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19章
作者:長春白首      更新:2021-01-05 00:46      字數:4574
  廚房裏。

  容知將手裏的棒棒糖剝了糖紙扔進鍋裏,擰開火慢煮煎熬。

  她把頂上的吸油煙機打開,趁著煮藥的功夫給容風眠發微信,昨天她回來時已經和容風眠說過,讓他去趙賀成家小住幾天,但容風眠一直沒有回信息。

  問了何頌之,何頌之也說最近沒看見他人。

  容知有些擔心。

  容風眠在京城人生地不熟的誰也不認識,不去醫院不在家,他能去哪?

  十分鍾後,濃稠的藥香味在廚房內彌漫,抽油煙機都抽不走這股味,容知倒是聞習慣了,但外麵三人卻聞不習慣。

  江故君和容佳則率先衝了過來。

  小朋友拉開廚房門的瞬間捂住口鼻,皺起眉頭,“哥哥,你在煮什麽東西,好臭。”

  “藥,”容知從廚房櫃裏拿出一個瓷碗,將醜到不行的藥裝進去,而後遞給江故君,“拿去。”

  江故君手背捂鼻子,看著眼前這碗黑乎乎的藥汁擰眉,“容小先生,這碗藥給誰的啊?”

  容知斜了他一眼,不答反問,“你說呢?”

  突然被嫌棄的江故君:“......”

  好的,懂了。

  他十分抗拒的端著這碗藥走出廚房,容知在他出去後就把廚房門關上,流理台上擺了不少蔬菜,她肚子有些餓,準備做碗麵吃。

  容佳則見她要做飯,就搬了張凳子過來在她旁邊幫忙洗菜,邊洗口中還念念有詞,“哥哥,你說宿哥是不是喜歡你啊,上次在醫院的時候,我看見他把菜都往你那邊推。”

  “其實宿哥人挺好的,雖然有些流氓,但我看得出來,他是真心喜歡哥哥。”

  容知在切青瓜,刀法淩厲帶風,看著不像切青瓜,像在剁其他某些東西。

  容佳則腦闊涼涼,頓時閉嘴安安靜靜洗菜了。

  在他以為容知不會回答時,就聽少年邊擰開火,邊不緊不慢地開口:“年紀輕輕,懂得挺多。”

  容佳則嘿嘿一笑。

  他幼時被拐,經曆特殊,尋常人需要花費很多時間才能懂的人情世故,他小小年紀就能摸透,甚至和容風眠比起來,他反而更像大人多一點。

  容知揉了揉他的腦袋。

  另一邊,比起廚房的和諧美好,客廳則是快要打起來。

  柏宿坐在最邊邊的沙發上抱著抱枕,神色懨懨的蹭了蹭枕頭,眸光淺淡。

  江故君把那碗藥遞過去,好聲相勸,“宿爺,良藥苦口,你就喝了吧。”

  柏宿嗓音淡淡:“拿走。”

  江故君頓時頭疼不已。

  這位爺小時候在娘胎裏落了病,出生後身虛體弱的,硬是養了半年才養得差不多,後麵又被批命硬克親人。

  出生沒多久就被外祖父接走去養,也不知道外祖父對這位爺做了什麽,導致他現在看見中藥就條件反射的拒絕。

  哦,其實西醫也挺抗拒。

  江故君深吸口氣,拚命告訴自己眼前這位是大爺,得小心照顧著,這才平緩了心情笑著勸:“就喝一口,不能辜負容小先生的一片心意。”

  “容知?”柏宿好看的眉微微皺起,“和她什麽關係?”

  江故君一臉坦蕩:“這碗藥是容小先生熬的啊!我們剛剛不是聞到一股臭味,那是容小先生在熬藥。”

  柏宿抿了抿唇,盯著那碗黑乎乎的藥汁,眼底寫滿了不樂意。

  但藥是小哥哥熬的。

  好半響。

  心理終於戰勝了生理抗拒,柏宿伸出骨節分明的手端起藥碗,桃花眸裏的水色蕩然無存,黝黑深邃,他輕輕呼出口氣,將碗擱在唇邊,一口悶了。

  下一秒,胃裏頓時一陣翻滾,他臉色霎時變得蒼白無比,捂住唇起身腳步踉蹌的朝廁所跑去。

  容知正好打開廚房門,眼前掠過一道倉促的身影,她皺眉朝柏宿的方向看了一眼,隨後詢問的看向江故君。

  江故君也被嚇到了。

  他沒想到柏宿對藥的反應那麽大,明明在醫院裏他都沒什麽感覺。

  江故君緊張的搓手,內心十分擔憂,觸及容知的視線,便三言兩語的解釋給她聽。

  容知點點頭,指著廚房,“裏麵有粥,先端出來。”

  說完她朝廁所走去。

  廁所裏,男人吐的撕心裂肺,仿佛要將內髒都給吐出來一般。

  容知敲了敲門問:“還好?”

