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21章
作者:長春白首      更新:2021-01-05 00:46      字數:4506
  下過雨後溫度驟降。

  十一月初的天早上隻有13度,西北風吹的人皮膚幹燥。

  容知是疼醒的。

  她額頭布滿冷汗,胃裏一陣抽搐翻滾。

  胃疼來勢洶洶。

  這半年身體被傅涼摁頭養回來不少,估計是昨晚吹了冷風又沒吃飯,所以才會疼。

  一到冬天她身上那些早年間落下的毛病就開始隱隱作痛。

  京城的供暖剛點火啟動試運行,距離真正供暖還有一個多星期,她現在蜷縮在被子裏,如果不是旁邊有個暖烘烘的人形抱枕在,那真是又疼又冷的難受。

  忍倒是能忍,就是得緩緩。

  容知輕輕呼出口氣,動了動被人抱著壓了一晚上的手,在手腕三指處的內關穴點揉按摩著。

  按的太專注,以至於她都沒注意到身邊人醒了。

  直到腰間傳來動靜,某人按著她的腰將她往前帶。

  容知動作一頓。

  似是察覺到她的僵硬,男人在她腰上帶著安撫意味的輕緩摩挲著,他低頭,在她額間迷迷糊糊的碰了下,“崽崽醒了。”

  嗓音還帶著剛醒的沙啞沉醉,朦朧性感,十分勾人。

  容知在想,這人是不是太自來熟了一點。

  轉念又覺得,從認識他開始他就是這幅模樣,講了他也不會改,還費口舌。

  雖然她現在想動腿把他踹下去,但是看在他當了一晚上人造暖爐的份上,忍了。

  容知沒動靜,柏宿卻是醒了。

  他眼底迷蒙一掃而空,兩指捏住容知的下頜微微一動,半強迫的將她的頭抬起來,眸光鎖定在她額頭黏濕的碎發上神色頓時一凜,“崽崽?”

  剛剛親她額頭的時候就感覺不對勁。

  沒想到還真出問題了。

  柏宿這會是徹底清醒。

  他把少年臉上的濕發往旁邊撥開,少年脫離他的鉗製撇開頭,又被他給掰回來。

  容知唇角不悅的壓了壓。

  “臉色怎麽那麽白?哪裏不舒服?”柏宿指腹擦過她的唇,將她緊抿的唇角揉開,語氣染上一絲不易察覺的焦急。

  “沒事,”容知淡淡道,“我要起床。”

  柏宿眉梢微皺,一言不發的起身。

  容知掀開被子坐起來,昨晚被人纏八爪魚的壓了又壓,就是逃不開他的雙手雙腳,導致她現在還有點手腳不屬於自己的感覺,一起來加上胃疼,背瞬間就彎了下去。

  接著她就被連人帶被子的抱了起來。

  她抬眼皺眉,“病好了?”

  大早上這麽精神奕奕的。

  “半夜就好了。”

  吃完最後一根棒棒糖後休息的那會就好的差不多了。

  柏宿抱著她往客廳走,腳步沉穩,手上更穩。

  廚房裏準備早餐的容佳則聽聞動靜走出來,就見他宿哥抱著哥哥在沙發裏坐下,哥哥還包在被子裏,裹成熊狀,而宿哥臉色沉沉。

  卻不像是生氣的樣子。

  容佳則疑惑:“宿哥,怎麽了?”

  柏宿頭也不回,“你哥病了,藥箱放哪了?”

  “病了?”容佳則揚聲,忙不迭把火關掉跑過來,從電視機下麵的櫃子裏翻出藥箱打開給柏宿,他看向容知,“哥哥哪裏不舒服?”

  “一會就好,”容知攔住柏宿的動作,嗓音低啞,“不用找,藥箱裏的藥都不管用。”

  藥箱備著的都是家庭常用藥,她的胃病比較特殊,需要特效藥才能緩解。

  柏宿反握住她的手,掌心觸覺微涼,他低著頭默默嗯了聲。

  “沒傳染,”容知一眼就猜到他在想什麽,“你發燒好了,傳染不到我的。”

