眼裏的黯然瞬間消失不見，上官竹一聽到這句話，立馬小雞啄米般的點頭，“好，阿離……我就怕你不讓我跟你一起去。”

  “怎麽會？”輕笑一聲，徐離初搖了搖頭，將眸子裏的複雜之色盡數掩去，“你喚爹爹一句徐伯父，我便沒有不讓你參拜的道理。”

  說道這兒，徐離初在心裏幽幽的歎了一口氣。

  如果說，她是在什麽會覺得上官竹對自己的感情並非是如同他所言的朋友之情那麽簡單，恐怕還得從徐將軍那兒說起。

  徐離初雖然對徐將軍不甚了解，但是還是知道一點，那就是自己的爹爹不會無緣無故的將她交付給一個人。

  而且是在自己經曆過那些事情之後！

  更何況，那種情況下，徐離初一開始沒有想到。但是到後來怎麽可能會想不出來？

  這分明就是將她的下半輩子和上官竹綁在了一起。

  而上官竹呢？

  如果不是有那樣的想法，一個人難不成不需要娶妻生子？就這樣守著自己一輩子？

  若是真的如此，那麽還真是聖人了！

  “阿離，你要帶念語去嗎？”搓了搓手，上官竹呼了一口氣，有些小心翼翼地問道。

  眉頭微微一皺，徐離初眸子裏閃過一絲晦澀，搖了搖頭道，“還是不帶他了。”

  雖然知道爹爹很想看看念語，但是今天自己過去的身份，加之自己的打扮，若是帶一個孩子過去，恐怕會過分的怪異。

  以周煜那個人的心思，難免會讓他心生懷疑。

  徐離初不想冒這個險，而且總有一日，她可以再帶念語過去的。

  “好。”點了點頭，聽到徐離初這麽說，上官竹也明顯是鬆了一口氣，點了點頭道，“既然如此，那麽你我便早些動身，早去早回。”

  他也不讚同將念語帶過去，但是如果徐離初一定要帶，那麽他也是不會攔著的。

  好在徐離初比自己所想的要理智許多，不必他來操這份心。

  可是轉念一想，上官竹又有些恍惚，他想，如果一定要他來操這份心，那麽他其實也是甘之如飴的罷？

  嗤笑一聲，上官竹搖了搖頭，眸子裏多了幾分感慨與複雜。

  什麽時候，他也變得為自己的心思而猶豫不決搖擺不定了？

  “元霜，你好好在屋裏保護王媽和念語。”看著元霜過來，徐離初眸子眯了眯道。

  “是，主子。”點了點頭，元霜眸子裏晃過一絲擔憂，每次自己主子出去，她都恨自己沒有辦法跟過去。

  似乎看出了元霜目光裏的深沉，徐離初上前一步，拉住元霜的手道，“元霜，如果我今天夜裏之前還不曾回來，你一定，一定要帶著念語離開這裏。”

  “主子……你說什麽呢？”元霜一愣，眸子裏多了幾分後怕道。

  “我就這麽隨便一說。”輕笑一聲，徐離初搖了搖頭道。

  但是那對著元霜的眸子，卻讓元霜知道，這句話絕對不是在說笑。

  “上官竹，還請能夠陪同主子安然回來。”眸子閃了閃，元霜轉身朝著上官竹彎了彎身。

  有上官竹陪同她們的主子去，她也就能夠放心些了。

  至少，有上官竹陪同的時候，徐離初每次都能夠全身而退。

  目光裏閃過一絲不知道是什麽的情緒，上官竹嘴角彎了彎，正準備開口，卻被徐離初搶了先。

  讓他一句話說也不是，不說也不是，卡在喉嚨裏，無端的難受。

  “怎麽的？覺得你家主子我這般沒用，離開上官竹還不能夠保全自己了？”徐離初走過來，站到上官竹身邊，滿臉的笑意，笑語盈盈道。

  元霜一愣，直覺告訴她自家主子剛剛的這句話裏有蹊蹺，但是她卻也找不到蹊蹺在什麽地方。

  在她看來，上官竹的確是能夠護徐離初周全的，至少在現在看來，自己的看法一直是對的。

  元霜不知道徐離初和上官竹那天夜裏發生的事情，否則定然不會再敢這麽想了。

  “好了，莫要胡思亂想。”嗤笑一聲，徐離初眨了眨眼睛，看了一眼上官竹，又看了一眼元霜，“我剛剛這般說的緣故，無非是因為覺得最壞的打算莫過於如此了。”

