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楚楚……你的額頭怎麽了？”徐將軍聲音都跟著沉了下來，目光裏帶上了幾分深邃與緊張。

  不管怎麽樣，這個孩子終究是自己的孩子。

  “滾開！閉上你們的眼睛！”察覺到自己的紗巾掉了下去，徐楚楚先是驚了一下，繼而猛然轉過頭去，抬手用袖袍遮住了自己的臉，惡狠狠地道，“都給本宮滾出去！”

  唯一幾個麵不改色的，便是知曉此情況的巧兒，已經有了準備的徐離初，以及對於徐楚楚隻有冷笑與厭惡的周煜。

  在周煜的眼裏，眼前的女人在他看來不過是一堆白骨，便是她生得貌若天仙，那也不過是枯骨一瞬，隻有能夠入了他的眼，那才是算是有了人味兒。

  “滾開！”聽著身後一道道抽氣聲，徐楚楚根本就聽不進去此刻徐將軍說了聲音，隻是一隻手遮住臉，另一隻手胡亂的在身後揮舞。

  徐將軍臉色終究是變了，徐楚楚這樣鬧下去，該如何是好？

  巧兒手足無措的看著自家主子，不知道該怎麽辦。

  徐將軍沉默了一會兒，看了一眼徐離初和周煜有些為難道，“不如……就請太子殿下和太子妃娘娘先移步吧？”

  徐離初愣了愣，被周煜抓在手心裏的手指不由了一下，她自己沒有察覺到，卻是被周煜感覺到了。

  眸子裏閃過一絲詭譎，周煜深深的看了一眼徐將軍，繼而點了點頭，拉住徐離初的手，捏了捏，“既然徐將軍這麽說，咱們便出去稍等片刻吧。”

  在稍等二字上，周煜格外加重了其語氣，聽得徐將軍心裏又是湧上一層無奈。

  “多謝太子殿下。”徐將軍拱了拱手，看著兩道出去的身影，不由搖了搖頭，待得房門被關上的時候，徐將軍的臉色徹底陰沉了下來。

  “楚楚，你……”徐將軍剛要開口，徐楚楚卻再度打斷了他的話，“出去！都出去！”

  “楚楚！”一把拉起徐楚楚的胳膊，徐將軍臉上晃過一絲心疼，“告訴爹爹，發生什麽時候了？”

  “都是徐離初，都是徐離初，不僅把我害成這個樣子，還殺了娘！爹爹！你要為我報仇！要殺了徐離初那個賤人！”抓住徐將軍的胳膊，徐楚楚的眸子裏滿是瘋狂。

  “楚楚！”徐將軍臉色一沉，反手抓住徐楚楚的胳膊，想要讓她冷靜下來，話語也變得溫柔起來，“告訴爹爹，到底發生了什麽好不好？”

  “不要，不是……都是徐離初，爹爹，殺了她，殺了她……”徐楚楚搖頭，卻是不去看徐將軍的眼睛，隻顧著自己說話。

  徐將軍在心裏歎了一口氣，無奈的搖了搖頭，手掌為刀在徐楚楚的脖子上落下。

  “爹……”徐楚楚話還沒有說完，眸子緩緩閉上，屋裏終究是安靜了下來。

  巧兒身子一顫，卻不敢多說，目光落在徐將軍和徐楚楚二人之間，頗有些猶豫。

  “帶你家主子去屋裏休息一下吧，府裏老夫已經叫了大夫，她的屋子……沒有變。”徐將軍一邊看著懷裏的女兒，一邊吩咐，目光裏滿是複雜。

  以前隻以為徐楚楚性子嬌縱，不知道禮數了些，如今看來，恐怕和自己所想的是大相徑庭啊。

  今日這個模樣，她雖然一直說是徐離初害的，卻是說不出個所以然，究竟事情的真相是什麽，他或許能夠猜到一二。

  想到自己查出來的那些事情，徐將軍對徐離初的虧欠就更深了。

  如今想來，恐怕是也晚了……

  “是，老爺。”雖然徐將軍沒有看著巧兒，但是巧兒哪裏不知道剛剛那翻話就是對自己說的，當下點了點頭，從徐將軍的懷裏接過徐楚楚，隨著那些個下人一起將她帶了出去。

  “慢些……”徐將軍看著眾人小心翼翼的背影，目光裏閃過一絲陰沉。

  眾人步子一頓，巧兒心裏顫了顫，轉身恭敬問道，“將軍有何吩咐？”

