轉念一想，黑衣人不禁有些恍惚，自家太子殿下今日圖個啥啊？

  既然早已經知道他們會跟丟，那還讓他們出去跟著做什麽？這不是自討沒趣嘛？

  “殿下，如此看來，上官公子已經將娘娘帶遠了。”書房裏，又隻剩下了周煜和尋因二人之時，尋因朝周煜點了點頭道。

  “嗯。”眸子裏閃過一抹深邃，周煜微微頷首，“去準備罷，此次……本宮親自送她去行館，看看還有何人敢做出這樣的事情出來。”

  “是！”尋因臉色一冷，恭敬應下，目光裏不由帶上了幾分冷冽的神色。

  清酒那裏尚且還沒有調查出來究竟是怎麽一回事情，想必此事也是非同一般。

  若是按照往日裏的行事風格，他本該阻止殿下今日將朝陽公主送出府去行館的，畢竟陰謀還不曾出來之時，敵在暗，他們在明，怎麽看都是他們處於不利之地。

  然而想到太子殿下這幾日時不時出現的莫名的怒火，以及刻意躲著自家太子妃娘娘的舉動，尋因卻也知道，今日之事，怕是勢在必行了。

  恰在此時，門口又傳來了冷南通報的聲音。

  “見過殿下。”一進來後，冷南和尋因對視一眼，互相點頭示意後，恭敬的對周煜行禮道。

  “準備好了嗎？”周煜感受問道。

  “回殿下的話，一切都已經安排就緒，朝陽公主那裏也準備好了。”冷南皺了皺眉頭，話裏有些欲言又止，“隻是……”

  眉頭一跳，周煜有些無奈，“有什麽事情就直接說就是了。”

  “是……朝陽公主說想要讓殿下先過去一趟，她還些話想要對殿下說，說是今日一別，怕是日後再相見已是不易。”冷南看著周煜瞬間沉下來的臉色，不由偏過了頭。

  一轉過去，便看到身邊的尋因一個勁的用眼刀子淩遲自己。

  無奈的搖了搖頭，冷南哪裏不知道尋因這是在責怪自己的做法，但是哪怕他自己也是心裏是一百個不想將此話帶給自家殿下，無可奈何……

  歎了一口氣，冷南仍舊還是將話說出了口。

  有的東西，還是讓自家殿下去決定吧，並非是他們一個下人能夠處理決定得了的。

  “殿下，沒有什麽好說的，便是有話說，朝陽公主大可請殿下去行館說道，該是公事便是按照公事來辦。”尋因瞪了冷南一眼，轉頭朝周煜道，話裏帶著幾分勸說。

  雖說他作為一個下屬，但是有的事情，他卻覺得怕是當局者迷旁觀者清，自家殿下如今和太子妃娘娘感情如此要好，可不能夠讓人做了妖！

  聽完尋因的話，周煜哪裏不知道他的意思是什麽，當即眸子裏又多了三分陰沉。

  然而……

  臉色變了又變，周煜最終歎了一口氣，“罷了，既然她想要見本宮，就去吧，橫豎前一次她出事兒，本宮還不曾去探望去她。”

  是的，在朝陽公主出事後，被人帶回到太子府，周煜便一次都不曾去探望過。

  朝陽公主剛回來之時，周煜便出了府，往皇宮裏走去，之後朝陽公主那邊也沒有傳話過來要自己去看她，本就對她避而遠之的周煜自然而然樂得清閑。

  然而……這麽久了，周煜終究是有些不忍。

  畢竟是一國公主，獨在異鄉。

  畢竟是往日裏的熟知之人，尚且還留有幾分情麵。

  更何況，若是問她，指不得能夠知曉一些當日清酒不曾知道了解道的消息。

  周煜這麽對自己說道。

  看著周煜臉色的變化，尋因不由在心裏歎了一口氣，他或許知道自家太子的意思了，當下心裏說不出的複雜。

  “既然朝陽公主如此說，那本宮就去見見她罷。”袖袍一揮，周煜轉身朝外走去。

  冷南目光裏閃過一絲複雜，無奈的朝身邊使勁瞪他的人搖了搖頭。

  這事兒……能夠怪自己嗎？

  待得周煜進入後院之時，看著四周幽靜的幾乎沒有點兒人氣的院子，沒有微微錯愕了一下。

  這兒……便是他們給朝陽公主安排的住所？倒也是……適合養傷。

  在心裏歎了一口氣，周煜不禁有些無奈。如今他和徐離初二人之間的幹係，怕是身邊的這些人都是看得出來的，但是周煜怎麽都沒有想到，那個平日裏看起來並未同尋因等人有過什麽交道的女人居然會如此得他們的認可……

