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07章 看來也不過爾爾
作者:玉聽蘭      更新:2020-12-28 19:38      字數:4344
  餘亦能高詠,斯人不可聞。明朝掛帆席,楓葉落紛紛。”

  相比之祁淵同她和念的那一首,她卻偏愛這一個,想起將軍府如今的處境,隻不過搭進去自己的一樁婚事罷了,又有什麽不可?

  明玥怔怔地想著,隻待入定之時,卻突然聽到身後傳來一聲嘲諷般的輕哼來,“倒不知你竟有這般的心胸,竟然牽掛起國事來了。”

  明玥眉頭一皺,回過頭去看,卻見那如火的紅葉之下立了一個約莫二十歲上下的青年,俊眉星目,目光一眨不眨地盯著她,模樣竟是意外的好看,那白皙的皮膚卻似是被那紅葉染了一般,透出一抹紅來。

  她詫異地盯著他看了幾眼,確定自己不認識之後,才皺眉問道:“與你何幹?你是何人?”

  來人冷哼了一聲,往前走來,左右無人,明玥看他也並非是紅葉寺中人,莫名其妙出現在此地,大是異樣,當即便倒退了兩步。

  來人見她戒備,臉上卻是有些不快,隻是在她驚訝的目光中從懷中掏出了一方軟帕來,隨手地塞到她懷中,硬邦邦地道,“若是不擦幹淨,隻怕要流膿。”

  明玥一愣,看了一眼懷中的手帕,倒不知道是該接還是不該接,來人見她猶豫不動,眉宇之間便帶了一絲薄怒的氣息,看了她一眼低低地道:“我是什麽人倒是不重要,祁淵你倒是認識得緊,竟與他同遊紅葉寺,這淨生師傅如今果然是六根不淨了,連這樣的人都能放進寺中了!”

  見他言語之中帶及祁淵,明玥疑心他是祁淵的朋友,卻不妨他後麵的話愈發地不成樣子,竟似是說她與祁淵不清不楚,看在祁淵的麵子上才被帶入寺中,當即便有些薄怒起來。

  “我是平原將軍府明玥,能入寺亦是因為平遠將軍府為國為民乃是大啟棟梁,才有此殊榮,隻是不知閣下是憑什麽進來的,紅葉寺若連你這等出口無德之人都能放入寺中,看來也不過爾爾。”明玥眯起了眼睛,正色冷聲道,看了他一眼之後,眉宇間露出幾分嫌惡,轉身便要走,竟是不願再和他浪費半句唇舌一般。

  蘇鈺見她瓷白臉頰生起薄怒紅暈,明眸皓齒,一雙眼睛中帶著清淩淩的薄怒,卻似泉水之中的黑曜石一般醒目,便是連怒氣也帶著幾絲奪目的烈豔動人,卻比漫天紅葉還要美上幾分,殊為絕色,一時忍不住心中一動。

  片刻沒有回過神來,那一襲紅衣已經拾階而上往紅葉寺中而去,他張口想喚,卻是一句話也說不出來,臉頰處隻不自覺地勾起一抹微笑,心底的一股鬱結怒氣也似林中薄霧緩緩消散了似的。

  明玥往禪房走去,心中不虞麵上自然不快,左側廂房裏的一張長榻上,明珊側躺在上頭闔目休息,而幾個丫頭歪七扭八地躺在靠窗的長榻上睡覺。

  聽見動靜,折柳向來警醒,迷迷糊糊地睜開眼睛,看見她走進來,連忙起身揉著眼睛道,“姑娘,可要歇一會兒麽?”

  明玥滿腹怒氣,聞言卻是散去了不少火氣,並不想叫她們擔心,索性便道:“不歇了,過一會兒你們出去瞧瞧,若是轉完了,我們就回府。”

  折柳懵懂地看著她,隻覺得她似是有些不對,但如何不對倒也不好多說什麽,兩人說話間,其他幾個也都醒了過來。

  既說著要去轉轉,明玥不肯再出門,便叫他們托著代送了香火錢,自己窩在屋中,想著適才的男人,愈發地覺得窩火,恨恨地錘了一把扶手之後這才作罷。

  明珊幾個出了門,玉笛早已先問過了,便去大殿之中供奉香火,轉過長廊,到了大殿前,玉笛和杏雪進去祈福,明珊隻站在大殿中,抬頭仰望著麵前的莊嚴佛相,慈眉善目,目光中帶著悲憫也似帶著冷漠一般,俯望塵世。

  她勾起嘴角,輕輕地笑了起來,隨即便隻聽見身後傳來一道聲音,“三姑娘,阿玥呢?”