  “三皇子殿下為何沒有和她一起回來？”徐將軍聲音沉了沉，問道。

  “回將軍的話……三皇子殿下他，他今日不在府裏，許是有事兒吧……”戰戰兢兢的說著，巧兒卻是不敢抬起頭去瞧徐將軍的臉。

  徐將軍看著巧兒那副小心翼翼的模樣，心裏頓時有了章程，揮了揮手就讓他們退下了，“老夫知道了，你帶她去休息吧。”

  “是，將軍。”巧兒乖順的點頭應下。

  “今日府裏的事情，不可外傳。”在巧兒往外走時，徐將軍的聲音再度響起。

  巧兒頓了一下，抿了抿唇，“奴婢明白。”

  今日的事情……就是借她十個膽子，她也不敢說啊……

  “你帶我出來做什麽？”來到屋裏，看著直勾勾盯著自己的周煜，徐離初目光裏閃過一絲退縮，皺了皺眉頭問道。

  周煜輕聲一笑，手指捏了一下徐離初的鼻頭，“你莫要來秋後算賬，更何況，這筆賬還不知道要到哪兒去找呢。”

  “什麽意思？”徐離初乜了他一眼，哼了一聲問道。

  “什麽意思，本宮的太子妃會不明白？”嗤笑一聲，周煜有些無奈的搖了搖頭，伸手將徐離初拉至一旁坐下。

  他的這個太子妃，這般驕傲的性子，當真還能夠容忍那般虛偽的人？

  若是出了什麽亂子，這可如何是好？

  “周……今日之事，多謝太子殿下了。”雖然心裏因為周煜的話而有幾分怪異，但是說到底，徐離初不是一個忘恩負義的人。

  周煜搖了搖頭，目光裏晃過一絲深邃，他想要的，並不是這個女人的一句多謝。

  若是可以……

  然而，周煜心裏那個將要呼之欲出的答案剛剛升騰起來時，卻被門外徐將軍傳來的腳步聲給打斷了。

  目光在二人身上一落，徐將軍不由在心裏歎了一口氣，猶豫了一下，還是走向了兩人。

  “太子殿下，太子妃。”徐將軍搖了搖頭，目光裏似乎多了幾分頹然，看得徐離初的心再度一疼。

  從太子妃到離初，再從離初到太子妃，是一稱謂的變化，也是一種態度的變化。

  爹爹其實……還是怪她的對嗎？

  徐將軍這個變化徐離初察覺到了，周煜又豈能夠察覺不到？挑了挑眉頭，周煜眸子裏晃過一抹深邃。

  “徐將軍。”周煜抬起頭看著徐長勝，嘴角抿了抿道“今日之事，徐將軍可相信誰？”

  這麽直白的問出來，莫要說徐將軍措手不及，便是徐離初都吃了一驚，瞪大了眸子望著周煜，眼裏有幾分不可置信。

  周煜向來都是冷靜自持，謀而後行的。

  今日這樣反常，是因為自己嗎？

  被周煜問得有些尷尬，徐將軍哪裏不知道周煜這句話是什麽意思，輕輕歎了一口氣道，“太子殿下，老臣自然是相信你的，隻是三皇子妃著實是有些淒慘，還請太子殿下莫要和她計較。”

  徐將軍一邊給自己表明立場，一邊想要為徐楚楚爭取一點兒寬宥，不管怎麽樣，那是他的孩子，他不能夠當真讓她走向懸崖而不管。

  “是這樣嗎？”周煜哼了一聲，眯了眸子，“既然這樣，那本宮明白了。”

  說罷，周煜緩緩地轉頭看向徐離初，眸子裏帶上了幾分莫名的讓人心安的情緒，“現在，你有什麽想問的，就問罷。”

  頓了一下，再道，“本宮在你身邊。”

  徐將軍身子一怔，眸子裏晃過一眸深邃，定定的在兩個人身上看了一眼，心裏卻是多了幾分寬慰。

  徐離初也因周煜這句話驚了一下，莫名的覺得他不是平白無故說出這句話來的。

  朝周煜投去一個感激的眼神，徐離初的心裏莫名的安定下來，似乎有身邊的這個男人陪著，所有的事情並非都需要一個人站在懸崖峭壁去淩風麵對。

  周煜嘴角勾了勾，伸手再度捏住了徐離初的手指，蒼勁有力的手指，讓徐離初的心也堅定了下來。

  抬起頭，徐離初朝徐將軍笑了笑，“爹爹，女兒有幾句話想要問你。”

