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66章
作者:長春白首      更新:2021-03-02 14:37      字數:2332
  容知的脾氣從來都是做比說多。

  有些事她寧願爛在肚子裏自己一個人撐到死都不會說出口,按照她自己的意思,那就是沒必要,說出來別人隻會心疼那麽一下下,然後日子照樣過,沒意義的。

  可嬴雲霖不同,他就是替容知覺得委屈,明明是壞人的過錯,為什麽要讓少年一個人承擔。

  “你不是問她為什麽隻救何頌之沒救容偉嗎?”嬴雲霖語氣極盡嘲諷,拎起容風眠就往那堆粥上砸過去,又冷又嘲的說著:“容偉知道自己要死了,就要拉何頌之給他陪葬,是容知衝進去,擋住了那個差點要了你媽性命的酒瓶才保住的你媽!”

  “她背後被火燒出來的傷你敢看嗎?!你不敢!罵你蠢貨都是輕的!”

  嬴雲霖摁住容風眠的頭死死掐住他的脖子,容知不說沒關係,他來說,他來把真相公之於眾,他們家小九這麽好,憑什麽要被這群廢物詆毀!

  “口口聲聲罵別人白眼狼,你容風眠又高尚到哪裏?知知她在病床才躺了幾天,為了你,她裹著繃帶就去工作上班,你小你有理,可你有沒有想過,她那時候才多大?!十五歲!”

  “就因為她是姐姐嗎?就因為她早熟嗎?就因為她是你們家領養回來的,所以必須要照顧你賠償容家嗎?!”

  “你們配個屁!”

  能讓向來脾氣挺好的嬴二爺大發雷霆到這種地步,可見容風眠有多讓人厭惡。

  聽聞動靜趕到休息室的眾人已經懵了。

  傅夭夭雙眸通紅,渾身殺意湧現,盯著容風眠的眼神恨不得把他剝皮削肉,剔骨拋屍荒野。

  這麽多年一腔真心喂了狗,惡心透頂。

  其他人則神色各異,看向屋內一片混亂。

  眼看容風眠要被嬴雲霖打死過去,江故君上來將人分開。

  人能打,但不能就這樣死在嬴雲霖手裏,省的染上晦氣。

  而他們的視線根本不敢往另一個方向看。

  少年仿佛和他們隔開成兩個不同的世界,他們這邊激烈吵鬧,她則沉浸在自己製造的黑暗裏,執著的去撿地上佛珠,而有些不知掉落在哪個地方,目之所及,空蕩蕩一片。

  容知不由自主的收緊掌心,手裏握著的佛珠卻因為受力不均勻從指縫溜走,劈裏啪啦又掉滿地。

  她瞳孔驟縮,伸手去撿。

  快要碰到最近一顆珠子時,手腕被抓住了。

  幹燥溫熱的,帶著融融暖意。

  她掙了掙手腕,往日黑白分明的眸如墨般陰沉一片,“我抓不住。”

  柏宿呼吸一滯,心尖泛起細密尖銳的疼,多情眉眼微低,斂了幾分溫柔縱容,似乎在克製著什麽。

  容知指向那些佛珠,抬眸和他對視,嗓音又輕又慢,壓抑住那些不自覺的冷顫,平靜道:“柏宿,你幫我撿。”

  “好。”

  柏宿沒有鬆開她的手,蹲到她身邊,任由衣擺沾染滿地髒汙也不在意,陪著少年一起去撿佛珠。

  他撿到一顆就擦幹淨,然後鄭重放到少年掌心裏再收握。

  可休息室很大,即使有後麵的人幫忙,佛珠最終還是沒有撿完。

  殯儀館特地找來的小盒子裏,小小珠子分布四周,粗略數過去,一百多顆珠子隻找到六十多顆。

  容知攥著手裏那顆金珠出神。

  她一遍又一遍毫無知覺的摩挲過上麵雕刻的圖案。

  滿休息室的人都沒說話,不敢開口,生怕哪個點說不對觸碰到少年此刻敏感的神經,到時候少年沒動靜,她旁邊的男人就能把他們全解決了。

  唐虛雲湊到趙賀成耳邊,兩上了年紀的老人現在隻能悄咪咪咬耳朵交流。

  “三少那串佛手串戴了有好多年了吧?”唐虛雲擰眉問。

  趙賀成點點頭,臉色有些擔憂,“戴十三年了,是當初何小姐送的,用來壓製她的脾氣,現下被容風眠那破孩子扯壞,以後沒人壓著她,怕是要遭罪。”

  這都叫什麽破事。

  原本大家來參加葬禮心裏多少都有點難過,現在倒好,經過容風眠這一攪合,難過沒了,倒是吃了滿肚子火氣。

  柏宿側著清雋好看的臉和江故君吩咐著什麽,不多時,江故君領命離開。

  祁銳文看了眼江故君離開的方向,他跟江故君不熟,就轉頭問祁銳勤什麽情況,碰巧被走進來的宋越等人聽到。

  宋越先是仔細打量對麵沉默不語的少年半響,而後對祁銳文漠聲道:“江先生嗎?安排容風眠去了。”

  他剛和江故君在走道口碰見,見他神色冷肅便詢問一句,了解到他要去解決容風眠的問題,正好把自己收集到的福利院資料給江故君。

  但看江故君的樣子,應該是不需要了。

  把容知惹到這種地步,容風眠還能在京城待下去才怪。

  而且不止容風眠,整個容家都要遭殃。

  現在的寧靜不過是暴風雨來臨的前奏,等少年緩過來,整個京城上流誰都別想落到好。

  容知維持一個姿勢坐了很久,久到腿都發麻。

  她細微活動著手指,將那顆金珠放進衣兜裏,抬頭掃過眼前一圈人,張了張唇想要說什麽,身邊柏宿就敏銳感知到她的想法,擺手讓宋越先帶這些人下去。

  趙賀成臨走前轉回身,目光在柏宿身上觀察好幾眼。

  收回視線,一出休息室,他就掏出手機給傅涼發消息。

  休息室恢複安靜,柏宿這才得空好好安慰少年。

  “崽崽。”

  豈料這聲稱呼剛出,少年瓷白纖長的手指就肉眼可見的抖了抖。

  柏宿眉梢微皺,什麽話都沒說,將她兩手並攏在一起握在掌心中,暖寶寶還在充電,他便哈著氣替她揉搓發熱。

  -

  何頌之要傍晚才下葬。

  容知趁柏宿去忙的功夫一個人離開休息室。

  她之前泡在實驗室裏沒日沒夜的研究解藥,已經連續一周沒有休息,現在需要解毒的人不在了,她忽然間有些迷茫。

  殯儀館外,大雪紛飛飄揚,落在人頭頂,肩上,眼睫處,凝了一層透冷的晶霜。

  容知站在雪中,抬頭看向黑沉沉的天空,霧朦一片,什麽都看不清。

  肩頭忽然落下一點重量,她怔了怔,微微垂眸。

  那人掌心處纏著繃帶,指骨卻格外好看,正動作很輕的幫她掃去肩上的雪。

  她轉了轉過分幹澀的眼睛,側過臉,看見柏宿那張清絕朗月的臉。

  “準備到時間了,我們回去吧。”他淡聲說。

  容知慣性撫上左手腕,結果摸到一手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