唐霖並不在意他的批評，琥珀色的眼睛帶著一絲笑意，讓淨聰覺得整個人都如沐春風一般。

  “咳咳！唐施……唐先生找我有什麽事嗎？”但沒過幾秒，淨聰就意識到了自己的失態，立刻用著一聽就知道是裝出來的咳嗽聲來掩飾自己的尷尬。

  “有幾件事需要你盡快解決。”唐霖看著陽台外繁華的煙花巷，神情不再像剛才那般放鬆。

  “什麽事？”

  “你現在的身份是什麽？二號！”壓低了音量，但在淨聰的耳朵裏卻顯得異常清晰。隻是他雖然搞不太清楚唐霖的態度會變成現在這個樣子。

  “糜聰！第十次移民的第三代！年幼時家中遭到滅門，自己則因為被拐走，而逃過一劫。直到一次快反部隊的行動後才查明了真相。當年因為在被拐賣的期間有著優秀的學習能力，所以被人販子培養成了賬房。雖然因為自己的身世真相大白，但他平日裏在那家商鋪的生活並沒有太大改變。平時性格有點有點沉默，所以沒什麽朋友，隻是和店長……”

  淨聰十分流利的說出了新的身份。這倒是讓唐霖的神色緩和了些。

  “你現在的人設正如你所說的那樣！隻是你現在恐怕沒時間去適應了！有一個追查任務下來了，小心點！”

  “任務？很難嗎？”看著唐霖麵色凝重的樣子，淨聰不由得心頭一緊。

  不會是一開始就讓我去做什麽不可能完成的任務之類的吧！我隻是個新人啊！難道是上層的什麽考驗之類的？

  正在淨聰胡思亂想之際，沉吟片刻的唐霖終於是下定了決心準備開口。

  “自然不是很難的任務，畢竟你才剛開始做線人，我們也不會要求你做什麽很難的任務。”

  “隻是上麵還是太著急了，現在你才剛開始做線人，根本沒有什麽時間適應環境。如果你過去有什麽經驗還好，但關鍵你以前也隻是個僧人，沒這方麵經驗。如果你遇到什麽困難，我們能解決的就會盡力幫你。但估計你大多數時候，都需要自己克服！”

  “但無論如何我們都希望你能理解這次任務的重要性。畢竟事關鼎昌寺一案，無辜百姓死傷慘重，我們雖然拿出了能交代的犯人。但究竟是誰幹的我們連頭緒都沒有，甚至就連在幕後煽動僧人的始作俑者我們也沒查出來！”

  “就算現在民憤已經平息，但也不是我們放鬆的時候！”

  淨聰站在露天的陽台上，就看見此時唐霖一邊說著，目光則正望著遠方燈火通明的煙花巷中心，那雙緊握欄杆的手更是因為胸中的滿腔熱血而出現了輕微的顫抖。

  未曾在紅塵中摸爬滾打的僧人一下就明白了他的願望。

  即使我們守護的社會是黯淡無光！即使我們身後的人民是蒙昧愚癡！我們守護家園的信念也不會動搖！

  雖然在寺廟裏與人相處的道理沒學過太多。但那些講經的師傅也曾說過，真正有宏願的永遠不會縮在這幾件破房子裏！

  “請長官放心！屬下必定完成任務！”

  還沒成年的青年僧人並不知道快反部隊的禮儀，但他現在站的筆直，聲音洪亮。和剛出鼎昌寺那般的畏縮截然不同。

  “咳咳！抱歉！有點激動！我們還是繼續聊聊關於任務的事吧！”唐霖輕咳了幾聲，算是平息了自己突變的情緒。

  “我想講講背景吧！雖然我們在抓人方麵現在沒什麽進展，更沒什麽頭緒。但我們也不是沒有任何思路的！”

  “我們向鑄造世界的那些大匠了解過。如果單憑天空城的製造能力，隻要有材料土質煤氣或一些爆炸物那些地下黑作坊是做的出來的！”

  “但天空城並不產煤炭！我們平日裏所用的能源基本都是從別的世界挖來的氣礦。就連鋼鐵的生產也都是依靠其他工藝並不依靠煤炭。”

  “所以！現在為什麽會在這出現煤炭的原因隻有一個！”

  “走私！”

  “我們天空城昌和地上的政府雖然有一定程度的交流，但並沒有互相買賣大額資源的記錄。至於其他的天空城雖然不得而知，但想必也不會有人做出這種犯忌諱的事。”

  “但民間力量可不好說！如果他們依靠白手套之類的和地上關聯比較深的組織進行原材料的走私。那這些煤氣的出現就說得通了！”

