而是……初兒那兒老夫又怎麽能夠做她的主？她的性子，太子殿下難道不知道？”

  徐將軍反問的話頓時讓周煜驚愕在了當下，皺了皺眉頭，眼裏滿是陰翳。

  他又怎麽會不知道？

  那個女人這麽決絕的離開他，一點兒都不願意聽自己的解釋，寧願用那樣殺敵一千自損八百的方式。

  “若是徐將軍勸她，煜以為……初兒還是會聽的。”垂了垂眸子，周煜如是道。

  搖了搖頭，徐將軍輕笑一聲，“可惜啊……可惜初兒怕是再也聽不到老夫說的話了。”

  周煜眉頭狠狠一挑，握成拳頭的手指緊緊的扣在一起，盡量讓自己的看起來平靜一些。

  “將軍……可否告知煜，剛剛是否初兒回來了？”周煜盡量讓自己的聲音聽起來從容。

  隻是那雙眸子，卻再也不複往日裏的淡然。

  “她……”眨了眨眼睛，徐將軍剛剛準備說，周煜眸子也亮了起來，卻又戛然而止。

  “太子殿下，今夜既然過來了，不如和老夫說說貼心話吧，老夫這個樣子……怕是見不到陛下了，有的事情，老夫想與太子殿下一說。”招了招手，徐將軍突然間笑了起來。

  卡到嗓子眼的心突然間沉了下去，周煜看了看徐將軍，最終有了過去，徐將軍拍了拍身邊的位置，周煜順應的坐了下來。

  “太子殿下，老夫有些話，想要和殿下說說。”輕輕勾了勾嘴角，徐將軍歎了一口氣道。

  “將軍請說。”周煜點頭。

  “太子殿下，你今後定然會是一個仁君，這麽多年了，我國的邊境也算是安寧，老夫隻有一個請求，望太子殿下莫要再輕易攻略別國，不攻隻守，不侵不占，但是踐踏我國者，雖遠……也要必誅！”徐將軍目光落在周煜的臉上，一個字一個字說得很是緩慢。

  周煜一開始心裏還是焦灼的，但是聽到徐將軍說完幾句話後，卻沉寂了下來。

  他知道這是作為一個長期在邊境駐守未歸家之人給自己今後指點的方向。哪怕是他心裏有再多的兒女情長，此刻也必須專心致誌的聽徐將軍的這些肺腑之言。

  “阿離！”看著徐離初抱著孩子就又要上馬車，而還不到一歲的孩子真閉著眸子在他母親的懷裏睡得真香，上官竹心裏有些不落忍，終於還是開口喚住了徐離初。

  徐離初愣了一下，繼而望著上官竹，“怎麽了？”

  想起他們走之前徐將軍給自己的那個眼神，上官竹呼了一口氣，有些猶豫道，“阿離，要不咱們還是等天亮之後再走吧，這顛簸又是夜裏，如此寒冷，孩子會受不住的。”

  “不行。”直截了當的搖頭，徐離初拍了拍孩子的背，看了一眼後就往裏麵坐，“爹爹等著看他呢。”

  “好罷，那我陪你去。”上官竹歎了一口氣，知道自己現在是無論如何都勸不了徐離初了，幹脆就不再多說。

  大不了有什麽事情自己和她一起麵對就是了。

  “你……要不要休息一下。”現在天色已經朦朧透亮了，上官竹陪著自己走了一夜，徐離初眼裏閃過一絲愧疚道。

  “不必了。”搖了搖頭，輕笑了一聲，上官竹道，“阿離，徐將軍都讓我好好照顧你和孩子，如今我又喚他一句伯父，我怎麽能夠不讓你孤身一人犯險？”

  說完，上官竹用一種頗為幽怨的眼神看了一眼，“你這不是置我於不仁不義之地嗎！再說讓你一個人過去，我怎麽能夠放心呢？”

  徐離初聽著上官竹這麽說，當下輕笑一聲，點了點頭，“你都這麽說了，我要是不讓你去，可不是我不仁不義了？”

  這個上官竹，拐彎抹角的說自己呢，徐離初哪裏會聽不出來他話裏的意思。

  “那，出發吧。”上官竹點了點頭，跳上馬車，一抓韁繩，又想起了什麽，從懷裏摸出一個白色的小瓷瓶，“阿離，這個是給孩子準備的，我特意做的糖粒兒，若是他餓了或者是哭了，你就給他喂一顆。”

  徐離初怔怔地看著眼前嘴角帶笑，眼神裏充滿了柔色的上官竹，點了點頭，接了過去，緊緊地握住，道了一句“謝謝你。”