  柏宿沒說話。

  他把少年從被子裏抱起來,在容佳則又擔憂又詫異的眼神下抱去洗漱,除了容知換衣服外,其餘時間就沒讓她下過地。

  容知渾身不自在,但望見男人水色黯淡幾分的桃花眸裏隱忍的愧疚和心疼,裝個樣子掙紮幾下就懶得動了。

  工具人不用白不用。

  最後容知要去實驗室給自己配藥,拗不過柏宿,讓他換了衣服一起進來。

  她從置物架上翻出銀針朝穴位上紮了兩針,疼痛緩解很多,趁著這段時間動作利索的配完一針藥劑,她從消毒櫃裏取出針筒對準藥劑瓶取藥。

  取完藥她挽起袖子,十分幹脆的就往手臂刺去。

  透明藥水打入血管,她配的是見效最快的特效藥,副作用挺大,血管鼓脹發疼,她卻眉梢都不見皺一下。

  反倒是旁邊柏宿看見她這熟練到不行的動作心尖仿佛被銳物刺穿,疼到不行。

  特效藥挺厲害,容知剛打完沒兩分鍾,抽搐的胃逐漸恢複平靜,她呼出口氣,沒多久終於不疼了。

  扔開廢掉的針管,她拉好衣袖,“走吧。”

  柏宿嗯了聲。

  兩人回到客廳,江故君剛到,邊脫鞋邊把手裏的袋子伸過來,“宿爺,衣服。”

  柏宿接過去換。

  容知進廚房看容佳則早餐弄的怎麽樣,十分鍾後,四人坐在餐桌前吃早餐。

  吃著吃著,容知擱在桌邊的手機突然響起,她劃開接通,是沈落落的電話。

  “三哥!”沈落落語氣興奮,“你今天中午有空嗎,我中午一點半的飛機,和桃瑞絲老師飛M國,你能來送機嗎?”

  桃瑞絲原本上個月就要回國,因為沈落落的手續問題又耽誤了一段時間,現在終於忙完,訂的今天的航班和沈落落飛M國。

  容知言簡意賅,“好。”

  幾人吃完早餐,柏宿兩人沒事做,準備去醫院看何頌之,臨走前,柏宿問容知拿了兩本她放在客廳書架的醫書。

  四人剛走到樓下,就碰見朝著來的嬴雲霖。

  13度的大冷天,這位哥還是薄襯衣加薄外套,完全不怕冷,他那頭太陽似耀眼的金發被風吹得亂糟糟,往後一縷,挑眉看向容知,“你也有加衣服的一天。”

  容知身上穿了件藏藍色的衛衣,外麵套著厚厚的純白羽絨服,拉鏈敞開,衣長到膝蓋處,她身長玉立,這麽穿著不但不奇怪,還挺瀟灑肆意。

  嬴雲霖笑了笑,“挺不錯。”

  容知:“有事?”

  “有啊,來之前不是說了去看看阿姨,你之前不在,我不好意思打擾,”嬴雲霖說,“現在有空了?一起?”

  容知搖搖頭,“要上班。”

  嬴雲霖恍若聽見什麽笑話的掏了掏耳朵,“你確定?”

  “嗯。”

  嬴雲霖頓時嘖聲,不悅道:“哥哥都跟你說過,缺錢和家裏說,上什麽班,你像是需要上班的人嗎?是那家人要求你的?”

  容知淡聲,“嗯,你和柏宿一起去醫院吧,我下午來。”

  嬴雲霖這才瞥向旁邊三人,待看見柏宿後微不可察的皺眉,隨即點頭,“行吧,出什麽事就和哥哥說,別老自己扛著。”

  容知勾唇,笑意清淺,“會的。”

  嬴雲霖滿臉不信。

  -

  和幾人分別,容知驅車往容氏集團大樓。

  今天容運在財務部。

  容知打卡上班,剛在那張硬到不行的椅子上坐不到兩秒,容運的秘書就來通知她去容運辦公室。

  等到了總監辦公室,容運揚起那張和藹可親的笑臉,“三侄子來啦,快坐。”

  容知在他對麵坐下。

  容運:“三侄子昨天感受的怎麽樣?還適應嗎?”

  容知神色疏淡,“還好。”

  “那就好那就好,”容運拉開抽屜拿出幾份文件放到桌麵,推向容知,他笑眯眯的,眼底卻藏了幾分輕視,“這有幾份公司近兩年的財務報表,你拿回去研究下,什麽時候研究透了再來找我。”

  這話的意思,是她要是研究不透就別想來找他了?

