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293章 守寡的表小姐89
作者:
步步為吟 更新:2021-01-01 00:42 字數:5039
柴茵不是一個聽不進去勸的人,隻不過這種事請到底讓人一時間難以接受。
她始終無法相信自己的祖父會為了榮華富貴,將太爺爺殺死。
可是不管自己再怎麽執拗地不願相信那個事實,在看到茶商親筆寫下的自白書,以及祖父當年為了收買他,陸陸續續送出的好處,她也便死了心。
在極力否認又有什麽用?
她手上隨隨便便咱出一個證據都能讓她無法反駁。
等她真正願意嚐試著將那些話聽進去心底後,聲音早就沙啞,目光猩紅,恨意上湧地瞪向她看了又看,抿緊的唇線不再。
“你想要什麽?”
做了這麽寫事,將知悉內情的人盡數拿捏在手上,不就是為了你能夠更好地控製她。
“把這東西藏到高相書房內。”
“這是什麽?”
“這就於你無關。”
“說得輕巧,要知道公公都要的書房怎麽可能是我想進就進,想出就出的。”
1
於楹的損失,還將小易給留下來陪她。
可嬤嬤還是不放心她一人獨自出來。
興許是昨日鬧得動靜頗大,今日出門的時候,嬤嬤特意給她派了孟汀,作為監督。
像是生怕她會再做出什麽壞事一樣,可自己這回是真有正事要辦。
侍疾自是不可能的,不過她的確是要去看望一個病人。
不過嬤嬤讓孟汀過來名曰保護實為監督眼線過來,的確有些讓人頭皮發麻。
也不知道淳於楹有沒有將昨晚的事告知對方。
如若說了,那她自然沒有什麽好隱瞞。
可如若沒說呢,難保這人知道太子現下病懨懨的,會否讓他膽大妄為到去實施什麽。
當然,這隻是弗陵的預測。
就算他心下真藏有那個心思,也不會跟自己明說。
“咳咳。”
孟汀似是猜透她心底所想,抬手抵著唇角:“嬤嬤是王爺乳母,於王爺感情深厚,屬下不敢忤逆她。”
弗陵歎了歎氣,索性就不管了。
轉身繼續往熱熱鬧鬧的街市走去了。
“你該知道我要去做什麽吧?”
“嗯?”
這人竟還給她裝傻。
弗陵但覺好笑:“淳於楹沒跟你說過我昨晚去做什麽?”
孟汀是真沒什麽演技,裝不下去了,隻得承認。
“說過,昨晚,將你們出去做的事情,或多或少都交待了。”
弗陵嗬嗬了兩聲:“你們還真是一家人。”
孟汀聽不出來她憤怒,點頭如搗蒜。
“還行。”畢竟是一同在戰場上浴血奮戰過,最難的時候可是同吃過一大鍋飯的。
弗陵:“......”
是真聽不懂還是其他?
她懶得再跟他繼續糾結這些事,甩袖快步往繁華街市而去。
她若是要再往天牢過去,勢必要通過羅鷙這人,才能神不知鬼不覺地進出監獄。
昨兒夜裏已經從淳於楹口中探聽到那個叫羅鷙的人所住的地址。
弗陵看了眼身後那人好像還沒跟上來,心下不明所以,卻也沒有故意停下來等他。
不知是被什麽事給絆住了腳。
弗陵也沒多想。
她現在一心隻光顧著找人去了。
羅鷙住的地方是一所大雜院,裏頭混居了也得有二十來戶人家。
打聽到羅鷙後,隻不過見到的是個酒醉不醒的人。
知道他嗜酒,今天也不用當值,隻不過把自己喝成這個德行,著實讓她想做的事不得耽擱下來。
家中隻有一個癡傻的妹妹,傻傻憨憨地望著她發笑,沒有其他主事的人,在屋子中待不了多久,弗陵便受不住屋中難以言喻的醜味,起身離開了。
剛離開也沒多久,便看那剛剛踏過門檻的人,慢條斯理的樣子,衣袂帶風,款款而來,好像半點沒有急促的感覺。
看來這人能夠去做自己的事的同時還不忘記盯住自己,神出鬼沒的功夫出人意料,難怪夠格能當上李恪身邊最得力幹將。
瞧見自己盯住他看,孟汀不解地抓了抓後腦勺,勢將憨傻演變到底。
“王妃,這裏是何處?”
弗陵抱手環在胸前,笑問:“你怎麽又忽然過來了?剛才一路沒瞅見你,還以為你走丟了。”
孟汀訕訕,辯解道:“瞧見一個熟麵孔,過去說了會話。”
“哦,那你是怎麽找到我的?”弗陵故意追問。
“……屬下這一路問人問過來的。”孟汀說完,幾不可查地吐了一口長長的氣。
弗陵揚了揚唇角,意味深長地哦了一聲,也不說信,自然也不說不信,隻是這樣盯著他看。
孟汀便沒有她這般的理直氣壯了,就算她不是王妃,任何女子也沒說會這般盯著男人瞧的。
然弗陵奉承的原則便是,隻要我不尷尬,那尷尬的就隻有旁人。
弗陵作好奇狀,摸著下巴往他身後的街巷看去,“我能知道是誰嗎?”
