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沒事兒。”看著架在爐子上的茶壺，這本是為了給屋子裏去碳氣所用的，隻是現在……她卻是可以拿來做別的事兒了。

  “阿離……”上官竹喉嚨一梗，想要說話，卻是被徐離初打斷了。

  “我給你泡杯茶吧。”嘴角勾了一絲笑容，徐離初走過去拿出一包茶葉，這還是當初她特意讓元霜去買了回來了，她最喜歡一種茶。

  “你還沒有喝過我親手泡的茶吧。”嘴角微微彎了彎，徐離初轉過頭問道。

  此時的上官竹，從椅子上起了身，怔怔的看下徐離初，那在昏黃燭光下的女人，嘴角噙著淡淡的笑容，手裏拿著一小包茶葉，目光裏帶著溫柔，在這樣的夜裏，上官竹看得眼睛都裝滿了迷離。

  徐離初看了上官竹一眼，似乎沒有看到他的眼神一般，自顧自的將那架在爐子上的水用帕子包了提了起來。

  將茶葉放進杯裏，徐離初先倒進一些茶水進去，衝了一下後，又將葉兒倒在另一個杯子裏，往那茶壺裏添了過去。

  上官竹看著徐離初低頭，躬身，洗茶，泡茶，一係列的動作做得嫻熟而又美好。

  不由自主的，上官竹所有的感官就被這一幕給吸引住了，心也跟著它靜了下來，慢慢的，慢慢的變得越發的安寧。

  如果日子一直能夠如此，怕就是現世安好，此生無憾了罷……

  嘴角勾了一絲笑容，上官竹跟在徐離初的不遠處，看著那從額頭上滑落下來的一縷墨發，忍不住想要幫徐離初整理好。

  “阿離，對……對不起，我不是故意的。”猛的縮回手去，將手背在身後，上官竹皺著眉頭道。

  “無事。”搖了搖頭，徐離初的眸子裏倒是沒有一絲別的情緒，目光坦然恬靜得仿若剛剛發生的事情隻是過眼雲煙，於她而言毫不在意。

  徐

  歎了一口氣，上官竹隻能夠狠狠地忍住內心的悸動，這才能夠將那種衝動給壓回到心底裏去了。

  “好了。”差不多過了一刻鍾，徐離初將茶倒進兩個茶杯，微微一笑，送了一杯給上官竹，“你試試看，看看還能夠入喉，許久不曾煮茶，便是手都生疏了。”

  上官竹定定的看了徐離初一眼，低下頭看著那杯靜靜地放在自己麵前的茶，背在身後的手指微微張開，接過去的時候，指頭卻是顫了顫。

  穩了穩身，上官竹這才一把握住茶杯，目光裏晃過一絲苦笑，“阿離泡的茶，便是再苦再澀，我也是要一飲而盡的。”

  愣了一下，徐離初定定地看著上官竹，這才嗤笑一聲輕輕的歎了一口氣道，“上官竹，曾幾何時，有一個人也如此對我說過與你一般的話。”

  “阿離，那個人……是周煜吧。”嘴角抿了抿，上官竹歎了一口氣，頭稍稍往旁一側，手臂微微抬起，抿了一口茶裝作不在意道。

  “你既然知道，那又何必再問。”這一次，徐離初倒是沒有逃避，嘴角露出一絲苦笑，吹了吹自己手裏的茶，也跟著喝了一口。

  果然……許久不泡茶，這個手藝不僅生疏了，便是茶葉也被毀了幾分。

  “這茶……真難喝。”嘴角露出一絲苦笑，徐離初將茶放在桌上，坐了下來道。

  嘴裏的茶水，忒不是個滋味，上官竹感受著，想著剛剛徐離初那毫不掩飾的話，心裏莫名的顫了顫。

  徐離初曾經給周煜煮過茶，味道比自己的好過不知道多少倍。

  然而……他卻不願意承認。

  嘴角勾了一絲弧度，上官竹眸子眯了眯，道，“阿離，其實這茶能夠不能夠煮得好，味道是否甘美，和那個水也是有關的。”

  “倒也是。”徐離初愣了一下，沉默了一會兒，點了點頭。

  上官竹說的這是客觀的事情，她沒有必要當做不知曉。

  “待得今年冬日裏的第一場雪下來了，我給你借一壇雪水，用那個泡茶，最是甘美而清冽。”輕笑一聲，上官竹點了點頭道。

  “可是……上官竹，我也知道，這個茶出來的味道，和煮茶之人的狀態，手法，心態有關。”抬起頭來，徐離初將自己手裏的茶杯放在桌上，目光裏似乎帶了幾絲沉思，“上官竹……你覺得我是哪種呢？”

