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82章 一清二楚明明白白
作者:玉聽蘭      更新:2020-12-28 19:38      字數:4455
  上官竹這麽一想,心裏頓時如同被火燒了起來一般,轉身就朝徐離初的屋裏跑去。

  然而,不過幾步,上官竹的身子卻是打了一個踉蹌。

  他忘了,哪怕他是再如何的神醫,幾天的不眠不休,那也不是一個什麽人可以擋得住的。

  元霜先是一愣,繼而眼疾手快的扶住上官竹,臉上帶了幾分無奈,“上官公子,你還是回去歇息一下吧,若是實在不願,把小公子送到你屋裏去,你幫忙照看一下可好?我讓王媽去準備一點兒吃的,若是主子過會兒醒來了,怕是會餓了。”

  “好。”點了點頭,上官竹眸子裏閃過一絲苦澀,這是沒有辦法的法子了,還真是可笑,一個神醫卻是沒有來得及顧及自己的身子。

  將上官竹一路扶進他的房間,再將孩子給上官竹送過來,孩子此刻正熟睡著,一臉的恬靜與安然。

  待得從上官竹的屋裏出來後,元霜臉上滿是無可奈何。

  若是說以前她沒有看出來的話,那麽這幾天她算是看了個一清二楚明明白白了。

  上官竹對她們家主子的心思,絕對不單純。

  哪裏有能夠為朋友做到如此地步的?哪怕是再怎麽關係好,也不會把自己的身子開玩笑,除非這個人對於那個人產生了不該有的感情。

  歎了一口氣,元霜搖了搖頭,想著徐離初那裏沒有人照料,索性又自己進了房裏去。

  現在她都還在想,事情怎麽會變成這樣?明明是帶著小公子去看將軍,卻在回來的時候,自家的主子卻是暈著的。

  而之後她才知道,就在那晚,就在小姐回來帶小公子回去之時,徐將軍卻是突然離世了。

  這樣的事情,說是天意弄人也不為過。這麽一想,元霜心裏說不出的苦澀,她想她那個平日裏做什麽事情都是堅強如斯的主子,當初看到那樣的事情後,卻是心裏該怎麽樣的難受。

  能夠讓自家主子暈過去的事情,這個世上,怕是屈指可數了。

  搖了搖頭,元霜歎了一口氣,推開門進去,目光不由有幾分渙散。

  但是在看到床榻上原本躺著的人突然坐了起來後,元霜身子都隨之一怔,呆呆地,卻是幾步衝到床榻前,眼圈都瞬間紅了,“主子,你……你醒了?”

  “嗯。”點了點頭,徐離初看著一臉驚喜卻又欲言又止的元霜,垂了垂眸子問道,“我睡了多久了?”

  “回,回主子的話,你睡了三天了。”向來直爽的元霜,被徐離初這句話問得也有點兒不敢直說。

  三天……說長其實不長,人生在世,三天短得可以忽略不計,但是在這個當下,三天卻足夠改變很多事情,至少對於徐離初而言,就是如此。

  “主子,你是什麽時候醒來的啊?餓了嗎?我給你去端碗湯來。”看著徐離初那蒼白的臉色,和幹癟的嘴唇,元霜心裏說不出的心疼。

  在語琴走了之後,她覺得語琴把她身上的那些“小家子”情緒或許都留給了自己,否則她怎麽現在也會動不動就鼻子發酸呢?

  “別去。”雖然現在徐離初是有氣無力,但是還是一把拉住了元霜的胳膊,搖了搖頭道,“不要驚到了上官竹。”

  元霜愣了一下,繼而明白了過來,呆呆地看著徐離初道,“主子的意思是……特意不讓上官竹知曉嘛?”

  “嗯。”眸子裏閃過一絲晦澀,徐離初嘴角露出一絲苦笑,她當時是真的暈過去的?具體的真相,恐怕隻有她和上官竹才知道吧?

