要高貴許多的,便是上一次的落水,便是一個例子。

  杏雪雖然不常多想什麽,可是想起那麽一樁事,心頭也是壓抑難過得緊,若是沒有大小姐是,三姑娘可該怎麽辦才好?

  她低低地歎了一口氣,將銀鼠披風往明珊的胳膊上拉了拉,低聲關切道:“姑娘莫要往心裏去,大小姐如今快要出嫁了,這親事……”

  不算是個好親事,滿京城都知道的,人人都心裏明白,卻不好說出來。

  明珊微微挑起了嘴角,卻是一句話沒說,就著她的胳膊往凝紫齋而去。

  拂劍軒中,明玥垂首坐在書案前,眉眼之間帶著絲絲冷凝,折柳和玉笛大氣也不敢出,侍立在一旁不敢說話,屋子裏熱氣哄著,倆人倒還覺得後脊背有點發涼。

  過了良久之後,她才抬起頭來,目光恢複了平靜,低聲道,“去尋明義來。”

  折柳詫異地“啊”了一聲,過了一會兒才恍然大悟,連連點頭,一溜煙地跑了出去。

  不過多久,一個身著薄甲的青年漢子便走了過來,身形高大,正是飛騎衛統領明義,他不敢擅入大小姐內閣,便立在正廳隔著一方簾子,恭敬行禮道,“屬下參見大小姐,大小姐可有吩咐?”

  簾子輕輕晃動,不過片刻後傳出一道清淡的聲音,“這幾日京中事多,你去瞧著萬花樓的一舉一動,如有不妥,向我來報,更還有萬花樓的那位……程婉婉姑娘,去尋一下下落。”

  明義瞠目結舌地抬起頭來,不可思議地看著麵前的珠簾,道,“大小姐,咱們飛騎衛……”

  “我知曉是大材小用,可此事我定要知道不可,是以還是辛苦義兄長了。”明玥輕聲說道,眸光淡然且淩厲。

  程婉婉是何其實她並不甚在意,這件事情要緊的是若是鎮南侯府沒了臉,下一個便是平遠將軍府。

  而她不能因為自己的婚事,讓家族蒙羞。

  明義糾結了一會兒,頓了片刻,才道,“屬下知道了。”

  明玥這才點了點頭,放了他出去,臨走前卻還補了一句,“不必讓父親母親和哥哥知道。”他們要是知道自己插手,定然有的囉嗦。

  明義抽動了兩下麵皮,隻好點點頭應了一聲出去了。

  鎮南侯府中,闊大的正堂中,一個約莫四五十歲的中年男子坐在堂中,滿臉的怒意盎然,一旁的中年婦人氣質卓然,麵上多了幾分憂愁,隻是哀聲歎氣地坐在一旁。

  “這混賬!又一聲不吭就出了京,他眼裏還有沒有我這個老子了!”鎮南侯爺蘇霆向來對這個紈絝兒子頭疼不已,如今出了這檔子事更是火上澆油一般地生氣。

  蘇夫人抬起頭來張了張口,欲言又止,頓了片刻後才道,“侯爺隻說此事如何辦才好?”

  “怎麽辦?這跟咱們有什麽幹係?都是那孽子做的孽!”蘇霆氣得胡子一翹一翹,一掌拍在紅花梨木的茶案,震的碗盞裏的茶水都跌落出來,灑了半桌麵。

  滿屋子侍立的丫頭婆子一句話也不敢說,戰戰兢兢大氣不出,蘇夫人瞧著蘇霆大發雷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