然而，哪怕是知道自家太子殿下的意思，清酒還是恭敬地應下，“是，屬下此次一定謹慎處理。”

  “去吧。”點了點頭，周煜朝書房走去。

  一趟不起眼的馬車上，上官竹臉色複雜的看著坐在自己對麵的青衣男子裝扮的徐離初，心裏仍舊一陣陣後怕。

  剛剛的場景，著實是讓他大氣兒都不敢喘一聲，天知道當看到徐離初一點兒都不顧及就朝周煜走去的那個時候，他的心都差點兒跳到了嗓子眼裏！

  今日的徐離初，沒有一絲往日裏徐離初的樣子，但是又處處都是徐離初的神態。

  他不知道周煜會不會已經發現了，但是他知道，他在周煜的眼裏看到了沉思。

  而且自己和周煜那個人打了這麽多年的交道，他心裏所想，他的所作所為他還是能夠明白一些的。

  剛剛他或許還不怎麽確定，但是等他反應過來，回過神來之後，就未免不知道這事情實在是太過於怪異。

  而且周煜在徐將軍墳頭前，當著眾人的麵說的那幾句話，他也是聽到了的，他心裏尚且感慨萬千，卻不知道自己對麵這個人心裏又會怎麽想？

  會不會對於自己做的這一切已經開始後悔了……

  而且若是他猜的不錯，此刻周煜派來調查他們的人已經開始行動了。

  “阿離……你有想過，若是剛剛在你爹爹的墳前，被周煜發現了怎麽辦？”上官竹目光閃了閃，終於忍受不住內心的煎熬，開口問道。

  坐在對麵一直沒有反應的徐離初，聽了這句話後眉頭微微一皺，嗤笑了一聲道，“上官竹，我既然敢過去說，便不怕被他發現，更何況，他發現又能夠如何？難不成還能夠當著爹爹的麵將我抓回去。”

  嗤笑一聲，徐離初搖了搖頭，眸子裏滿是冷笑。

  今日的周煜，還是那個樣子，明明自己什麽都明白，卻偏偏還要讓別人來當出頭鳥。

  若是別的也就罷了，可是今日卻是不行，今日是她爹爹頭七的日子，不管是什麽人在那裏放肆，她都勢必不能夠原諒。

  看著徐離初一臉篤定又毫不在乎的神色，上官竹眸子裏閃過一抹深邃，忍不住捏緊了自己的拳頭。

  阿離，你就這麽敢肯定，周煜他發現不了你嗎？

  你肯定不知道自己在和他據理力爭的時候，臉上的神色，眸子裏的神態是多麽的容易讓人著迷！

  而且，剛剛那樣的徐離初，是他幾乎沒有看過的，但是他能夠肯定的就是，這個樣子的徐離初，周煜卻一定經常見到！

  “還有，他說的那些話……”眸子裏閃了閃，上官竹有些忐忑地問道。

  聽到這句話，徐離初先是愣了一下，過了好一會兒這才開口，“他說的話怎麽了？”

  “你……聽了心裏沒有任何想法嗎？”眸子眯了眯，上官竹有些忐忑地開口問道。

  徐離初微微愣了一下，繼而眉頭一挑，嘴角露出一絲似笑非笑的弧度，“他說了我就得怎麽樣嗎？他說什麽是他的事兒，我怎麽想是我的事兒，周煜他如何，那是他自己的說法，與我有什麽關係？”

  “阿離，你真的是這樣想的嗎？”嘴角露出一絲苦笑，天曉得，當周煜說著那些話的時候，自己正好一直在看徐離初的表情。

  他承認，在周煜說出那番話的時候，自己身邊的人臉上是的確沒有一絲表情的，但是……

  但是那樣的話，就是一般的人，不該都會有反應嗎？更何況是對周煜動過情，甚至還不知道他們之間究竟是不是放下了一切的徐離初。

  太過於平常，才是不正常，事出反常必為妖！

  捫心自問，上官竹覺得如此是自己，麵對著徐離初對自己說道這樣一番話，他勢必是做不到像徐離初那樣不動聲色，雲淡風輕的！

  可是她徐離初，卻是偏偏就做到了！

  嘴角露出一絲苦笑，上官竹歎了一口氣，正準備還說些什麽，馬車卻是陡然之間停了下來。

  到家了。

  是夜，太子府裏。

  “殿下，屬下已經查清楚他們今天所向何處了！”太子府的書房裏，清酒一臉激動的朝著周煜道。

  眸子微微一閃，周煜放下手裏那封從張府來的頗為識相的信，先是朝尋因冷色陰沉的點了點頭，繼而將視線投向清酒的身上。

  “看清楚了？”周煜抿了抿唇道。

  “看清楚了。”點了點頭，清酒臉上滿是篤定，“隻是屬下怕打草驚蛇，故而讓人不敢靠得太近，但是屬下保證……此次定然不會出現上次那樣的事情！”