  這一句話問出來，徐離初問得平常，但是上官竹聽了卻是內心無比的複雜難受。

  周煜對她的影響，居然如此之大嗎？以至於自己隻是有一日沒有陪在她的身邊，她就能夠如同失了魂一般，左左右右，話裏話外都不離周煜？

  “阿離，你就不能夠忘了周煜嗎？何苦到了這個時候，再拿他來為難你自己？”歎了一口氣，上官竹看向徐離初的眸子裏滿是心疼。

  上官竹這句話，說得可謂是忒為直白，上官竹今夜的話，都說得很直白，直白得在一開始就將話題轉向了那個人——周煜。

  以至於讓徐離初不得不麵對。

  換一句話而言，是上官竹主動將兩個人之間的話題引到了周煜的身上。

  “我沒有忘不了他。”嘴角露出一絲嗤笑，徐離初搖了搖頭，“我隻是覺得有的事情沒有必要忘記。”

  原本以為自己把所有的事情都忘得差不多了，但是今天看到了周煜，和他說了一些話後，徐離初才明白，有的東西不是說忘就能夠忘的。

  所謂的忘了，不過是活在一種自欺欺人的臆想之中。

  而且，曾經存在的事情，又怎麽能夠因為一句話而磨滅了呢？

  “阿離……”上官竹心裏一驚，臉上的神色頗為沉痛，“為什麽？”

  “為什麽？”徐離初抬起頭看了上官竹一眼，隻是那句話不知道是在問上官竹還是在問自己。

  過了一會兒之後，徐離初搖了搖頭，“我也不知道啊……”

  嘴角露出一絲苦笑，上官竹搖了搖頭，“可是阿離，你不忘了他……你怎麽可能回到曾經那個沒有愁緒，沒有煩惱的自己呢？”

  曾經的那個快樂的，臉上裝滿了笑容的，目光中滿是雲淡風輕，能夠對任何人都談笑風生的徐離初，要怎麽才能夠回來呢？

  “人這一輩子，怎麽可能沒有愁緒？”輕笑一聲，徐離初搖了搖頭，將手裏的茶杯端了起來，“富貴人家有富貴人家的愁緒，庭院深深宮闈鬥爭，貧苦人家有貧苦人家的苦難，食不果腹衣不蔽體，哪裏有可以沒有愁緒的人？”

  上官竹臉色僵了僵，平日裏別人說一句能夠回複十句的話，此刻愣是沒法子反駁徐離初。

  他知道徐離初說的一點兒都沒有錯，但是他也知道徐離初這句話其實是大錯特錯！

  這根本就是扭曲了自己話裏的意思不是嗎？

  嘴角露出一絲苦笑，上官竹搖了搖頭，最終卻也隻能夠發出一聲歎息。

  “上官竹，其實這段時間真的難為你了。”抿了一口茶，徐離初的眸子裏多了幾分深邃。

  “阿離，你莫要如此說。”搖了搖頭，上官竹也跟著將茶端了起來。

  “不是，你聽我說。”抬手打斷上官竹的話，徐離初嘴角露出一絲苦笑，“如果不是我，你可以和下個天下將來最有權勢的男人成為摯交好友……”

  “在你的心裏，我上官竹是那種貪慕虛榮想要榮華富貴的人？”徐離初的話沒有說完，便被上官竹徑直打斷，聲音也多了幾分寒意。

  徐離初看著眼前這個人明顯急了眼的模樣，不由無奈的歎了一口氣，道，“怎麽會呢？你聽我說完才是。”

  如果上官竹是那樣的人，那麽天底下就不會再有比他更有情有義，更加自由灑脫的人了，徐離初心裏想道。

  如果上官竹是那種害怕得罪權貴，想要阿諛奉承的人，就完全不會這麽幫助自己，以至於將周煜也給得罪狠了，隻會在第一次看見自己的時候，就將她交給了周煜了。

  “你說。”眸子沉了沉，上官竹端起放在手邊的茶抿了一口，明顯眼裏有些不樂意與憤怒。

  “如果拋開那些事兒不說……你和周煜他也算是摯交好友了，為了我讓你和他翻臉，怎麽看都是我給你惹來的麻煩事兒。”歎了一口氣，徐離初哪裏不知道自己說的話上官竹是一萬個不樂意聽，但是不樂意聽又有什麽辦法呢？總歸還是要說的。