  她不會忽略自己脖頸處的那一個手刀,不過上官竹倒也是可笑,明明有那麽多的法子可以讓自己察覺不到那天是他下的手,卻是選擇了最笨的一個法子。

  其實在上官竹前來看她到了一半的時候,她就醒了過來,也聽到他對自己所說的那些話。

  那天夜裏……

  徐離初剛剛出了馬車,徐將軍府那門口一圈圈白色便如同那夜裏的烈火一般灼傷了她的眼睛,讓她當時忍不住就跪倒在了地上。

  若非上官竹及時攙扶住,恐怕就是她懷裏的孩子都要跌在地上。

  之後她記得她要去徐府,上官竹原本準備陪自己一起去的,直到門口處出現那個人的身影——周煜。

  眼裏閃過一絲陰鬱,之後的事情徐離初就記得不太清楚了,但是她的的確確在剛剛聽到上官竹所說的那句話“阿離,你莫要怨我,徐伯父讓你回去其實就是不想讓你看到這一幕,他什麽都知道的,你莫要讓他擔心。”

  上官竹又說他對不起她,讓她趕快醒來,醒來之後要打要罵都隨自己。

  可是她又怎麽能夠罵上官竹,怎麽能夠打上官竹?轉念一想,上官竹所說的,自己又怎麽會不明白?但是哪怕是明白,她也不知道該怎麽原諒自己。

  父親彌留之際,她不在。

  如今三天了,早已經蓋棺了罷?她依舊不在。

  嘴角露出一絲苦笑,徐離初眼角劃過一滴淚水。

  這麽看起來,她徐離初還真是這天底下最不孝順的女兒了。

  “元霜,給我備馬,我要去徐府。”眸子閃了閃,徐離初突然掀開被子道。

  元霜嚇了一大跳,立馬站起身來攔住徐離初,“主子,這可如何使得?你這個身子,經不起折騰的。”

  畢竟躺在床榻之上這麽久,又是滴米未進,她怎麽能夠在這個時候放徐離初出去?

  嘴角動了動,元霜搖了搖頭,眼裏滿是不讚同。

  徐離初定定地望著她,突然之間就變了臉色,“元霜,你應該知道我在想什麽,我不想要讓自己後悔。”

  徐離初沒有責罵元霜,甚至沒有說上一句重話,但是就是這麽一句,便足夠讓元霜怔在了當下了。

  不想讓自己今後後悔……

  這一句的話分量太重,重到她無法承受,無法阻止。

  “主子,便是你要去,你可也要喝上一碗湯再過去啊。”元霜紅了眼圈,微微把頭別了過去道。

  徐離初嗤笑一聲,“怎麽?這是不吃點兒東西就不讓我走了?”

  “主子,奴婢不能夠讓你這麽一個人去,你若是執意要去,要麽奴婢陪你去,要麽……奴婢去喚上官公子。”元霜的稱呼,都從往日裏的“我”變成了“奴婢”。

  徐離初定定地看了幾眼元霜,突然間就笑了開來,點了點頭道,“好,你居然還會威脅我來了?元霜,你可真行!”

  說完,徐離初冷笑一聲別過了頭去。

  元霜怔了一下,愣是咬著牙不做回應。

  過了一會兒,徐離初才又開口了,“怎麽?湯呢?你不去?”

  “主子,是……”元霜這才反應過來,立馬站起身子,朝門外走去。

  “慢著!”就在元霜準備開門的時候,徐離初又開口了。

  “主子,還有什麽吩咐?”元霜轉頭問道。

  “不要鬧出這麽大的動靜,不要讓上官竹知道我醒來了,讓他……好好歇歇吧。”嘴角露出一絲無奈的笑容,徐離初順著床榻又躺了回去。

  這具身子現在還真是一點兒力氣都沒有……不要說元霜不同意讓她去,便是同意讓她去,她恐怕也出不了這個門。

  剛剛所說的那一切,不過是為了過會兒能夠一個人出門罷了。

  望著白色的帷幔,徐離初的心思一點一點的下沉。

  她的爹爹,沒了……

  上輩子她被她們折磨到死的時候,自己的爹爹身子骨明明就還是很硬朗,怎麽這輩子就突然……

  眼角處不自覺的便劃下一串淚水,徐離初伸手擦了,心裏卻依舊滿是苦澀。

  有的眼淚,從眼睛裏流出來,哪怕是沒有落進嘴裏,不曾嚐到那苦澀的滋味,但是卻是直接流到了心底,讓人心裏發酸發苦……

  歎了一口氣,想起自己爹爹最後對自己說讓她走的時候,她應該想得到這一切的……

  那個時候,爹爹明明就是已經和自己在告別了啊。

  可是現在想通了的徐離初,卻是更加無法原諒自己,為什麽當時會什麽都沒有看出來呢?

  而爹爹……爹爹又怎麽狠得下心來,不讓自己送他最後一程呢?

