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06章 倒讓我趕了上來
作者:玉聽蘭      更新:2020-12-28 19:38      字數:4344
  “隻是不知道這裏到山上還有多久?”

  “離山上不到半個時辰的路程便到了。”一道輕輕柔柔的聲音傳了過來,卻顯然是個男子的聲音。

  明玥嚇了一跳,連忙回過頭去,本是滿臉戒備的表情瞧見來人時卻化作了驚喜,“祁淵哥哥,你怎麽在這裏?”

  來人一身暗青色長衫,氣質如鬆,立在豔豔紅衣的明玥麵前愈發襯得麵如冠玉,鬆柏挺拔,他緩緩地笑了起來,笑容卻如暖陽一般。

  “我怎麽不能來這裏?”

  明玥一愣,隨即反應過來,祁淵學識淵博,最是喜歡賞夜看月的風雅之時,白雲山紅葉乃是眼下這個季節的一絕,他自然是要來的,不由得不好意思地笑了起來。

  “嗯,這裏的風景真是極美,你定是要來的。”

  祁淵微微笑了起來,眸光中帶著一絲令人有些慌亂的火熱注視在明玥的臉頰上,“是啊,這裏的風景極美,我定是要來的。”

  明玥被他瞧得有些發毛,心中隻是不自在微微別開了身體,低笑了起來。

  回過頭去,卻瞧見明珊和杏雪兩人自覺地別開了眼睛,扭到了一旁,她心中兀自奇怪,卻想著明珊定是怕見生人,便想著今日先不必介紹了,隨即笑著道:“你怎麽知道我在這裏?”

  祁淵察覺出她的不自在,心中一暖,挪開了目光道:“我也不知,隻是在山下聽見了有人說一位紅衣女俠的英勇事跡,想著便是你,卻不想你們腳程慢了,倒讓我趕了上來。”

  聽他語氣中帶著幾分揶揄,明玥不好意思地紅了臉,垂下頭來,低聲道:“我並未想過如何,是他……”

  “不用說了,我明白你。”祁淵輕輕地拍了拍她的肩膀,低低一笑。

  明玥肩膀上輕輕一沉,她咬了咬唇,不自在地撇開了肩膀,卻是不知道說什麽好。

  見她羞澀,祁淵微微一笑,轉開了眼睛,說起了旁的來。

  過了一會兒,折柳上前稟報,“姑娘,三姑娘好了,咱們上山吧。”

  明玥求之不得,連連點頭。不知怎麽,她總覺得祁淵今日好似有些不大對勁一般,可具體是哪裏不太對,她又說不出來,聽見這話,連忙轉過身來過去扶住了明珊。

  幾人並行,一路往山頂走去,隻是明玥心中有些不自在的時候,卻總覺得身後有什麽人跟著一般,莫非是王晟竟然不死心,還要再來一次麽?

  她回過頭去,還帶著綠意的山林和幽靜的小道上空無一人,隻聞鳥鳴幾聲,除此之外什麽也沒有。

  她狐疑地皺了皺眉頭,一旁的明珊瞧見,詫異地問道:“長姐,怎麽了?”

  明玥回過頭來搖搖頭道:“沒什麽。”明珊“哦”了一聲,卻是沒再追問,隻是同她說起山上落葉來。

  祁淵走在兩人前頭,微微側首之時,便能看見明玥垂著頭微紅的臉頰,隻覺得像是羽毛輕輕拂過心髒一般,癢癢的像是春風吹拂靜波而起的漣漪。

  瞧著幾人前行和樂融融的畫麵,身後的山林中蘇鈺的臉已氣得快漲成了豬肝色,身旁的男子一副看熱鬧不嫌事大的模樣,興衝衝地看著幾人的背影,故作疑惑地道:“嘖嘖,這是誰?怎地與平遠將軍府的人這般熟稔?瞧那侍女都似見慣了一般,莫非常常相見?”

  話還沒說完,察覺出一道淩厲的眼風,尋常也就罷了,可是眼下卻是特殊時期,他乖乖地閉上了嘴,瞧著蘇鈺重重地一拳打在了一旁的樹上,撲簌簌地落下一層落葉來,兜了兩人一頭一臉。

  裴姓男子狼狽地躲過,撲掉身上頭上的落葉,抬起頭來瞧著蘇鈺,低吼道:“蘇鈺!你搞什麽鬼!你不是不喜她麽?做什麽這般惱怒?”