  想到最初之時，尋因對徐離初露出的若有若無的敵意，周煜不禁有種恍若隔世的感覺。

  還真是……時過境遷了。

  “殿下，要不屬下請朝陽公主去客廳裏罷。”看著周煜停下的腳步，尋因眯眯眸子開口道。

  剛剛想起來，這個後院似乎不僅僅隻有朝陽公主一個女子在裏頭……

  “不必了。”看了尋因一眼，周煜搖了搖頭，“都到了此處了，也沒有不進去的道理了。”

  說罷，一撩下袍，大步邁了進去。

  尋因一愣，歎了一口氣，咬牙也跟了進去。

  冷南無奈的搖了搖頭，跟在了二人的身後。

  “太子殿下來了。”一進到院子裏，便看到一道亭亭玉立，身著藕紅色衣裙的女子靜立在院落裏，目光落在從門口處進來的幾人，眼裏水波流轉，眼底波光粼粼。

  “嗯。”沒有想到朝陽公主居然會在門口處等著自己，周煜錯愕了一下，繼而點了點頭，“讓你久等了。”

  “太子殿下說笑了。”搖了搖頭，朝陽公主歎了一口氣道，垂了垂眸子，再度抬起來的時候，目光裏多了幾分讓人說不明的神色，“今日太子殿下能夠來，朝陽已經很高興了。”

  “可是有什麽要和本宮說的？”周煜眯了眸子，聲音依舊平靜得沒有一點兒起伏，便是最為平常的談話般，冷然嚴肅。

  朝陽公主在心裏歎了一口氣，她哪裏沒有感覺到周煜的疏離，隻是幾日沒有見，卻是不想居然成了這麽樣一個地步。

  然而……

  眸子深處閃過一絲詭譎，她還沒有完全輸不是嗎？徐離初就還不算贏。

  “殿下莫急。”微微一笑，朝陽公主朝周煜點了點頭，伸手朝旁邊的石桌指去，“茶水剛剛泡好，太子殿下可願意同朝陽共飲一杯？”

  順著朝陽公主手指的方向看去，周煜錯愕了一下，繼而眸子裏晃過一絲複雜之色。

  茶香嫋嫋，其實從一進院子便嗅到了，但是……這卻不是讓周煜心裏突然感到複雜的原因。

  之所以周煜心緒複雜，是因為那沏茶的茶具……曾經在西嶽之時，自己曾經陪同朝陽一起去過集市，那是他親自給朝陽公主挑選的。

  西嶽的百姓喜酒，便是女子也不例外，周煜卻並非如此，周煜喜茶，一日朝陽公主說想要體味其中之美好，自然而然，周煜便去挑茶葉，還給朝陽公主選了一套茶具。

  隻是沒有想到，她居然留到了這個時候，還將其從西嶽逮到了這兒。

  察覺到了周煜眸子裏的恍惚，朝陽公主心裏輕笑一聲，臉上卻是沒有一點兒表露出來，歎了一口氣，又道，“今日就當做是太子殿下給朝陽踐行了罷，本該小酌一杯，無奈朝陽身子如今怕是不適飲酒，故而以茶代酒了。”

  朝陽公主說得很是從容而有禮，又是如此的放低了姿態，周煜便是想拒絕。此刻都有些於心不忍。

  歎了一口氣，周煜點了點頭，“公主盛情，本宮自然不當拒絕。”

  頓了一下，又道，“其實這些本該本宮來準備的，倒是失了地主之誼了。”