  正想著,元霜便進來了,手裏端著一碗羹湯,小心翼翼的放在一旁,生怕撒了一滴出來。

  扶起徐離初的身子,元霜心裏又苦澀了幾分,這才短短三天,主子的身子卻是能夠看得出來的瘦了下去。

  比之那個時候知道懷上小主子之前,從那繁華而又是非之地來到這兒的時候還要瘦了。

  看著那碗裏的東西,徐離初饒是自己再怎麽吃不下,仍舊強迫自己一口一口撐著將那一碗羹湯給吃完了。

  “元霜,給我準備一匹馬吧。”將手裏喝幹淨的湯藥交給元霜,徐離初眯了眯眸子道。

  元霜愣了一下,有些不放心道,“主子,奴婢還是給你準備一趟馬車吧?”

  “不必了。”搖了搖頭,徐離初起身,眸子裏滿是堅毅,“騎馬快些。”

  “那……是。”歎了一口氣,元霜服侍徐離初將衣裳給她穿上,卻被徐離初一把擋開。

  搖了搖頭,徐離初道,“元霜,你去把我放在櫃子裏的男裝取出來,我要穿男裝去。”

  “男裝?”元霜愣了一下,繼而明白了徐離初的意思,當頭將衣裳給她取了過來,卻是一套墨色的儒衫。

  徐離初接過衣裳,便直接**起來,穿了兩下後卻是發覺這衣裳穿在自己身上居然又大了不少。

  嘴角露出一絲苦笑,徐離初無奈的將衣裳的腰帶多係了一圈。

  元霜看著徐離初的動作,心裏無端的心酸,上前給徐離初整理好衣裳後,後退一步,微微垂下了頭。

  徐離初看著元霜這副模樣,不由輕笑了一聲,“這是怎麽了?我又不是不回來了。”

  “沒有。”抬起頭,元霜將自己的情緒盡數遮掩起來,朝徐離初行了個禮,“主子還請早些回來,小主子還在等著主子呢。”

  “放心吧。”徐離初點了點頭,“幫我照顧好念語和上官竹,不要讓他知道我走了。”

  拍了拍元霜的肩膀,徐離初頭也不回的出了門去。

  元霜看著徐離初的背影,上前了兩步,最終頓下了步子。

  她跟過去又能夠怎麽樣?終究是擋不住主子的決心,也不見得能夠幫什麽忙。

  徐離初一出門便將上次上官竹給自己的人皮麵具帶上了,若是隻見臉,倒是一副平淡無奇的模樣。

  但是那身子,卻著實是瘦得不像一個男子。

  呼了一口氣,徐離初翻身上馬,狠狠地一拍馬背,馬兒如同受驚了一般衝了出去。

  徐離初狠狠地勒住韁繩,隻覺得自己仿若要被這馬兒給甩下來一般,也不知道是自己許久不曾騎馬而生疏了,還是因為別的。

  但是剛剛一想,卻又並非是許久……隻是這一陣子,著實是讓人覺得恍若隔世。

  衣裳因為被風一帶更顯得寬大,勾勒出馬背上女子瘦弱的身子,那瘦瘦的人兒,仿若能夠被一陣風吹下來一般。

  臉上的人皮麵具帶在臉上,看不出她的臉色如何,但是從那眸子裏看出來,卻覺得那裏麵的感覺是如何的焦急。

  從徐離初居住之地到徐府往日裏騎馬都需要將近兩個時辰,但是今日徐離初卻是隻用了一個半小時左右便到了。

  待得在徐府門口停下來,卻也是到了申時了。

  將馬交給在門口侯著的小廝,徐離初步子頓了頓,目光裏閃過一絲複雜,穩了穩身子進了去。

  “小侄蘇青前來悼念。”徐離初上前一步,恭敬地在門口跪拜道。

  府裏的人,皆是一身縞素,徐離初突然的到來,打破了門裏的平靜,讓府裏人全部都瞬間轉過了頭去。

  明日,便是出棺的日子了,往日裏要來憑吊之人皆已經過來了,這個時候前來憑吊的,已經不算多了。

  若是說有前來憑吊之人,大多是那些原本還在邊關,聽聞此事特意快馬加鞭趕過來的。

  這些人,要麽是因為是被徐將軍帶出來之人,算是徐將軍的副將之類,要麽就是徐將軍曾與他們有恩之人。

  來了之後,便是一番肺腑之言,拳拳肺腑,無不讓人聲淚俱下。

  原本隻為又是如此之人,但是當屋裏的幾個人抬眼看了過去後,卻發覺並非是如同他們所想的那樣。

  府裏的人,神色各異,周煜初看到這道身影時,先是詫異了一下,繼而便恢複了平常的神色,淡淡的站在一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