  “跟我還客氣？”眨了眨眼睛，上官竹轉過身去，臉上的笑容瞬間變成了正色，“阿離，坐好了，咱們……準備走了。”

  等到徐離初應下一聲，上官竹手裏的鞭子“啪”的一聲抽響，馬蹄飛踏，馬車瞬間消失在了黑夜裏。

  元霜靜靜地站在門口，一臉複雜的看著那絕塵而去的馬車，捏了捏拳頭最終沒有跟過去。

  隻是在心裏祈禱，祈求自家主子今夜嫩能夠平安歸來，所願之事能夠做得順心如意。

  歎了一口氣，元霜看著同樣跟自己怔怔的站在門口的王媽，點了點頭道，“王媽，咱們進去吧。”

  “哎……”搖了搖頭，王媽目光裏帶著幾分擔憂，話裏滿是感慨，“這樣子把小公子帶走了，這……這夜裏這麽冷，可別把小公子給凍著了。”

  “王媽，你擔心也沒有法子。”聽到王媽說的話，元霜同樣眸子裏閃過一絲晦澀，所有的情緒都憋著呢，沒有一個人真的好過，“主子她……也無能為力，咱們……進去等著他們回來吧。”

  “好。”點了點頭，王媽跟在元霜身後，將門重新關上，平凡的房子，遮蓋的不僅僅是風雨，同樣還遮住了陽光。

  “王媽。”突然，元霜步子一頓。

  “嗯。姑娘怎麽了？”王媽問道。

  “沒事……你去休息吧。”心裏縱然有千言萬語千愁萬緒，最終卻是不知道該說什麽。

  “那元霜姑娘如果有什麽需要的，就直接叫老婆子吧。”點了點頭，王媽哪裏不知道眼前這個人其實和自己一樣擔心，但是她又能夠做什麽呢？

  “上官竹，再快點兒吧。”馬車上，徐離初緊緊的抱著孩子，不知道為什麽，心裏突然間就緊張起來，這樣的感覺，讓她呼吸都覺得難受，仿若有什麽東西壓在她的胸口，讓她無法出聲，無法做別的事情。

  馬車裏，許是因為母子連心的緣故，幼小的孩子突然間從熟睡中醒了過來，轉動著圓溜溜的大眼睛，突然間嘴角一撇，竟是直接哭了出來。

  聽到徐離初的聲音，又聽到孩子的哭聲，趕馬車的上官竹愣了一下，心都提了起來。

  “阿離，沒事吧？”上官竹咬了咬牙開口，他實在想要進去看看到底發生了什麽事情，馬車裏的這一對母子如何了，但是他沒有辦法停下來，隻能夠焦灼的問出口。

  徐離初將白色瓷瓶裏的東西倒出來，給孩子塞了一顆，孩子倒也乖巧，沒有一點兒反駁徐離初的麵子，含住那顆糖，最後望著徐離初咯咯的笑了起來。

  看著懷裏什麽事情都不知道的孩子，徐離初鼻子驀然的一酸，眼圈也瞬間紅了。

  這個孩子什麽都還不知道……多好。

  搖了搖頭，徐離初忍不住抱緊了懷裏的孩子，將自己的頭埋進了繈褓之內，如果她也可以把一切都當作不知道，如果一切都還和最初的樣子一樣該有多好？

  上官竹半晌沒有聽到馬車裏徐離初的回答，又沒有再聽到孩子的哭聲，當下就急了，“阿離，怎麽了？孩子沒事吧？”

  “沒事。”將頭抬起來，徐離初搖了搖頭，擦了擦自己眼角的淚水，“上官竹，快些趕路吧，孩子也沒事兒了。”

  “嗯，好。”咬了咬牙，上官竹再度狠狠地甩了甩手裏的馬鞭，怎麽可能沒事，隻是一直忍著不說罷了。

  嘴角露出一絲苦笑，上官竹的心揪痛揪痛的，他多麽想把眼前這個女人一把抱進自己的懷裏，從而不再看到她掉一滴眼淚。

  可是現在……他不可以。

  “太子殿下，老臣如今怕是再也見不到陛下最後一麵了。”徐將軍府裏，徐老將軍望著一直端坐在自己身邊，時不時緊鎖眉頭，時不時鬆開眉頭的周煜，歎了一口氣道。

  “徐將軍，莫要如此說，父皇臨走去行宮之前還說待得春來，要和將軍一起策馬狩獵呢。”周煜搖了搖頭，抓住徐將軍的手道。

  嗤笑一聲，徐將軍將目光從周煜的身上移開，望著頭頂的帷幔，“太子殿下，剛剛老臣所言，還請太子殿下今後能夠多加斟酌，這些實在是老臣自己所曆經的，男在外，妻孤而無依，兒長而無教，望月思故鄉，卻是兩茫茫，歸時衣冠塚，何人涕泗流……”