  她回頭去看,祁淵撩起袍角跨步走了進來,目光在大殿中張望一二,臉上滿是搜尋的神色,她心中一頓,輕輕地笑起來,“長姐在房中歇息,叫我們來這裏供奉香火,再走上一圈,便要回府了。”

  祁淵眉頭皺了皺,這麽快便要走?“她怎麽了,可是身體不適?”

  明珊清淺一笑,目光不著痕跡地落在了他身後,緩緩道:“祁公子很關心長姐?”

  祁淵神色一頓,看了她一眼,目光從疑惑變得清晰,隨即淡淡地笑道:“我與阿玥自幼一起長大,情分自是和旁人不同,不免便多問了一句。三姑娘見笑了。”

  明珊迎著他的目光微微笑了起來,點點頭道:“祁公子深情厚意,我在這裏代長姐謝過了。”說罷,嫋嫋婷婷地矮身一福。

  祁淵側身避開,含笑淡然道:“若是她不甚舒服,我便送你們下山。勞煩三姑娘前去一問。”

  明珊低頭應好,緩笑著出了門,往禪房而去。

  祁淵轉過身來,看著她的背影,眉頭微微蹙起,到底還是將心底的疑問給打消了。

  大殿角落之處,月白軟銀長袍的男子眯著眼睛瞧著適才大殿中的男女,眉頭皺的死緊,眼神中閃過一絲不虞之後,瞧著兩人的背影一前一後出了大殿,這才輕哼一聲,轉身往後院禪房走去。

  一間雅致的屋子坐落在紅葉寺後方,門前並無什麽人,小沙彌也在遠遠地持帚掃地,瞧見他過來,放下手中的活計,頷首合十行禮,“蘇施主。”

  蘇鈺點點頭,繼續往禪房中走去,到了門前隻隨意地輕扣門扉,便推門進去,迎麵隻是一張圓桌和牆上的掛畫,左側擺著書案並著厚厚的藍麻書本,右側卻是擺了一張矮塌,上麵放著茶具,一個須發皆白的老僧坐在窗前,麵前的茶具還嫋嫋地冒著香氣,他卻似閉目養神,微闔著眼睛,手中持著念珠輕輕地滾動著。

  “蘇施主,心浮氣躁為習武之人大忌,今日這是怎麽了?”

  蘇鈺定住目光看了他一眼,輕輕冷哼一聲,大踏步地走上前來,在他麵前坐下,老僧睜開眼睛,目光中露出幾分笑意來看著他,見他不言不語繼續道:“聽聞蘇施主好事將近,老衲在此處先行賀過。”

  蘇鈺冷冷地抬眉看了他一眼,嘴角半揚仿佛是譏諷一般,“不是說佛門中人不問世事麽?這般六根不淨,是何道理?”

  淨生大師仰頭笑了起來,笑聲爽朗,笑了好一會兒才止,低低地笑了起來道:“佛祖乃是參透世事才以至成佛,若非要懂世人之心,又如何能夠開悟普度?”

  蘇鈺望著眼前的一副茶具,隻想到適才有人動過,心中的不快便迅速地冒了上來,“看來你這佛門,也並非清靜之地。”

  淨生大師輕輕地笑了起來,搖頭道:“老侯爺與世子挑了一樁好婚事,世子何以這般不快?”

  蘇鈺皺起眉頭,掃了他一眼,哼聲道:“不過是全父親心願罷了,好與不好有什麽要緊。”

  淨生大師含笑搖了搖頭,半晌之後才緩緩道:“有情眾生,非能定數,世子不必妄下斷語,再過時日,且行且看。”

  蘇鈺不耐煩地皺了皺眉,“不必與我打機鋒,此事我自有明白。隻是你這茶具不潔,豈是待客之道?”

  “阿彌陀佛。老衲這副茶具是為世子所設,怎會不潔?世子心中多憂多思,自覺不潔罷了。”淨生大師笑得愈發開心。

  蘇鈺麵如鍋底,動了動嘴唇,什麽也沒說出來,不耐煩地白了笑得很是歡暢的淨生大師一眼。

  那邊廂,明珊進來問話之後,明玥自是一口答應,眾人既已出去觀了紅葉,心中倒也滿足了,便收拾著東西準備下山。

  出了門,祁淵便侯在了門口,瞧見幾人出來,微微一笑便迎上前來,明玥抬頭看了他一眼,想起那男子的無禮言行,疑他是與祁淵相熟之人,這麽多人麵前卻不好多問,心中便多有幾分不快,同他說話亦是冷冷淡淡,態度疏離。