  柏宿早上就沒吃什麽東西,剛才那碗藥也全都吐了出來,這會胃裏空空,痛到抽搐,難受的要命,聽到她問話沒能立即回。

  容知見他蹲在地上沒動,眉間痕跡漸深,又重複問了一遍。

  “小哥哥。”

  良久,柏宿才伸出手,回頭朝她笑了笑,“幫個忙,扶我一下?”

  容知目光從他蒼白無血色的唇和臉上劃過,一言不發的走進去將他扶起來。

  但下一秒她又後悔了。

  男人幾乎是把全部重量壓在她身上,下頜搭在她肩膀輕蹭,一雙手還肆無忌憚的繞過她的腰,將她虛虛圈住。

  從後麵看,就像是柏宿親昵地抱著少年,姿勢十分曖昧。

  容知動了動手,險些要把他摔下去。

  “別亂蹭。”

  略微炙熱的氣息撒在她脖頸邊,容知有點不自在。

  柏宿悶悶的從喉間溢出一個音調,算是回應。

  他沒有再亂動,容知抿抿唇,把他扶到自己房間。

  屋裏沒空房,唯一空的那間還是傅夭夭的,容知總不能讓柏宿一個大男人去睡自己師妹的房間,所以隻好委屈自己了。

  容知放下人轉身往外走,一隻冰涼的手卻迅速握上她的手腕。

  她轉過頭,“怎麽了?”

  柏宿抬眸,清雋矜雅的臉神色微白,他皺眉,挺不舒服的開口,“小哥哥,我好疼。”

  指了指自己的肚子,又指了指自己的頭,他慢吞吞的說著,“這裏,這裏,都疼。”

  容知低著眉眼和他對視,眸光稍頓,薄唇輕啟,“知道了,你先鬆手。”

  柏宿十分倔強,“我不。”

  容知:“......”

  和他爭這些沒有意義,更何況他是病人,沒準越掙紮反抗越激烈,容知無奈,低聲道:“不鬆開我怎麽幫你看病?”

  柏宿眨眨眼,“真的不會走嗎?”

  “不會。”

  柏宿這才滿意的鬆開手。

  他輕輕笑了下,桃花眸彎起,眸光璀璨驚人。

  容知撇開眼,離開房間。

  身後。

  柏宿斂眉,脫掉外套躺倒床上,拉過被子蓋好,在肚子上摁了兩下,頓時疼的他額頭冒冷汗,嗓子眼又癢了起來,他蜷縮著身體不斷咳嗽。

  -

  江故君已經和容佳則把做好的飯菜都端了出來,那鍋粥是剛熬的,加了點驅寒的藥材,聞著挺香。

  但想到剛才男人的反應。

  容知擺手,“這鍋你們吃吧,佳則,幫我重新煮鍋粥。”

  容佳則先給江故君盛了碗麵,聞言點點頭,隨即疑惑道:“哥哥不吃嗎?”

  “一會。”

  她要先解決房間裏的病人。

  中西醫藥都不吃,藥沒問題,隻能是心理問題,容知有些犯難,她沒學過心理學,不知道這種情況要怎麽疏導。

  但轉念想想,柏宿好像並不討厭中藥製成的棒棒糖。

  她回房準備找糖,剛推開門,就看到床上隆起一團,柏宿整個人都縮在被窩裏,僅露出個後腦勺,一動不動。

  “柏宿?”

  容知皺眉,過去一把掀開被子。

  男人似乎有些愣的抬頭。

  這麽難受?

  而且,他臉是不是有點太紅?

  容知伸手碰上他的額頭,摸到一手滾燙。

  “你發燒了。”

  柏宿的臉上露出了幾分茫然。

  “別亂動。”她把被子重新蓋上,給他露個頭在外麵,隨手從床頭櫃裏翻出一支棒棒糖,兩下拆開遞到男人唇邊,“含著。”

  說完她把糖往前推了推,壓在他唇上,柏宿眸光迷茫的盯著她,而後乖乖的啟唇將糖咬進嘴裏。

  橙子果香在口腔裏炸開,酸酸甜甜的很提神。

  柏宿閉上眼,舌尖緩緩舔了下糖果。

  容知去客廳找體溫計,江故君兩人在廚房,她看了眼沒什麽問題就回房間。

  柏宿迷迷糊糊感覺有人在拉他衣領,指尖微涼,一睜眼看見是容知,猛地扣住她手,“崽崽幹嘛?”

  張嘴全是氣聲,軟綿綿的沒力氣。

  “給你量體溫,”容知把體溫計給他,“醒了就自己來。”

  柏宿立馬鬆開手躺平,眼神巴巴地看著她。

  容知:“......”

