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百二十九章 十裏坡
作者:雪中紅      更新:2021-01-29 09:21      字數:4565
  青魚城處於漢江中上遊地段兒,是睦州最富盛名的“魚米之鄉”。這裏的青背鱸魚肥美可口,肉嫩多汁。

  青魚城的漁業十分發達,港口作為通往南北的主要樞紐,各大商社都費勁腦汁想多占幾分資源。

  宇文商社在青魚城港口的商船足有三十幾艘,幾乎占據了整個碼頭六成之多。

  宇文商社通往北方的生意,基本上都要在青魚城碼頭中轉,反而觀之,若想阻礙宇文商社在北方的生意,青魚城港口便是咽喉。

  近幾個月來,港口碼頭已發生了好幾起聚眾鬥毆的事件,以北方司馬商社為首的工頭,聯合其餘小商社對宇文商社勞工大打出手,甚至差點兒就鬧出了人命。

  碼頭這麽一鬧,官府倍感壓力,官府一旦難辦了就隻能找各大商社的麻煩。

  哪怕是“同歸於盡”,也是宇文商社吃虧。

  碼頭鬧劇是一出,宇文錢莊被搶又是一出,掌櫃夥計被人暗殺再是一出……司馬商社利用這些肮髒手段,想要逼迫宇文商社退出青魚城。

  宇文商社在睦州的產業已岌岌可危。

  祈翎先來到了青魚城港口,傍晚時分,許多商船都已歸港,各大碼頭幾乎找不到空隙。

  對於碼頭工人而言,忙活了一天最開心的事,便是坐進小酒館,溫一碗酒,切兩盤肉,喝到醉醺醺,有老婆的就回家抱老婆,沒老婆的就去窯子裏逛一逛。

  碼頭上的酒館兒,酒既便宜又烈性,食物也很粗糙,沒人在意它有多少口味,隻要能填飽肚子,喝個盡興。

  祈翎推開門,站在門口掃視了一遍酒館裏的人,十七八個莽漢子,一邊扣著腳丫,一遍啃著羊骨頭,腰間係著彎刀,臉色不乏凶戾。

  闖碼頭,搶地盤,每個工人都不是善茬兒。

  “這裏有沒有宇文商社的工人?”祈翎問了一句。

  所有人都放下了手中的酒碗,一起打量著這位衣著富貴光鮮的公子哥。

  “喲,看來咱們碼頭還來了一位貴客啊,您一定是哪位商社的管家吧?”店小二齜著牙上前來迎接,等靠近了祈翎,他才小聲勸道:“公子,這裏沒有宇文商社的工人,你還是去別處找吧……”

  “我本不是來找宇文商社的工人的。”祈翎大步跨進門檻,又對滿堂食客說:

  “若在座有不是工人的,請馬上離開。”

  滿堂食客麵麵相覷,沒有人動作。

  “那就是沒有了?”祈翎冷冷一笑,化出仙劍怒指眾人,嗬道:“現在,我找司馬商社的工頭,是誰?或誰認識?”

  眾工人大概是明白了,這個富貴公子是來找茬兒的,見一八尺大漢抹了抹嘴上的油膩,起身道:“我就是司馬商社的工頭,杜正,你想如何?”

  “啪!”他猛然拍桌,十七八個漢子一起站了起來,握刀的握刀,拿椅子的拿椅子。

  祈翎眯了眯眼睛,揮手斬出一道劍氣,“唰!”,“啪!”,一張桌椅被震成粉末!

  威懾!

  在場眾人無不驚訝,囂張的氣度也有所收斂。

  九尺大漢不由後退了兩步,嗬道:“你可別亂來,我司馬商社也是有高手罩著的,你若膽敢亂來,保證你出不了青魚城!”

  “你若再敢廢話一句,我保證你連酒館都出不了,”祈翎雙目一瞪,施展“吸靈**”將九尺大漢吸入掌中:“我問你,前幾天宇文燁被刺,你可知道內幕?”

  九尺大漢咬著牙,“你到底是誰……”

  祈翎掐住大漢的喉嚨,高高舉起,嗬道:“回答我!”

  大漢少說也有兩百斤重,就這麽被祈翎不費吹灰之力提了起來,大漢因氣竭吐出口舌,結結巴巴道:“我……我真不知道,我隻是個包工頭,你不如去找王監工,王監工平時和幾位老板走得最近了……”

  “王監工在哪兒?”祈翎問道。

  大漢說道:“這個時間段,也許在醉香樓裏喝酒……”

  祈翎一把將大漢扔出酒館兒,嗬道:“帶路,否則,殺了你。”

  大漢幹咳著站起身來,瞥了一眼祈翎劍上的寒光,“公子跟我來……”便帶著祈翎往繁華的城市中心走去。

  ……

  醉香樓,環肥燕瘦,酒色酒香,滿是**之色。

  杜正估計也是這裏的老熟客,剛一進門便有姑娘上前招呼:“杜大爺,今兒怎麽有空來玩兒了?”