  “說罷。”歎了一口氣，徐將軍盡量讓自己臉上的神色微微輕鬆些。

  “爹爹，二姨娘她到底是你當初重新納進府裏的，還是她原本就是娘的侍女？”徐離初嘴角露出了一絲微微的弧度，目光落在徐將軍的臉上，端的是人畜無害的模樣。

  身子猛然一怔，徐將軍心裏晃過一絲詫異，這麽多年未被翻出來的事情，徐離初又是怎麽知道的？

  然而，這到底不是什麽秘密，徐將軍也隻是有些詫異罷了，並非想要瞞著徐離初，當下歎了一口氣道，“的確是你娘當初帶進府裏的丫頭，隻是她同你娘感情甚篤，故而讓她以清白身份進了府。”

  想起當初自己那個溫柔識大體的妻，莫名的徐將軍懷念了起來。

  “原來是這樣麽……”徐離初垂下眸子，嘴角露出一絲苦笑，是自己的娘親識人不清，引狼入室了。

  “太子妃是如何知曉此事的？”皺了皺眉頭，徐將軍沒有忽略突然垂下頭去得徐離初眸子裏一晃而過的悲傷。

  莫名的……讓他心疼還有心慌。

  “爹爹，娘親當年是怎麽死的？”徐離初並不回答徐將軍的話，再度開口問道。

  徐將軍嘴角微微了一下，終究還是沒有繼續回答徐離初的話，目光裏閃過一絲悲傷，話語也多了幾分惆悵，“是在生你之後……那天身子受了傷，後來驚不住，生了一場大病後，這才去了。”

  “所以爹爹是因為這個……覺得是女兒讓娘親沒了的嗎？”所以，徐將軍是因為這個，所以小時候對自己忽視嗎？

  徐將軍身子一怔，眼裏多了幾分慌亂，愣愣地看著徐離初，目光裏不由自主的便帶上了幾分閃躲。

  徐離初看著徐將軍這樣的表現，不禁在心裏苦笑了一下，哪裏會不知道自己的猜測就是真的。

  原來不是她自己想多了，而是真的是因為如此……

  也恰在此時，原本閉上了眸子，坐在一旁不插話，仿若兩耳不聞窗外事的周煜也睜開了眼睛，兩道頗為威嚴的目光落在徐將軍的身上，隱隱約約帶上了三分壓力，三分怒火。

  “並非是你想的那樣。”徐將軍眸子裏閃過一絲晦澀，察覺到周煜的目光落在了自己身上後，頓時多了幾分莫名的壓力。

  “爹爹不必多說。”苦笑一聲，徐離初搖了搖頭，“爹爹如此，想必對娘親也是情深義重罷，否則，娘親說的話，爹爹也不會做得如此徹底不是？”

  在“娘親說的話”上，徐離初的聲音陡然加重了一些，徐將軍哪裏不知道徐離初剛剛說的話會是什麽意思。

  嘴角露出一絲無奈的笑容，徐將軍歎了一口氣，“離初，你氣爹爹是應該的。”

  “徐將軍，你這句話說的本宮就聽不過去了。”輕輕一哼，周煜眸子裏閃過一絲嘲諷，“若是太子妃如此，恐怕才真的是難做罷？她尊你，敬你，讓她氣你，一來你置她的孝心於何地？二來，你這不是平白的戳她的心？”

  徐將軍身子一怔，嘴唇微微一抖，放在身邊的手動了動，看著兩個人不知道該說什麽才好。

  有的東西，並非是心中所想，但是現實卻是成了無法反駁的事情。

  非我所願，然卻是情非得已。

  徐離初目光眯了眯，看了周煜一眼，輕輕的搖了搖頭，周煜轉頭一看，當下明白了她目光裏頭的意思，無奈的點了點頭，就此作罷。

  罷了，既然這個女人要自己說道，那麽就讓她自己來吧，隻是若是在自己麵前還讓她受了委屈去，那便是周煜萬萬不能夠容忍的。

  哼了一聲，周煜乜了徐離初一眼，再度閉上了眸子。

  徐離初硬生生的接下來周煜的這一記白眼，目光裏閃過一絲笑意。

  總算他這一下沒有說自己是好心被當做驢肝肺了。

  “離初，爹爹不是那個意思。”徐將軍垂下眸子，嘴角露出一絲無奈之色，聲音裏也多了幾分頹然。

  “爹爹，女兒也不是那個意思。”搖了搖頭，徐離初突然覺得自己如今的話聽起來有些蒼白。

  “離初，既然你已經知道了，那麽爹爹便同你說說往日裏的事情吧。”垂下眸子，徐將軍突然覺得有的事情讓徐離初知道或許她能夠看得清楚想的通一點。

  難道還有她所不知道的隱情？

  徐離初愣了一下，繼而點了點頭，“爹爹請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