  她扯半天扯不開柏宿的襯衣,耐心全消,幹脆一用狠勁往旁邊拉開,直接崩掉他兩個扣子,而後把體溫計放到他腋下,“夾好。”

  柏宿聽話地夾緊了手臂,嘴裏還含糊不清地說著:“小哥哥不用這麽猴急,我願意的。”

  容知雙手環胸,麵無表情。

  這體溫計誰買的,就不能買個電子體溫計?

  她拉過椅子坐在旁邊,一條腿踩在床邊,拿出手機打開備忘錄開始寫藥方。

  幾分鍾後,她接過柏宿遞來的糖棍和溫度計,垂眸一看,38.9度。

  高燒。

  人都要燒傻了,還若無其事的朝她笑。

  容知覺得黏人精前麵還可以加個傻子。

  看來今晚是別想休息了。

  看完把溫度計插回管子裏蓋好放進藥箱,也不跟床上那個還眼巴巴想和她說話的人講怎麽樣,隻把倒好的溫水遞過去,“起來喝點。”

  柏宿慢吞吞的從被窩裏坐起來,他檀發被蹭的淩亂,此刻俏皮的挑了兩縷,低頭就著她的手喝水時,恰好掃到容知唇邊。

  她嫌棄癢的撥開。

  柏宿瞬間抬起頭。

  兩人離得近,這個動作幾乎是擦著容知的臉,等到兩人反應過來時,容知才發現他們相隔不到一根手指。

  男人清雋多情的眉眼放大眼前。

  “......”

  容知驟然收回手踩著床往後一推椅子,淡定起身,“先別睡,吃點東西。”

  出門時,她還能聽見後麵柏宿克製壓低的笑聲。

  ...別真是燒傻了。

  -

  晚上八點多,鍋裏小米粥熬的粘稠,容知打包了一份讓容佳則拿去醫院,她剛剛收到何頌之的消息,容風眠聽說她在家沒有回來,直接去醫院了。

  想到他晚上可能沒吃飯,容知就往保溫盒裏多放了碗麵。

  剩下的,她端給柏宿。

  江故君站在門口朝她揮了揮手,“麻煩容小先生幫忙照顧宿爺了,我一會再把佳則送回來。”

  容知點點頭。

  再回來時手上拿了幾樣東西,往床頭櫃上擱的聲響把柏宿驚醒,他睜開眼,直到容知開口叫他才撐著床起身。

  “喝點粥。”

  麵前放了碗熬的軟糯的小米粥,正往這邊飄著熱氣。

  他看看粥又看看容知,雙手搭在被子裏動了動,抿了下唇小小聲,“沒力氣。”

  容知差點想直接把粥塞他嘴裏。

  深吸口氣壓住內心想揍人的衝動,她拿起碗盛了一大勺,等了兩三秒才喂到男人唇邊。

  柏宿垂眸,張嘴喝下,形狀漂亮的桃花眸彎起,笑的饜足。

  一碗粥很快喝完,柏宿意猶未盡的舔了舔唇角,臉色微微恢複幾分紅潤。

  容知把碗放旁邊去,回頭又拿了個退燒貼撕開,伸手隨意的撩開他的頭發,一退燒貼直接往上放。

  “...嘶。”

  柏宿抽了口涼氣,冷的。

  “很冷?”容知皺眉,這退燒貼確實不太好用,等會她重新做一個。

  柏宿搖搖頭。

  忍過了一開始的衝勁,現在倒是挺舒服。

  容知嗯聲,坐在他旁邊的凳子上,“睡吧。”

  柏宿碰了碰額頭的退燒貼,突然從被子裏伸手出來,握住少年的手腕,而後用力往床上一拉。

  容知早有準備,單膝跪在床邊撐住身形,一條腿踩在地上,望著柏宿慢條斯理地挑了挑眉。

  “...啊,”柏宿拖腔帶調地啊了聲,“想和小哥哥睡覺的行動失敗了。”

  病了都不安生。

  容知反手握住那隻亂動的爪子,警告道:“不睡的話我現在就走了。”

  “不要。”

  柏宿仰起身湊到她肩窩處,鼻間縈繞著獨屬少年的木和沉香,他輕輕蹭了蹭,才眯起眼一臉滿足的躺回去。

  容知睨著他,後者乖乖的閉上眼睛一副準備入睡的模樣。

  柏宿是真的累,沒多久就昏昏沉沉地睡了過去。

  容知在旁邊坐著,期間替他把了次脈,確定他體內暫時沒其他毛病外就不管了。

  -

  第一人民醫院。

  容佳則愣愣地看著散落滿地的碗和飯菜,他無措的捏了捏手指,抬眸看向眼前的男生,“風眠哥,你在做什麽...”

  容風眠盯著掉到鞋麵的粥米抿唇不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