  蘇鈺隻覺得心口像是被人重重地錘了兩拳一般的堵得厲害,看著幾乎都有些看不見的身影,眼中幾欲噴出火來,麵色鐵青。

  裴姓男子瞧著他實在生氣得很,隻覺得很想笑,覺得九王爺真是料事如神,這門婚事真的是“天作之合”,想到此處,他繼續緩緩笑道:“你又何必為這樣的女子生氣?總歸還沒過門,你退掉親事也是應當的,你且瞧瞧,那男子與她那般熟悉,說不準明家小姐要逃婚,就是為了和他私奔……”

  話還未落,他隻覺得麵門處一涼,心中一凜條件反射地閃身躲過,待狼狽地站穩身形時,才發覺適才那一拳堪堪擦過臉頰,若是再晚一點,他的俊臉怕是要開花了。

  他心有戚戚焉,撩了撩頭發這才抬起頭來,“你莫要……”

  還未說出半個字來,便隻覺得拳頭繼續往自己麵門上招呼而來,他心知是惹怒了蘇鈺,不敢戀戰,連忙逃竄,丟下一句話來,“我還是去山頂等你的好。”

  蘇鈺麵色鐵青地看著裴行遠去的背影,收回目光來,又望向山中小道,隻覺得自己還沒過門,腦袋上已經戴了一頂碩大碩大的綠帽子。

  他咬緊了牙關,隻覺得心口處的鬱鬱之氣無處可散,恨恨地錘了一把身旁的樹才罷休。隻是惱怒之餘,他眉頭有些微皺,心中莫名其妙浮出一絲疑慮,適才看她似是麵上有些不自在,手也不自覺地往身後去背,莫非是出了什麽事?

  行至山巔之時,已經時值中午了,太陽如火,照射在漫山遍野的紅葉之上,透出朦朧的紅色,美不勝收。便是折柳和玉笛幾個都歡喜起來,歡聲笑語不已。

  瞧著山巔之處已是人頭攢動,明玥不自覺地皺了皺眉頭,祁淵見狀,低笑了起來,“若是覺得人多,我倒是知道一處清淨的地方,這山上有一處紅葉寺,隻不過要略走上幾步,裏頭既有齋飯,也有歇腳的地方,且從那處看下來,將整個紅葉之景盡收眼底,亦是美妙。”

  “紅葉寺?可是我們進不去呀!”折柳聽見這話,呆呼呼地探頭來問,明玥也是滿臉驚疑地看著他。

  祁淵低低地笑了起來,緩聲道:“我與紅葉寺的住持交好,平時亦是常來,想來多你們幾個也不算什麽,裏頭戒備森嚴,也並無什麽閑雜人等,你隻告訴飛騎衛一聲便是了。”

  明玥還在猶疑,一旁的折柳和玉笛已是興奮起來,明珊也眼露驚奇地看著她。

  猶豫了片刻之後,耐不住眾人這般期盼的目光,她隻好點了點頭,抬起眼來看了他道:“如此也好。”

  祁淵笑了起來,轉身便領著幾人從一處小徑處繼續往山中走去,走了約莫半盞茶的工夫,果然見到了紅葉寺的山門。

  山門前靜悄悄的,一絲閑雜人等也無,縱然山巔處已然是遊人如織,可紅葉寺依舊清淨得緊。不為什麽,便是因為紅葉寺是太宗皇帝長女寶安公主生前清修之地,等閑人不得入內,寶安公主好文,紅葉寺中便多有文人所提詩句,乃是京中一絕。

  想來祁淵學識淵博,在京中頗有才名,能受到紅葉寺住持的看重,也是理所應當。

  到了山門前,祁淵上前輕輕地叩了叩門扉,不過一會兒,便聽見裏頭小沙彌揚聲問道:“阿彌陀佛,此乃佛門清修之地,不得擅入,施主請回。”

  祁淵微微笑了笑,揚聲道:“普若,是我。”

  裏麵靜了一瞬,片刻之後,門便被打開了,露出一個圓頭圓腦的小沙彌來,瞧見祁淵眼中露出幾分笑意來,“祁施主,竟是你,這幾位是……”

  祁淵見他眼露疑問,又想著眾人乃女子,便低聲笑著道:“此乃平遠將軍府嫡女明玥小姐,亦是我的同伴,進山賞紅葉奇景想進來歇腳片刻。”

  普若眨巴著圓溜溜的眼睛看了眾人一眼,似是在思考什麽,頓了片刻後打開了門,站在門中雙手合十道:“平遠將軍府為國為民,乃國之棟梁,理應接待,明施主,請進。”