  徐將軍越說，聲音便越虛弱，直到在周煜的目光下緩緩地閉上了眸子。

  周煜身子一怔，反應過來後，立馬大聲道“來人，太醫！快叫太醫！”

  在周煜而來的時候，已經有太醫跟隨著一起了，隻是奈何徐將軍一直不願意，故而隻能夠讓太醫一直在外麵侯著。

  可是周煜不知道的是，便是上官竹那樣的名醫，徐將軍都沒有讓他給自己看病，他帶過來的太醫，又怎麽可能讓他進房門呢？

  看著太醫上前，周煜緩緩地站起身來，在站起身來的時候，不知道是長期保持著同一個姿勢而導致一下不曾站穩，還是心裏複雜事情多樣而導致，竟是晃了晃身子。

  好在站在一旁的尋因看到了，眼疾手快一把扶穩周煜，這才避免了堂堂太子殿下站立不穩的情況的發生。

  “回，回太子殿下，徐將軍，徐將軍他……仙去了！”太醫給徐將軍先是把一會兒脈，繼而眉頭跳了起來，立馬將手指伸到徐將軍的脖頸處，呼吸都不敢喘，最後當把手指落在徐將軍的鼻尖下麵時，太醫噗通一聲嚇得跪在了地麵上，聲音顫抖道。

  “將軍！老爺！”在周煜喚太醫進來的時候，徐將軍府裏的管家便已經到了屋裏，一聽到太醫這麽說，立馬撲了過去，眼裏滿是悲慟，泣不成聲的喊了一句。

  而隨著老管家的這麽一句哭喊，徐將軍府裏上上下下一眾仆人瞬間都明白了什麽，一時間哭叫聲響徹了整個徐府。

  “殿下，殿下？”看著周煜呆呆的站在原地一動不動，尋因有些擔憂的開口詢問。

  剛剛太子殿下那樣失神的狀態，可是讓他給嚇著了……

  “尋因，發訃告。”緩緩地閉上了眸子，再度睜開眼睛後，周煜又恢複到了往日裏的從容與冷靜。

  這樣的周煜，讓尋因有點兒措手不及。

  “是，殿下，屬下先扶你回去休息吧。”咬了咬牙，想著自家太子殿下今夜在徐將軍守了這麽久，加之這一段時日都不曾好好安歇過，尋因開口勸說道。

  周煜眸子閃了閃，嘴角露出一絲苦笑，聲音裏卻是無比的認真，“本宮回去做什麽？徐將軍乃是本宮的嶽父，如今徐將軍仙去，府裏無兒女可掌大局，本宮身為徐家女婿，自當該為徐將軍披麻戴孝。”

  周煜這句話一出，不僅是尋因愣住了，便是老管家也瞬間停止了啜泣聲，呆呆的看著周煜。

  “殿下，這怎麽使得……”咬了咬牙，尋因開口道。

  “給本宮去取喪服。”轉頭看了尋因一眼，周煜眸子都不眨一下的朝前廳走去，“管家請隨本宮過來商量事宜。”

  有周煜的主持，徐府在瞬間將所有顏色豔麗之物都拆換收藏了起來，掛上了白色的燈籠，與白色的綾花。

  “還要多久？上官竹。”馬車裏，徐離初拍了拍重新又睡著的孩子，輕聲問道。

  “已經到……”將馬車駕進巷子，正準備說話的上官竹喉嚨突然一梗，瞳孔猛然睜大！

  “怎麽了？怎麽突然不說話了？”徐離初皺了皺眉頭，突然間意識到了什麽，伸手掀開了車簾。

  “怎麽樣？醒了嗎？”屋外，上官竹皺著眉頭看著從屋裏出來的元霜開口問道。

  目光複雜的看了上官竹一眼，元霜又回頭看了看屋裏，搖了搖頭，道，“上官公子先去休息吧，等主子醒來了，我再告知你，畢竟上官公子加之那夜，已經有三日不眠不休了。”

  眸子裏閃過一絲擔憂，原本打算聽元霜的話，但是想到什麽，上官竹立馬皺了眉頭，“不行，我還是得去看看，如果阿離醒來了，我得第一個在她身邊。”

  他就是徐離初的大夫，他怎麽能夠不守在她的身邊呢？更何況，徐離初醒來後，更是需要有人陪著的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