  說完，徐離初眨了眨眼睛，“上官竹，你還有沒有人皮麵具？”

  “有。”眸子裏閃過一絲複雜，上官竹在心裏歎了一口氣，將所有的思緒不得不隱藏起來，點了點頭道。

  “那好，你重新給我一個吧。”徐離初嘴角勾了勾道。

  “阿離……你上次，是被周煜懷疑了嗎？”皺了皺眉頭，聽到徐離初的要求，上官竹的眸子裏立馬有了警惕之色。

  徐離初歎了一口氣，搖了搖頭道初“我也不知道，隻是不管怎麽說，周煜那個人多疑，能夠換一副麵孔，總歸是能夠安全一分的。”

  聽到徐離初這麽說，上官竹靜靜地點了點頭，眸子裏晃過一絲晦澀。

  果然是這樣……

  “阿離，沒事兒的，不會發現的。”朝徐離初投去一個安慰的眼神，上官竹定定道。

  “嗯。”輕笑一聲，徐離初眨了眨眼睛，看了一眼在旁邊目光裏依舊有些擔憂的元霜又將眸子投向了上官竹，“這不是像元霜剛剛說的，還有你嘛。”

  太子府裏，尋因看著那高高掛著的“清客院”三個大字的匾額，搖了搖頭，目光裏充滿了無奈。

  “殿下，屬下尋因求見。”恭了恭身子，尋因恭敬道。

  “進來吧。”裏麵許久才傳來一道聲音，久到尋因皺著眉頭打算喊第二句話的時候。

  “殿下，今日是徐將軍的頭七，已經按照你的吩咐打理好了，殿下看何時去給徐將軍掃墓？”嘴角抿了抿，尋因低著頭，不敢去看那站在窗子前麵的背手而立的男人。

  自家太子殿下做的這些事情，早已經在民間傳開了，他想哪怕是自家太子妃娘娘再怎麽絕情絕義，也該聽到了民間對太子殿下的讚美吧？

  徐將軍的喪禮，乃是太子殿下一手操辦，這樣的待遇，放在普天之下，又有幾個人能夠享受？

  莫要說徐將軍之後對太子殿下的態度如何，便是自家太子妃娘娘的感情和太子殿下平穩如初，那也不見得能夠受到這樣的對待的！

  自家太子殿下這是明顯的在對自己以前做的事情懺悔啊……

  這麽想著，尋因心裏忒是苦澀，目光裏也滿是惆悵。

  “尋因，走吧。”就在他還想著的時候，站在窗子前的男人突然朝他走了過來，經過他身邊的時候步子都沒有停下一下。

  直接朝著屋外走去。

  尋因愣了一下，繼而立馬趕上。

  自家太子殿下，他是越來越摸不透他的心思了。

  “殿下，已經按照您的吩咐，今日拜墓之人，屬下都會一一調查。”路上，尋因邊走邊和周煜稟告道。

  “嗯。”點了點頭，周煜道。

  “殿下，上次的那個蘇青……”看著自家殿下這樣一副興致缺缺的模樣，尋因有些猶豫，不知道該不該把這件事情說出口。

  “如何？”沒有想到的是，原本對什麽都不在意的周煜突然頓下了步子，轉頭看著尋因，目光灼灼地問道。

  “啊……”尋因一愣，頓時不知道自己剛剛說了什麽。

  周煜眸子裏閃過一絲懊惱，道，“剛剛你說的那個蘇青，怎麽了？”

  被自家殿下這麽一提醒，尋因立馬想了起來，皺了皺眉頭道，“殿下，屬下去查了那個蘇青，以往跟在將軍身邊的那些人，說是根本就不曾遇見過那個人，而且有一點屬下覺得奇怪……”

  “哪裏奇怪？”揉了揉太陽穴，周煜沉聲問道。

  “就是那個蘇公子既然說自己從來沒有來過京城，自然不會見過徐府的老管家，可是為何老管家看到她卻是沒有半點兒陌生感，反而如此激動？便是徐將軍以前說過了，那也不至於如此啊……”皺了皺眉頭，尋因自顧自的搖頭歎息道。

  身子猛地一晃，周煜眼裏晃過一絲詭譎，臉色一陣青一陣白。

  但願……不是他所想的那樣！“阿離，聽到了嗎？這些人都在為徐伯父緬懷呢！”將馬車的車簾放下，上官竹眯了眯眸子，轉頭對在自己對麵的徐離初道。

  看了上官竹一眼，徐離初嗤笑一聲，道，“你可莫要再喚我阿離了。”