  “所以你的任務就是負責和我們在白手套中的人聯手，在保證自身安全的前提下，盡力獲取所有和白手套走私有關的情報！”

  “是！”

  淨聰就像是上了頭的新兵一樣，原本僧人出身帶來的恬淡此刻已經被熱血衝刷的一幹二淨。隻是看著他的樣子，唐霖反倒是搖了搖頭。

  “怎麽了？”

  “淨聰，你現在應該還沒有恢複，還不能用法術吧！”

  “啊！這，這……”年輕的和尚沒想到自己的上司會直接點破了自己的軟肋，在他的印象裏，所有的上司都隻是關心任務是否完成。對於那些去做任務的手下基本都不會有什麽關注，反正對於他們而言自己隻是個稍微昂貴一點的消耗品而已。

  “本來那些白手套就不是什麽好弄的貨色！手上的長槍短炮雖然現在已經不是地上的一線武裝，但弄死個把覺醒者完全沒什麽問題！”

  “可你現在是什麽！凡人！不是什麽精通法術的法師！你先在就是個被人砍一刀就會因失血而死的普通人！”

  “無意義的死亡對我們的工作毫無意義，甚至有可能會暴露整個特科！”

  “我，我會盡早恢複實力的！這隻是普通的魔障而已！以前在休息時也是經常遇到的！早就有經驗解決……”

  嘴上的爭辯越來越無力，淨聰其實清楚的知道，自己現在究竟是什麽狀況。佛門雖然古板，尤其是在學會的宣傳下，他們幾乎成了不思進取的象征。但學會也不得不承認，在心法上還是佛門的藏書更勝一籌。

  隻是力量不是沒有代價的。想要保持自己通過經文得到的力量不會消失，就必須保持經文中提到的心性。雖然也有人因為心性失守而導致功力散盡，但在後來卻成功恢複的先例，而且破而後立之後的收獲更是不小。可成功的可能也是微乎其微，而且成功者無一不是天才，就憑自己那點天賦……

  “佛門的東西我不太懂，但魔障這種東西應該會隨著某些事的發生或者自己頓悟某些道理從而消除，對吧！”麵對沉默的淨聰，唐霖小心翼翼的問道。

  “……差不多，準確來說應該是某種執念。”

  “嗯！我們隊裏的人普遍認為是因為你意識到自己失去了應該有的自由，所以讓自己喪失了能力。”

  “我也是這麽認為的。但大家都看到了！現在的我還是什麽都做不到！”年輕的和尚無奈的搖著頭，手上雖然還能匯聚出點點金光，隻是此刻就像是沒了墨水的鋼筆，再也不能畫出法陣。

  “……”

  沒有撕心裂肺的發泄，一切都像是平日裏誦讀經文般平靜。沒有怒火，沒有不甘。少年的表情就和斷頭台上的死刑犯一般，有著懼怕死亡的恐慌以及知曉自己命運的平靜。少年一直在盡力表現的像是胸有成竹的模樣，但越是偽裝破綻越多。

  可唐霖就算已經看破他的軟弱，也並不能安慰他什麽，隻能緩步離開，用著十分程式化的語氣道別。

  “好自為之！萬事小心！保重！”

  “謝謝長官！”

  “聰，聰！嘿！糜聰！”幾聲愈加響亮的叫喊聲才讓這位神思正處於混沌中的少年清醒過來。

  “……哎！老板！我在！”戴著氈貝雷帽，身穿藍色工裝的少年很明顯被嚇了一跳。原本正靠在門框旁睡得正香，被叫醒的時候還差點一個倒栽蔥摔出門外。

  “小心……今天是怎麽了，聰！昨天沒睡好嗎？還是想繼續躺被窩啊！”還好屋子裏的中年人反應夠快，一把拉住。這才沒讓少年的大門牙砸在冰冷的石板地上。

  隻是看著少年沒睡醒的樣子，帶著單片眼鏡卻眯縫著雙眼，裹著一身藏青色員外服的老板並沒有一點生氣的跡象，反而還有種舍不得這孩子給自己跑腿的想法。

  “不不不！老板我沒事！我隻是晚上沒睡好！去外麵多跑幾趟就沒問題了！”店長的善意還是如同竹籃打水一場空，少年依舊一副惶恐著隨時會丟掉工作一般。

  “那好！今天有一單遠的！東西倒是不多，隻是隔著幾個區！差不多夠你跑一天了！你有沒有信心啊！”說著眼前慈眉善目的老板就從寬大的袖子裏拿出了一個小方盒，並且用著十分嚴肅的語氣交給了眼前的少年！