  容方軍安排容運帶她,結果容運轉頭就做起了甩手掌櫃。

  容知拿過文件,臉上沒有容運想看到的緊張無措,隻有一派平靜淡然。

  她略一頷首,起身離開。

  容運自她走後笑容立馬收起,有些摸不著頭腦。

  想半天想不通,他幹脆不想了,反正容知要是告到老爺子那裏發難,他就說是容知自己不要他教的,反正他態度擺在這,老爺子沒由頭說他。

  容知回到自己的辦公室,她沒有翻看文件,而是先上網查了容氏近兩年來的營業額還有大體走向,等了解的差不多了,她才開始翻看文件。

  沒想到第一份就有坑。

  而且坑的相當隱晦,要不是她眼尖,還真看不出來這地方有哪不對。

  她重新複印了一份文件,而後拿紅筆在複印好的文件上寫畫,沒多久白底黑字的紙上就出現很多紅字。

  一個人批注文件到十一點,辦公室的門突然被敲響。

  容知端起桌上水杯喝了口,“進。”

  門推開,容知抬眸,就見容津帶著個女生走了進來。

  她認出這是昨天來麵試的第一個人,沒想到隨手抽出來的簡介居然是她的。

  容津讓開位置介紹,“她叫白聽尋,以後就跟在你身後了。”

  和昨天比,白聽尋今天淡定很多,起碼聲音不抖了,她朝容知彎腰致意,“容負責人好,我叫白聽尋,京大金融係畢業生...”

  “可以了。”等白聽尋絮絮叨叨重複完麵試內容,容知輕聲開口。

  容津擺手:“那三侄子,我先走了啊,你加油,一會三伯來找你吃飯。”

  容津離開,辦公室頓時就剩容知和白聽尋。

  白聽尋眼角餘光覷著自己的第一任老板,心下按捺不住的驚豔。

  她昨天見到麵試官的時候就被驚到了,對麵坐著的少年麵容堪稱絕色,比她追的愛豆還要帥氣十倍不止,搞得她大腦瞬間空空,麵試過程磕磕絆絆。

  回到家後回想自己當時的反應,覺得自己蠢爆了,懊惱的錘床,以為自己麵試肯定失敗,誰知時來運轉,昨晚她居然接到容氏的電話,說她麵試通過。

  白聽尋激動到從床上跳起,結果樂極生悲磕到頭。

  這會她額頭還頂著個大包,但她又看兩眼對麵的上司,忽然就覺得這包磕的值了。

  沒有什麽比近距離的美顏暴擊更讓人心情舒暢。

  隻是,白聽尋站在這很久,都沒聽見上司對她有什麽吩咐。

  不是都說大公司對新人很不友好?呼來換取的嗎?怎麽到她這好像不太一樣?

  “怎麽了?”

  少年嗓音冷清,頓時拉回白聽尋亂飛的神緒。

  白聽尋啊了聲,手忙腳亂的,“我、我不知道自己要做什麽...”

  容知給第一份文件標注完畢,聞言把批注好的文件放到桌麵,“無聊可以看看,不懂就問我。”

  白聽尋連忙抱過文件,“好的好的。”

  低頭瞥見容知桌麵那杯水,也不知道放了多久,一看就冷得要命,她順手將水杯拿起。

  再回來時,她手上多了杯熱茶。

  “不知道您喜歡喝什麽,就給您泡了杯紅茶。”白聽尋擱下茶杯輕笑。

  容知嗯聲,“謝謝。”

  白聽尋搖頭,“不不不,不用謝,我應該做的!”

  她放好茶就退出去,找到安排好的工位,開始看容知給她的文件。

  -

  中午氣溫回暖。

  嬴雲霖和何頌之打過招呼從病房出來,沒多久,一道身影跟在他身後走出,兩人十分有默契的往十六樓的陽台走去。

  確定在這裏說話不會被人聽見後,嬴雲霖停步,回頭看向身後的男人。

  柏宿單手懶散插兜,另一手摸出支棒棒糖扔過去,那雙桃花眸沒了容知在,水色凝結成冰,深邃黑沉,泛著令人心顫的疏冷淡漠。

  嬴雲霖抓住糖,放在眼前端詳幾秒,挑眉,“她給的?”

  柏宿音調散漫,含了幾分上揚的得意,“嗯。”

  “所以你到底是哪裏得了她的眼?”嬴雲霖撥開糖紙,把糖放進嘴裏,含糊不清的說著,“我就沒見過她哪個陌生人這麽好。”

  就連他也是花了很長時間才在容知心裏占到那麽點位置,這位到底何方神聖,一上來就把少年的注意力全都吸引過去。

  柏宿當然不會告訴他是因為自己死纏爛打,少年才無可奈何的接受他的存在。

  他薄唇勾了勾,眸底染上笑意,衝淡了些許冷漠,不答反問,“她有過情緒失控的時候嗎?”

  嬴雲霖眯了眯眼,眼神探究,卻十分誠實的回答,“沒有。”

  至少,他沒見過。

  容知從來都是冷靜自持的,開始到現在,她把自己情緒壓的很好,就算哪天她突然爆發,別人都分不清她是真的生氣還是假生氣。

  她把自己偽裝的太好了。

  柏宿了然,桃花眸微彎,不知道想起什麽,唇邊弧度深了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