  “殿下，殿下！”就在前腳剛剛踏出書房，冷南急切的聲音便從前頭傳了過來。

  周煜眸子裏閃過一絲不悅，卻還是頓住了步子，目光冷冷地掃了他一眼，“何事？”

  “回殿下的話，行宮來信！”恭敬地將手上帶著黃色龍封的信交到周煜的手裏，冷南目光裏帶了幾分擔憂。

  周煜愣了一下，伸手接過的時候，心裏莫名有了一絲不好的感覺，這個時候的信……

  待得將其解開，看完後，周煜臉色徹底地冷峻了下來，眼裏卻是帶了十分焦急。

  “殿下……”清酒在一旁開口。

  “清酒，你派人繼續盯著，這一次一定不能夠讓她走了！不管是不是太子妃，如果人不見了，本宮定不輕饒！”手指緊緊地捏著那封信，周煜的臉上滿是悲慟。

  居然，居然……

  “是！殿下，屬下此次一定不敢掉以輕心。”噗通一聲跪下，清酒這算是給周煜立下了一個軍令狀。

  “尋因，隨本宮進宮，迎接父皇。”周煜說完，便轉身朝府門口走去，步子還是同樣的匆忙而焦急，隻是那方向卻和一開始準備走的截然不同。

  太子府裏，冷冷清清，冷南和清酒互相對視了一眼，皆從對方的眸子裏看到了凝重。

  太子殿下對於太子妃有多麽的重視，他們自然是清楚的，可是到底出了什麽事情，陛下會突然回宮，還是連夜回來，以至於自家太子殿下連剛剛得知的消息也就此算了。

  眸子裏閃過一絲凝重，哪怕是再怎麽想要跟過去一問究竟，清酒還是記得自己剛剛立下的軍令狀，咬了咬牙對著冷南道，“這兩天，府裏便你多看著可，如果真的有何事兒，你一定要記得通知我。”

  拍了拍冷南的肩膀，清酒開口道。

  “放心吧。”冷南尋因清酒三人同生共死這麽多年，便是一個眼神就能夠明白互相心裏在想什麽，“如果真的有什麽事情，你就是不回來，我也會讓人去叫你的。”

  剛剛兩個人一琢磨，突然間明白了一些什麽。

  “對了，那個女人記得處置了。”嘴角露出一絲冷笑，想起今日白天裏發生的事情，清酒眸子裏滿是凜冽。

  “都交給我了。”點了點頭，冷南開口道，“你快些去吧，若是那個人真是太子妃娘娘，如果可以……還請你一定要帶她回來，太子殿下……真的是愛慘了她，哪怕是之間有什麽誤會，這麽久了，也該解開了。”

  冷南想起今天太子殿下回來之後的表情，心情莫名的低沉了許多。

  “那既然如此，府裏的事，就都交給你了。”歎了一口氣，清酒身子飛快消失在了夜裏。

  隻要交代好了事情，太子府裏的人，沒有幾個是拖泥帶水的主。

  望著那廣袤無垠的黑夜，冷南的目光在四周逡巡了一圈，最終重新恢複了平靜。

  嘴角露出一絲冷笑，冷南的身影也瞬間消失在了黑夜裏。

  “駕駕——”