  “有！”一看到店長睜開了自己的眼睛，少年就知道這件事肯定是需要自己竭盡所能才能完成的重大任務。他自然不敢怠慢，立刻用雙手接過盒子。

  “哦！對了！這是你的午飯錢！記得晚上早點回來哦！大家都會等你一起回來吃飯的！”

  “是！店長！保證完成任務！”

  “路上小心！……哈！我今天也沒睡好嗎？”

  看著少年快步拐進了街角，店長就忍不住打了個哈欠，可他臉上的表情並不好看。

  吃壞東西？不可能？睡得不舒服？也不是？最近工作？也不太忙……

  倚著剛才少年靠過的門框，店長拖者下巴開始細細思量自己最近的得失，但想了許久，也得不出身體出現異常的原因。

  ……

  糜聰，自然就是正在執行任務的原鼎昌寺僧人淨聰。隻是雖然自己的身份書上寫著的是一個賬房。可落實到現實中，就隻是個四處跑腿打雜的。隻是因為滿腦子的聰明才智，所以負責的不是大堂的清掃，而是與社會各界人士的交接工作。

  畢竟你要一個十幾歲的孩子負責一家旺鋪的會計工作，哪怕他真的能做到。在稅務官心裏還是會對這家店的各種事項持懷疑態度。

  不過這種四處的跑腿的小孩並不是什麽稀罕事物。一般不大不小的商鋪為了讓自己的繼承人不會是個敗家玩意，一般都會選擇讓他們出去闖一闖。在完成任務的時候，既能鍛煉自己的孩子，順便還能依靠著年幼的優勢結識不少街上有頭有臉的人物，此舉不得不說是一舉多得。

  隻是對於淨聰而言，任務才是最重要的。已經被他藏入懷中的盒子就是他的第一個任務。不僅是給在白手套臥底的線人傳遞下一步指令，而且也是為了以後的統一行動打好基礎。

  而那位店主就是自己的上線，他的工作就是負責接收上麵傳來的指示，隻是起到個中轉的作用，而自己這些下線才是真正幹活的。

  走著走著，疾行中的少年似乎是因為記憶中的目的地變得模糊，於是又拿出手裏的紙條。

  15E10薔薇茶餐廳

  看到最前的數字15，少年就忍不住歎了口氣。雖然自己現在正處於商業區，水路發達，想去其他的大區，隻要去港口隨便找艘船就可以去目的地附近的商業區，總體而已非常便利。但15區隔著少年所在的地方已經跨越了整整半座城市，難怪店長能說這活計能忙一整天。

  於是將近一個早晨的時間，少年都是在趕路中度過。經過了一次勒索，兩次走錯路，五次迷路，七次問路之後，少年終於是來到了目的地。

  不是在城寨的邊緣而是在城寨的中心開了一家茶餐廳，基本就是賠錢的結局。有錢的自然不會來這種小角落，沒錢的一看到這名字就會避而遠之生怕惹上什麽麻煩。

  而所有能開下去的店，主營業務收入一般也都不會是別人的飯錢，基本都會是些偷雞摸狗的勾當。

  隻不過淨聰倒是對這家店的觀感不錯。店麵雖然不大，甚至還沒有寺裏用於早讀的禪房大，就算坐滿了也隻能接待十五位客人。但環境確實和周圍的毫無生氣完全不同，雖然是新店，但因為材料做舊的緣故，給人感覺這家店就應該是曆史悠久的。而門口放置的恰到好處的盆栽就好像讓這老樹逢春一般，充滿生機。

  最令人在意的還是這家飯店前的門童。既不是什麽婀娜多姿的美女，也不是長相俊俏的少年，而是穿著馬甲的壯漢。如果門口的那位長得在帥一點，肯定會被認為是煙花巷的角落裏才出現的鴨子店。

  “這位客人！光臨本店，想要來點什麽？”

  門童的眼力見都不會太差，他早就看見了門口有個看上去隻有十歲左右的男孩正在朝著這裏張望。盯了有幾十秒並沒有離開的意思，所幸他就直接迎了上去。

  “啊！我，我是來給薔薇茶餐廳過來送東西的！”雖然是深沉的男低音，但給人感覺很是親切。少年說著就想拿出懷裏的東西，隻不過手剛伸進去，就被門童給擋住。

  “小朋友請問你從哪裏來啊？”

  “鴻升記！”

  “那小朋友還真是遠道而來！辛苦了！要不先到我們店裏坐一坐，休息一下！我們店長現在還沒回來。”

  “哦！”

  跟著門童進了大門，瞄了眼牆壁上寫著的菜單，少年這才記起出門前店長給自己的零錢。下意識的伸手摸了摸，發現除了自己的船票前剛剛好能買一碗燒臘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