孟汀道:“咱不是來找人的。”他指著屋內,幾步便要過去:“羅鷙是吧,王妃,我上去給您敲門。”
“他醉酒了,現在還沒弄醒。”弗陵抱著手,語氣淡淡道:“我不緊張,慢慢來。”
孟汀神色微緊,抬腳走了幾步,身子擋住她的視線,“就是過去一起打過戰的戰友,好久沒見了,同他說了會話。”
弗陵被圍得密不透風,遂說:“既然是戰友,你這般緊張做什麽?”
孟汀不解地撓頭,傻兮兮地笑:“有嗎?”
“沒有。”弗陵聳肩,既然他有隱情不肯實話,那她也不勉強。
隻是自己這人小肚雞腸得很,既然他隱瞞在先,那等下便別跟著自己去見太子得了。
“你想知道?”
那聲音突然又來了。
這才雖說來得突兀,卻沒再跟之前那般附在自己耳畔邊說話。
“嗯。”弗陵抬了抬眼,餘光輕瞥向孟汀看去。
“當然,我雖然好奇,但那也不是一定得知道。”
李恪忍俊不禁,揚唇輕笑,忽然覺得她這一副明明就是心底癢癢極了,太想知道到底孟汀背著她去見了什麽人,可麵對自己,卻還要裝出一幅平靜淡然,硬撐著一幅自己絲毫不緊張不好奇的樣子,未免有些滑稽。
“隻不過是曾經在我帳下的軍師。”
弗陵哦了一聲。
“那他緊張什麽?”
這點……
李恪不知該如何跟她解釋,說實在的,他也覺得孟汀此舉有些過於大驚小怪。
弗陵疑心更深了,壓著聲音細問:“那他們密謀什麽呢?”
李恪道:“倒是沒密謀什麽,他要回家鄉了。”
“他叫林盛,是窮苦人家出身,早年承名師教導,才華橫溢,但不願為官,年輕的時候自辦私塾,桃李滿天下,後來戰亂起,主動投到我帳下,當一名籍籍無名的軍師。自從我死了後,軍隊也被重新拆散組合,軍中再無他的位置,他便走了。”
“隻是一個軍師,還是一個脾氣十分古怪的人。也因為他的壞脾氣,到現在還沒有找到新的主家,在這裏生活不下去,所以得打包收拾回家鄉了,繼續回去教書育人。”
弗陵納悶:“他很厲害嗎?有才學的話,應該不至於沒有人招攬。”
李恪說:“他什麽都好,懂布陣,擅謀略,就是脾氣很不好。”
弗陵眉心微擰著,嘴角斂起笑靨。
“一個軍師脾氣能不好到哪裏去?行軍打戰,軍師起的作用便是給將軍提供計策,若是不能做到理智冷靜,還怎能當個好軍師?總不至於成天喊打喊殺的吧?”
“差不多。”尤其喜歡對人指手畫腳,管東管西,而這種管束,是真當你是他孫子,任由其揉圓搓扁。
李恪揚了揚唇,添油加醋道:“有時候我都被他懟得,毫無將軍麵子,要不是看他年紀大,沒地去,若不然早打發他回去含飴弄孫了。”
弗陵一臉不信。
就算再如何,軍中紀律嚴明,哪裏還真有他們挑釁大將軍軍威這種行為的存在。
真要像李恪說的這般,那他這個大將軍當得,未免太過窩囊。
不過李恪的人生也的確夠窩囊的,要不然也不會早早地便以這種方式去了。
“如今他要走了,以後要再見,估計得等他壽終正寢。”李恪聲音帶著幾分落寞。
這麽光明正大等人死的?
弗陵故意道:“要是你無聊,想個辦法送他去陪你。”
李恪挑了下眉,淩冽的眉心忽然彎了彎,笑靨浮上眼角,故意附到她耳邊,吹了一口涼薄的氣。
“確實無聊,想找人作陪。”
弗陵慌張地捂了捂耳朵,聽出他這陰陽怪氣的話是什麽意思,擺擺手:“還是算了,等他壽終。”
李恪失落地一歎。
的確無聊,也不知道要熬到什麽時候才能等得到她瞧見上他。
他可是難得等了許久才總算等到有人發現自己。
對於孤寂寥落了許久的人而言,無異於幽冥玄夜裏的一盞燈火。
“他堪稱當世鬼才,若是能遇到明主,也不會如如今這般,抑鬱不得誌。”
“可他曾經遇到了你,也算圓滿了。”
李恪挽唇笑了:“你這安慰方式……”
要說他這是誇自己明主吧,可這其中又暗含著對自己英年早逝的嘲諷。
弗陵抱手輕笑,微聳著肩:“也不能什麽好處都讓他占,畢竟這個世上就沒有十全十美的事。”
正說話間,孟汀忽然過來。
許是覺察到方才她對著空氣自言自語的畫麵,他蹙緊眉心,一臉困惑。
弗陵手抵著唇,率先發問。
“有事。”
不管什麽事,先下手為強的那人反而能夠占領製勝點。
孟汀果然因為她這番提問收斂回去疑惑的眼神。
“王妃,有件事屬下想請你幫忙。”
弗陵很痛快地說:“幫幫幫,什麽都幫。”
孟汀一臉古怪:“王妃,我還沒說。”
“你不就是想讓我多收留一個人。”弗陵負手而立。
“你......”