  周煜這麽說著，臉上也不由帶上了幾分歉疚。哪怕是他心裏不喜，但是朝陽的確是因為他要將其送去行館而出的事情，不管怎麽說，他還是有些過意不去。

  畢竟……周煜知道此事不單單是衝著朝陽公主來的，若是說準確一點兒，朝陽公主隻是一個被人利用了的玩偶罷了。

  “太子殿下說笑了。”搖了搖頭，朝陽公主笑著看向周煜，伸手做了一個請的姿勢，待得周煜入座之後，便開始沏茶。

  朝陽公主的動作很是緩慢，帶著幾分大家的優雅，潔白的手臂隨著動作起伏，藕紅色的衣袖輕輕滑落而露出一截，連帶著一番姿勢下來，竟是頗為賞心悅目。

  “特意去學了一番，在你走之後。”將茶沏好之後，朝陽公主移了一杯在周煜的麵前，沒有去看周煜的目光，話裏卻是不由自主的帶上了隱隱約約的幾分莫名的意味。

  “味道不錯。”呷了一口後，周煜放下手裏的茶杯，平靜道。

  看著他如此淡然的神色，朝陽公主心裏又是一痛，臉上的神色也慘淡了三分。

  她知道，她也相信周煜不會忘記她帶過來這套茶具的用心與意義，但是麵對如此淡然，甚至沒有表露出半分多餘情緒的周煜，她該如何說道？

  “是嘛。”然而，饒是心裏天翻地覆，朝陽公主仍舊是嘴角勾了勾，歎了一口氣道，似乎有些遺憾道“往日裏你總說茶最是能夠清心寧神，但是我卻是一直不解其中的真意。”

  周煜眸子閃了閃，將茶杯在手裏打了一個圈，聲音陡然之間變得深邃了許多，“不是每個人喝茶都能夠清心凝神的。”

  有的人，不論喝什麽都做不到那樣的地步，就比如有的人無論怎麽喝酒都喝不醉，卻又怎麽都叫不醒一般。

  嗤笑一聲，朝陽公主目光裏似乎多了幾分苦楚，“你這句話，該說的明白一點兒就更好了。”

  “如何更明白？”冷冷的看了一眼朝陽，周煜目光灼灼，“心知肚明便好。”

  “可是……”搖了搖頭，朝陽公主看著周煜，目光裏多了幾分倔強，“你總是要求別人心領神會，但是有的時候明說又能夠如何呢？你就說，心靜不下來的人，莫要說喝茶，便是喝酒也沒有用啊！”

  說道最後，朝陽公主的聲音竟是帶了幾分激動。

  停頓了一下，朝陽立馬又別過了臉去，“對不起，是朝陽失控了，還請太子殿下莫怪。”

  周煜臉色仍舊還是最初的模樣，甚至是比之最初還多了幾分疏離。

  “朝陽，有的人，真的是不必說清楚的。”周煜如是道。

  聲音很低，甚至朝陽公主已經許久沒有聽到周煜用這樣的語氣和自己說話了。

  帶著幾分無奈，幾分寵溺，幾分……讓她如今可望不及的情緒。

  嘴角露出一絲苦笑，朝陽公主垂下眸子，“太子殿下說的是太子妃娘娘罷，太子妃娘娘的確是心思玲瓏，世上少有女子能夠比得上的。”

  周煜眯了眯眸子，沒有回答。

  但是這樣的無聲，卻是比什麽都有效果，更明確的告訴了朝陽他的答案。

  果然是……

  其實很久之前朝陽公主心裏就有了答案，甚至是在周煜明白自己心意之前就明白了，正所謂旁觀者清當局者迷。

  而朝陽呢？她又是一個隊周煜觀察如此至深的人，加之女子的心思細膩縝密，她怎麽可能猜測不到？

  然而即便是那樣，她都沒有聽到周煜從嘴裏說出那句話，隻要還沒有說出那句話，朝陽公主就認為自己還有機會的。

  她便當做自己什麽都還不知道。

  可是到了今日，一切的一切，都已經掀開了它的外衣，以一種血淋淋**裸的模樣顯露在自己麵前，為何感覺到疼痛的卻是自己？

  就如同，將她遮蓋在心口的那塊痂給撕開了，裏頭是早已經血肉模糊骨肉腐爛的心房。

  可是不行……內心深處仍舊有聲音在叫囂，還不能夠放棄，若是此刻放棄，那麽她就真的什麽都沒了，都沒有了……

  突然之間安靜下來的環境，讓守在一旁的冷南尋因都不禁心裏驚了一下。

  怪不得他們對朝陽公主一直心裏厭惡，除去往日裏的事情，如今看來也不是沒有原因的啊……

  這算怎麽回事？在自家殿下歇斯底裏是為哪般？

  當初朝陽她不告而別離去的時候，別以為他們沒有調查過，有的事情，可沒有她嘴裏說的那麽好聽！

  若非是殿下如今已經無心追究，她以為她還能夠安然無恙出現在他們京師，出現在太子妃，坐在自己太子殿下的麵前？

  當他們一個個是傻子糊弄嗎？

  當真是……禍害遺千年。

  “朝陽，那日出事，你可有什麽想法？”沉默了一會兒，氣氛變得頗為詭異，周煜輕輕咳嗽了一聲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