  “不喚阿離？”眼眸瞬間睜大，上官竹臉色變了又變，“不喚阿離，那我該喚你什麽？”

  不知不覺，上官竹手指便捏緊了，他不知道如果徐離初連這個自己對她獨一無二的稱呼都不能夠叫了，那麽他……

  看到上官竹這個樣子，徐離初心裏微微一動，知道這個事情是她沒有說明白。

  隻是上官竹這樣的表現，著實是有些讓人不知道該說什麽好。

  嘴角露出一絲笑容，將眸子裏的尷尬之色掩去，徐離初隻能夠裝作沒有聽明白上官竹剛剛說話的意思。

  道，“什麽以後叫我什麽？以後還叫我阿離啊，今日隻是出來，若是你喚我阿離，以周煜那個性子，若是聽著了，怕是難免又會起一番風波。”

  “這……”上官竹聽到徐離初這麽說，當下臉上晃過一絲詫異，明白過來之後，卻是不知道自己是該笑還是該哭了。

  自己居然是患得患失到了這樣的地步了嗎？

  歎了一口氣，上官竹也盡量假裝自己什麽都沒有在意，道，“阿離，我還以為你以後都不讓我喚你阿離了呢，不過……今天不喚你阿離，喚你什麽啊？”

  “喚什麽？”徐離初眸子瞬間恍惚了一下，想到一個人後，嘴角勾了勾，“喚琴默如何？”

  “琴默？”上官竹明顯一愣，繼而點了點頭道，“好，那就琴默吧。”

  隻是這兩個字，他卻是知道因何而來。

  這麽一想，上官竹心裏又多了幾分慶幸，那就是不喚怎麽樣，徐離初和周煜之間，永遠是有一道過不去的坎的！

  這道坎，就是語琴！

  “阿……琴默，這個名字，倒是和你今日一身頗為相配了。”上上下下打量了一下徐離初，上官竹莫名的感慨了，眼裏多了幾分驚豔。

  徐離初今日著了一身青衣，這樣的打扮，顯得整個人清揚俊秀，若非是因為一身男兒的裝束，那便是怕不知道勾了多少男人的魂魄去了。

  不過即便是如此……

  上官竹眸子裏閃過一絲晦澀，即便是如此，那恐怕也會讓有的人記掛惦念吧！

  嘴角露出一絲苦笑，在瞬間又隱藏了去，上官竹呼了一口氣，將眸子幽幽的投向了那一晃一動的流蘇墜。

  “阿離，前麵好多人祭拜。”終於到了京師東郊，往日裏青山環繞，周遭一片綠色蒼茫的東郊，如今卻是有些光禿禿的感覺。

  冬日一來，萬物凋零的凋零，隱藏的隱藏，整個透露著一種滄桑淒涼的氣息。

  若非是有極其重要的事情，幾乎是沒有人願意在這寒冬臘月裏出門的。

  然而，往日裏這寂靜了許久的京師東郊，卻是聚集了許多人，車水馬龍，絡繹不絕。

  來來往往的人，手裏有的挎著籃子，有的帶著書簡。

  徐離初眸子閃了閃，緩緩的朝前走去。

  這些人，她知道都是過來祭拜自己的爹爹的。

  “爹爹他……當得起他們的祭拜。”嘴角抿了抿，徐離初眸子深邃了幾分，緩緩道。

  徐將軍為瑾風王朝打了這麽多年的江山，功勞不可謂是不大，故而，他的離世，百姓們怎麽能夠不前來憑吊？

  “阿離，能夠看到這樣一幕，徐伯父定然名垂千古，青史留名。”嘴角動了動，上官竹不知道還該怎麽安慰徐離初，想來想去，卻也隻能夠說了這麽一句。

  “我不知道爹爹是怎麽想的。”眸子裏閃過一絲複雜之色，徐離初一邊朝前麵走去，一邊對上官竹道，“我隻知道，有的時候，妻子在側，兒女繞膝更是一種人間美事。”

  活了兩輩子，徐離初覺得自己如今最貪戀的便是這人世間的溫暖了，功名利祿，便是一輩子追逐又能夠如何？終究是帶不回去的。

  而有人相伴，有人牽掛，卻是能夠一生一世都有所開懷的。

  “阿離，我知道你的意思。”點了點頭，上官竹上前一步站定到徐離初的麵前道，“放心吧，徐伯父既然同我說了，要讓你好好照顧你，我就定然不會辜負他的希望，不會讓你孤單一人。”

  上官竹眸子裏的神色是如此的坦然，又是如此清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