不止是孟汀驚訝,連李恪也訝然於她竟能將自己的心思猜透。
的確,從孟汀見到林盛的那一刹,就起過要讓南姝將人收為麾下的決定。
可那隻是一時衝動,他埋在心底,不會再提。
他不是南姝的誰,也不能強迫她做不喜歡的事。
然如今卻詫異於她竟主動提及。
“那人是叫林盛吧,你去將他帶回王府,反正咱府內也缺一個幕僚。”
李恪說這人脾氣大,但至少有能力。
有才華的人遇不上明主,空有一腔抱負,卻苦無施展之心。
這樣的人就該留在這權利的漩渦中,看風卷雲殘。
孟汀依舊是那副震驚的麵孔,再不接住下巴,恐怕都得著地。
弗陵挽了挽鬢角發絲,笑說:“可能我和你家主子心有靈犀吧,昨晚他托夢告訴我。”
孟汀知道她是托辭。
“快不快去,再磨蹭下去,等人出了京師,找人的車馬費你就得自己擔。”
孟汀快步出城去了。
猶記得方才她戳穿自己時,那敏銳的,如同盤踞藏蒼穹的雄鷹,任何隱晦的小動作都難逃她的法眼,奔襲的腳步更快。
她怎麽猜測出來的?
偏生她什麽也不說,就那樣笑笑地看著你的時候,莫名讓人想起王爺曾經給自己的感覺也是如此。
······
好不容易在一盆冷水的澆灌下,被生拉硬扯出大雜院的羅鷙,麵色可謂是陰鷙冷沉。
“姑娘,再要我幫您進去,這回可是得加錢。”
“知道,知道,加錢。”
她答應得爽快,卻讓羅鷙有些不確定。
可弗陵轉手將就定金給他付了,對方一臉納悶之際,又被弗陵給拽住。
“趕緊的,再不走,我家相公又要斷氣了。”
羅鷙一向狐疑她口中說的那個奇怪方士,起初明確不信這種神神道道的東西。
可見她今天已是第二日冒險過來,如若沒有成效的話,也不會如此鋌而走險。
“真的有用?”
弗陵見他眼底裹挾著的烏青,點點頭道:“有用是有用,隻不過......”
“隻不過什麽?”他竟是有些急切。
弗陵抓耳撓腮,一臉痛色:“你知道吧,就這樣的能人,難免有些怪癖。”
“每次給的藥,都十分有限,隔些天就得來找他。這不,今天還得被痛宰一頓。”
羅鷙道:“幫你是能幫你,但你每回進進出出的,小人都是要承擔風險的。”
他雖然此刻點頭哈腰的,但那雙渾濁的眼球裏總難逃一絲圓滑。
弗陵點頭,一副理解並加之深以為然的樣子。
“放心,少了誰都不會少了你,等我夫君日後起死還生了,我定給你包一個大大的紅封。”
李恪:“......”
她這般騙人,越發是手到擒來。
說罷,就要伸手掏荷包。
羅鷙忙道:“夫人,其實不用。”
弗陵痛快道:“那你想要什麽,盡管提。”
羅鷙拱手抱拳,屈膝一跪,繃著的背脊難得的彎下,圓滑的眼瞳裏此刻被飽滿的水珠盈眶著,霧靄蒙蒙,看不真切。
“小人有一個妹妹,小時候摔倒腦殼,一直以來都是癡傻狀態,渾渾噩噩了多年。”
“及笄之後,被我那爹娘塞了一個夫婿,遠嫁了,可最近才發現,過的是什麽豬狗不如的生活。”
“我將妹妹接回家中,可妹妹已經記不得我了,又不懂事,心智還停留在三歲,連最簡單的吃喝拉撒都成問題。”
他眼底熱淚溢出,男子漢大丈夫頭一次對外流露出對妹妹病情的擔憂。
弗陵笑笑地輕撫了下他肩頭安慰,隻輕輕一碰,宛若清風拂去,又好似都未曾發生。
“我可以幫你跟袁天師說一聲,看看能否醫治,如果能治最好,我方才看你妹妹那離不開你的樣子,著實也覺痛心。”
羅鷙眼底難抑的訝然,如同雷轟電掣般呆住了,像一截木頭一樣,許久許久,望著她的背影,感激涕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