  明玥微覺詫異,頓了片刻後連忙合十行禮謝過,眾人這才一一走進門中。

  進了門中,才發覺紅葉寺中的奇景比山巔之處的不遑多讓,萬花落盡,卻偏生這白雲山上的紅葉奪目如初,堪比萬花錦繡。

  紅葉寺中裏亦是栽了許多楓樹,在黃牆黑瓦的肅穆之中,多了一抹豔麗,卻有一種奇異的和諧。

  往裏行去,便是拾階而上,站在高處往下看到的時候,才看到那紅葉寺內一片寺外一片,登高望遠,那樹下倒是一流河水蜿蜒而過,白練一般的河水映襯著河水愈發美得緊。

  眾人忍不住驚歎,駐足看了幾眼,連明玥眼中也露出幾分驚奇來,臉上帶笑,低語喃喃了一句,“楓葉千枝複萬枝,江橋掩映暮帆遲。”

  祁淵扭過頭來看了她一眼,低低地笑了起來,“憶君心似西江水,日夜東流無歇時。”

  明玥心中一動,抬起頭來看了他一眼,見他眉眼彎彎,笑意深深,眼眸中卻似有自己看不清的情緒,心中一顫連忙別開了眼睛。

  前頭普若走了兩步,見眾人看那景色入了迷,忍不住驕傲地抬起頭來道:“這‘楓橋澄練’乃是我寺中一景,尋常人是看不到的。”

  一旁折柳見他可愛,忍不住打趣道:“這名字也好聽得緊,是哪個師傅取得?”

  普若低頭念了一句佛號,笑眯眯地抬起頭看著祁淵,低聲道:“是祁施主取得。”

  眾人不免讚歎,目光看向祁淵,祁淵輕輕地笑了笑,不以為意一般,低聲道:“普若,諸位貴客腳乏了,先請坐下吧。”

  普若點了點頭,連忙引著眾人往裏頭走去,隻瞧見前頭之處露出一排廂房來,前頭隻一個空曠的場地,青石地磚縫隙中也透出些草苔,古樸而寧靜。

  普若上前打開了一間房門,低聲道:“阿彌陀佛,便是此處,明施主請盡管歇息,過會兒便送齋飯來。”

  明玥連忙還手施禮,這才見普若轉身退了出去,向著門邊的祁淵笑道:“祁施主來了,豈不找師傅喝茶?我這便去稟報師傅。”

  祁淵清俊的臉上露出一抹苦笑來,聞言抬起眼看了一眼明玥,明玥忙道,“你去吧,不用管我們。”

  祁淵這才無奈地點頭道:“好,我與淨生師傅說上幾句話,便過來尋你。”

  明玥臉上一紅,心中隻覺得有些不對,去便去了,尋我來做什麽?隻是他轉身向外走去,倒是也不知道說什麽,隻好扭過頭來。

  折柳幾個不妨還能有此奇遇,竟進了白雲山紅葉寺,見那廂房雖然簡單,卻也幹淨整潔,被褥整齊,不免喜歡,將東西放了下來,明珊腳上自是酸疼得很,便坐在一旁歇腳,眾人壓低了聲音說笑,倒也和樂。

  時值中午,不過一會兒便有小沙彌叩門捧了齋飯前來,雖然清淡卻十分可口,眾人爬了半日的山,早就累了,竟用得精光。

  吃完了飯,時候還早,便先在房中歇腳。見接待周到,明玥心中頓了頓,便叫玉笛出去打聽可要進些香火錢,玉笛應了一聲便轉身出去。

  她不比明珊幾個嬌弱,上了山也沒覺得什麽不妥,隻是坐在廂房之中便有些無趣,想起“楓橋澄練”的美景,心中忍不住癢癢,瞧著明珊幾個已有些困倦,微微入睡的模樣,便輕手輕腳地出了門,往那處走去。

  循著記憶裏的方向,她轉身往下頭走去,隻到了跟前的時候,才瞧見山牆所擋,那河流竟是改道過來,在幾株楓樹下繞了一圈才又流了出去,河水澄淨潺潺,楓葉如火豔豔,幽靜清朗,耳中隻聞河水聲,比她這幾日被日日關在房中和聽眾人哭訴,簡直是天上人間的區別。

  她抬起頭來輕輕地舒了一口氣,看了一眼忍不住低笑了起來,若是她此刻手中有劍,倒是個極好的練劍地方。

  俯身下去,手上的血跡已有些微微冷凝,握在掌心頗有幾分不舒服,左右看了看,見河水在楓樹之下凝成一個小溪流,清澈地能倒映出人來,她蹲下身去,輕輕地撩了撩河水,洗去手心的血跡,想來是適才撐著明珊的時候,被她的發釵劃破了掌心,被冷水一激,倒有些發疼起來。

  洗過了手,眼瞧著不再流血,她才舒了一口氣,抬起頭來,望著眼前的美景,心中卻憑空多了一份豪情。

  “牛渚西江夜,青天無片雲。登舟望秋月,空憶謝將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