  祁淵心中疑惑,可眾人在前也不好多問,隻得按捺住,先行送幾人下山才好。

  天色漸晚,白雲山上的遊人也散去了大半,下山倒是也不擁堵,腳程倒比上山快了許多,到了山下之時,飛騎衛才迎了上來。

  明義上前道:“姑娘,可要回府?”得到明玥硬邦邦的一聲應答之後,滿臉莫名地瞧著她一言不發地閃身進了車馬中。

  他詫異地扭過頭去,大小姐這是怎麽了?扭頭去看明珊之時,明珊臉上猶豫,歎了口氣卻是一句話也沒說,跟著坐進了車馬中。

  見眾人一一上了車馬,明義瞧見後頭的男子身影,皺了皺眉,上前拱手道:“祁公子,多謝。”

  祁淵目光流連在明玥身上,見他客氣回禮,這才收回目光,低聲笑道:“本是我應該做的。”

  明義客氣地笑了笑,低聲道:“大小姐身份貴重,如今已議定親事,多有不便之處,還請公子諒解。”

  祁淵神色一頓,目光落在他臉上,半晌之後才緩緩地笑了笑,“你說的極是。”

  明義心中低歎,雖說此言刺耳,但是卻不得不說,他拱手告辭,作別離去。

  飛騎衛登車上馬,護送著中間一輛車馬往城中駛去,祁淵望著那綴著香囊錦鈴的油壁香車,目光中情緒閃動,半晌卻低下了頭來。

  回到將軍府,明玥下了車馬一言不發便往院中走去,連明璟笑眯眯地迎上前來想同她說話,也碰了一鼻子灰,瞧著明玥麵色冷淡地往拂劍軒走去,明璟一頭霧水,扭過頭來看著跟著進門的明珊幾個,詫異地問道:“阿玥這是怎麽了?”

  明珊茫然搖頭道:“我也不知道,隻是從山上下來就這般了。”明璟有些不相信,轉頭望向折柳和玉笛,兩人也是滿臉茫然地搖了搖頭,她們亦是不知,兩人甚至是在回程的路上才察覺出明玥有些不對勁的。

  見此情形,明璟倒是不知道如何是好,半晌才扭過頭隻低低地歎了口氣,道:“我回頭去瞧瞧她吧,三妹妹也累了,早些回去休息。”

  明珊莞爾一笑,乖巧地點了點頭,帶著身邊的杏雪轉身往凝紫齋而去。

  明玥要發脾氣,在將軍府已不是一個新鮮事了,大家早已習以為常,隻是奇怪的是,明玥回了府,什麽都沒多說,便是連個脾氣也沒發,隻不過能明眼瞧出心情不甚佳,但到底是什麽話也沒說。

  如此奇怪,倒是讓府中眾人頗有幾分不習慣,折柳和玉笛也是戰戰兢兢,過了一日,終見明玥心情好轉,重又笑起來的時候才舒了一口氣。

  她不多提,眾人也不好多問,明璟心中掛心妹妹,便去問了明義,明義也全然不知,明璟隻好叫他詳細地說出來明玥都做了什麽,明義臉上一緊,支支吾吾了半天,隱去在山腳下與王晟的衝突,隻說明玥路遇祁淵,隨後去了紅葉寺再後來便下山了。

  這其中完全找不出疑點,明璟十分費解,茫然了半天,見明玥不再縈懷此事,便也不再多問了。

  隻是與王晟起之衝突之事,並非明義想瞞就能瞞得住的,如此過去兩日,明德下朝回來,滿臉晦暗,隻進了內堂的時候,明夫人瞧出不對,多問了兩句,倒是把這樁事給問了出來。

  “王同甫此人早就看我不順眼,如今有了這一樁事,自是要死咬著我不放。”明德輕輕地揚了揚眉,將頭上的官帽撣了撣,轉身交給了身旁的丫頭。

  明夫人秀眉緊鎖,低聲道:“玥兒與王家那小子素來不對付,若單單隻是因為此事,倒是不必,可恨的是他們竟然惡人先告狀,說我們縱容飛騎衛橫行霸道。”

  “正是如此,是以今日朝堂之上,我倒是沒多說什麽,一切都還未有定數。”明德目光雖然沉重,神色卻是頗有幾分輕鬆,糾結在一起,倒有幾分滑稽。

  明夫人點了點頭,回過頭來卻是臉色一頓,惱道:“這丫頭當真是慣著她了,這般的為所欲為!”

  “母親說什麽?阿玥怎麽了?”明璟剛好跨步進門,聽見這一句,便忍不住問道。

  明夫人扭過頭來看見兒子,想起丈夫與兒子對女兒的縱容,也帶了氣,惱道:“玥兒出了這般大的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