  馬蹄噠噠的聲音，尋因看著前麵速度越發快的主子，眸子沉了沉，再度狠狠的一鞭子甩在了馬背上，目光裏滿是冷冽。

  今夜的太子殿下，實在是太不對勁！

  待得尋因跟在周煜的身後，隻用了往日裏一半的速度便到了宮門口的時候，不由重重地歎了一口氣。

  “皇上駕到！”就在尋因隨著周煜站在皇宮內門口，正準備喘口氣兒的時候，一道尖銳的聲音刺入人的耳膜。

  “恭迎父皇回宮！”周煜眸子閃了閃，噗通一聲跪了下來。

  等了好一會兒，沒有聽到回應，周煜那原本就皺著的眉頭不由皺得更深了。

  “太子，快起來吧。”好在，不一會兒一道聲音便從裏麵傳了出來，不過不是武宣帝，而是……陳皇後。

  周煜眸子微微一閃，抿了抿嘴角站起身來，目光裏晃過一抹擔憂。

  “回乾清宮吧。”待得周煜站起身後，陳皇後的聲音再度傳了出來。

  “擺駕乾清宮！”太監的聲音，尖銳的如同能夠劃破著無盡的黑夜，莫名的讓人聽了心悸。

  周煜隨在馬車的身後，目光幽深一片，以前的武宣帝，從未有過這樣在皇宮裏還乘坐馬車的行為。

  “好了，都退下吧，太子留下就好了。”乾清宮門口，終於傳來了武宣帝的聲音，聽起來卻是如此的無力與虛弱。

  周煜心裏微微一顫，眼裏終於多了一抹顯而易見的擔憂。

  “皇後，扶朕進去。”看了身邊目光裏裝滿了擔憂的陳皇後，武宣帝歎了一口氣，嘴角卻是帶了一絲溫溫的弧度。

  “陛下……”鼻子一酸，陳皇後忍不住嗚咽了一聲。

  “怎麽了這是？朕還沒事兒呢，莫要這般模樣。”抬了抬手，似乎想要安撫陳皇後，隻是到了最後，終究還是放了下去。

  已經有些……力不從心了。

  “陛下，讓臣妾陪陪你吧。”陳皇後眯了眯眸子，努力讓自己看起來沒有那麽傷心，努力讓自己眼裏多一分笑容。

  “有什麽好陪的。”輕笑一聲，武宣帝道，“在行宮這陣子，還沒有和朕待夠嗎？”

  說完，武宣帝看著陳皇後的眸子裏帶了滿滿的深意。

  陳皇後先是愣了一下，反應過來武宣帝話裏的意思後，心裏頭更是一澀，隻是臉上的表情卻是越發的生動了起來。

  “陛下說什麽呢！”話裏帶了三分嗔怪，陳皇後別過頭去，伸手扶起武宣帝，“陛下我送你回乾清宮吧。”

  “好。”看到陳皇後的臉色，武宣帝微微一笑，輕輕地點了點頭。

  “皇後啊……你說若是朕還能夠多在行宮裏多待一陣子該多好啊！”歎了一口氣，武宣帝突然道。

  陳皇後先是一愣，繼而嘴角露出一絲苦笑，搖了搖頭道，“陛下，待得你把事情處理好後，臣妾再同你回行宮，到時候天氣也該轉暖和了，陛下還得陪臣妾去看看那隻有行宮才有的花兒呢。”

  說著，陳皇後眼裏隱隱約約還有了希冀。

  “好啊，若是那個時候……朕一定還陪你一起去看那花兒，朕記得，你最是喜歡行宮東南角的那些花兒了。”嘴角彎了彎，武宣帝的眸子裏晃過一絲回憶與懷念。

  “嗯。”點了點頭，陳皇後嘴角露出一絲笑容，“陛下都還記得，臣妾真是開心極了。”

  “好了，先回去歇息吧，讓太子陪陪朕說會兒話。”看著陳皇後依舊念念不舍的模樣，武宣帝笑了一聲道。

  待得皇後走後，周煜小心翼翼的將武宣帝從馬車裏背出來，親自背著他，一步一步踏進了乾清宮的寢宮。

  “太子啊……朕不行了。”待得被周煜放好在龍床上，武宣帝歎了一口氣，拍了拍自己身邊的位置，意識周煜坐下來道。

  突然間這麽直白的一句話，讓周煜都有些猝不及防。

  眸子閃了閃，周煜抿了抿嘴角，目光複雜道，“父皇受天地庇佑，定然還能夠安康長壽。”

  “煜兒，你什麽時候也會哄父皇開心了。”聽到周煜這麽說，武宣帝嘴角不由露出一絲笑容，看著周煜，那聲音裏竟帶上了幾分調笑。

  周煜臉色僵了僵，晃過一絲不自然之色，“父皇你的身子，兒臣請太醫過來瞧瞧吧。”

  “朕什麽情況，朕自己清楚，如今這大半夜的，就罷了，莫要讓他們白跑一趟。”嗤笑一聲，武宣帝搖了搖頭。

  “父皇……”周煜眸子微微一凝，聲音裏竟是帶了幾分哀求。

  普通人麵對生氣尚且畏懼不已，然而武宣帝卻能夠這樣安之若素，這不得不讓周煜心裏感慨萬分。

  每日在朝堂之上，聽著百官的那句，“陛下萬歲萬歲萬萬歲”，有多少君王就真的被蒙蔽了雙眼，想要求著長生不老。

  可是自己眼前的父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