  “你繼續說。”上官竹將手裏的茶杯放了下來，身子靠在椅子上，這一次，居然是狠狠的瞪了徐離初一眼。

  徐離初嘴角抿了抿，看了他一眼後，不由樂了，“你就是不讓我說下去，我也會接著說的。”

  她今天本來就是打算和上官竹開誠布公的說的，有的事情，她知道上官竹是為了自己好，但是她徐離初的人生，還是應該由她自己來做主。

  至少……在她父親的事情上，上官竹不能夠輕易插手。

  “若非是我……你師父的蘭花穀也不會被人毀了。”眯了眯眸子，徐離初歎了一口氣，話裏多了幾分感慨。

  蘭花穀，於上官竹而言是什麽的存在，從他第一次帶自己過去的時候她就明白了，可是卻也因為自己過去了，所以被毀到了……

  “這件事情，也怪不得你。”搖了搖頭，上官竹眸子裏晦澀一片，“那些人，我已經殺了，蘭花穀……總有一日我能夠將其重建的。”

  “好。”點了點頭，徐離初知道上官竹話裏話外都是維護著自己，但是……

  “你這樣做，上官竹，你告訴我……你圖個什麽呢？”呼了一口氣，徐離初目光裏多了幾分複雜之色，她這樣又是災星，又是沒心沒肺的存在，憑什麽能夠讓上官竹對她這麽好？

  “阿離，你我之間的交情還需要說這些嗎？”忍不住一把抓住了徐離初的手腕，上官竹話裏帶了幾分急促。

  “是啊，不需要，可是為什麽不需要呢？上官竹你想過了嗎？”看著上官竹的眼睛，徐離初的眸子裏滿是坦然與笑意。

  被這樣的眸子看著，上官竹的心突然間顫抖了一下，有一種自己的心思都被徐離初看出來了一般，讓他無所遁形，逃無可逃！

  “阿離，你今天到底想要說什麽？”眯了眯眸子，上官竹幽幽的別過頭，有些不敢去瞧徐離初的眼睛。

  “上官竹……我想說的是，如果可以，你我之間可以再坦誠一點的。”輕笑一聲，徐離初開口道。

  “比如……”上官竹突然抬起頭來，看著徐離初。

  “比如，你我之間如今究竟算什麽關係？”嗤笑著搖了搖頭，徐離初目光在陡然之間多了幾分悲戚。

  “阿離！”上官竹身子猛地一怔，目光裏頓時多了幾分驚慌失措，“我……”

  “其實……我知道。”嗤笑了一聲，徐離初看著上官竹，眸子裏滿是坦然，“可是……上官竹，對不起。”

  對不起，這樣的情意，我承受不住。

  我也……沒有資格。

  嘴角露出一絲苦笑，徐離初幽幽的垂下了眸子，徐離初知道自己這句話說出來，對於她和上官竹之間的關係很有可能是一次毀滅性的打擊，但是她不得不說。

  不明白的時候是一回事，但是明白了卻依舊當做不知道，心安理得的享受著這一切，卻不是徐離初的性子。

  她知道感情之事有多麽的不容易，更知道在這件事情上，會帶來多大的痛苦。

  所以她，不能夠知道上官竹對自己的心思還當做一無所有，若是那樣的話，徐離初覺得自己會變得再也不認識自己。

  哪怕她知道，拒絕一個人也會讓兩個人痛苦，但是她沒辦法欺騙自己，更不能夠讓沒有希望的人一直等下去。

  “阿離，你說什麽呢。”上官竹臉上有些尷尬，搖了搖頭笑著道，“怎麽好端端的說著對不起呢？我說了我為你所做的一切都是心甘情願的，你不用說對不起啊。”

  就是因為你的心甘情願，所以我才會更加覺得對不起……

  徐離初嘴角露出一絲苦笑，搖了搖頭，“上官竹你不要這樣說，你這樣說……讓我情何以堪呢？”

  “阿離，你真的要這樣子說破嗎？”上官竹緩緩地閉上了眸子，遮住了所有的痛苦。

  他曾經想過自己和徐離初表白的場景模樣，但是怎麽也沒有想到會是今天的這樣的場麵。

  他還沒有說，滿腔的柔情還在心裏藏著，卻被徐離初提前道了出來，逼得他無所遁形，落荒而逃，丟盔棄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