  杜正瞥了一眼祈翎,低聲道:“王有為可在樓裏?”

  姑娘癡癡一笑,“瞧您說的,王員外哪天不是準時準點來樓裏喝酒?”

  杜正剛要說話,祈翎卻掰著他的肩膀往後一扯,“你可以滾了。”

  杜世咬了咬牙,灰頭土臉地離開了醉香樓。

  “這位公子你是……”姑娘有些驚訝。敢對杜工頭說“滾”字的人還真是少見。

  祈翎取出一枚銀子,在姑娘眼前晃了晃:“帶我去找王員外,這錢就是你的。”

  “公子跟我來。”姑娘手把手牽著祈翎往樓上走。

  姑娘把祈翎帶到二樓的一間包廂前,指了指裏頭,示意就是這兒了。

  祈翎付了姑娘銀子,下一刻,抬腳踹開包廂大門,三男三女,載歌載舞,衣衫不整,好不世俗。

  “王監工。”他冷冷喊了一聲。

  “你是何人?”一個體態發福的胖子,急忙穿好衣服,憤怒問道。

  祈翎攜劍而入,摁住那胖子的腦袋,劍鋒搭在他脖頸上:“我問你,前幾日宇文燁被人在青魚城行刺,這事你可知道?你千萬不要說不知道,否則我會挖掉你的眼珠子。”

  “好漢饒命,這事兒我真的不知道……”

  “那就挖你眼珠子。”

  祈翎真當要動手去扣眼珠子,胖子緊閉上眼睛,嚇得哇哇大叫,他急忙抬手指向桌旁另一人:“我雖然不知道,但趙大人也許知道!”

  趙大人也有五十好幾了,黑瘦黑瘦,他被胖子那麽一指,一邊哆嗦一邊大罵:“王胖子,你別汙蔑人,我怎麽知道那批刺客的來曆?你他媽的別害我……”

  祈翎掌起一道輕風,將包廂大門掩上,冷冷道:“今天,你們要是不給我說出個有價值的信息,就別想活著出門!”

  “趙大人,你快說呀!人還是你抓的!那幾個半死不活的人就在你牢房裏的?”王胖子急眼了。

  “我說什麽呀我說!關於宇文家主被刺一案,我也嚇得不輕,受傷的都是些江湖殺手,他們也不知道雇主是誰……我……我這官兒可這難做!”一把年紀的趙縣令,竟然哭得淚涕橫流。

  祈翎看這幾個慫包心裏就想笑,估計再怎麽嚇他們也沒有結果,便扔掉王胖子,問道:“如果我想買凶殺人,要去青魚城哪兒找殺手?”

  王胖子和趙大人異口同聲喊出來:“十裏坡!”

  王胖子又說:“青魚城南門出去,往城外走十裏,有個叫做‘十裏坡’的客棧,那裏有個地下賭場,同時也會有些見不得光的勾當……”

  “趙大人,既然你知道那裏有齷蹉勾當,為何還不去清除?”祈翎質問道。

  趙大人一雙賊眼直溜溜,“這個,這個……”

  “因為那是司馬家的產業對麽?”祈翎又問。

  趙大人低下頭,不說話也就是默認了。

  祈翎說道:“這樣吧,趙大人,兩個時辰後,你調一隊官差,戴上刑具手銬,親自來十裏坡抓人。”

  趙大人哀聲道:“我這一抓,烏紗帽可就保不住咯!”

  祈翎把劍一橫:“你要是不抓,那就交出你這顆項上人頭!”

  “我抓!我抓……”趙大人趕忙答應。

  祈翎冷哼著,取出自己的驃騎將軍令,丟給趙大人:“喏,拿著,到時候你就以我的名義衝進去抓人,出了什麽事,由我宇文祈翎擔著!”

  趙大人接過將軍令一看:“啊!”了一聲,趕忙雙膝跪地,口中直呼:“參見宇文將軍……”

  祈翎收起劍,化作一道金光鑽出窗戶,朝十裏坡方向飛去。

  ……

  十裏坡,種滿了桂花樹,秋末正值花開,香飄卻不止十裏。

  十裏坡客棧就開在桂花林的深處,有馬路大道,有羊腸小道,有溫柔月光,有桂花清香……誰知道呢?一個看似美好的地方,卻藏著無限肮髒。

  祈翎戴上了白色麵具,將紫微仙劍收入鞘中,手提著進入客棧。

  二更天不到,客棧裏高朋滿座,都是些佩刀戴劍的江湖人士。

  祈翎的到來並沒有引起多少人注意,這裏的人戴麵具的也不少,穿著邋遢的,儀容華貴的,各式各樣的人都有。

  倒是有一人引起了祈翎的注意,櫃台上的老板娘,一個三十出頭風韻猶存的女人,她穿著一件淺色低領布衣,脖頸下一片玉白,彎腰記賬時那條溝壑更是若隱若現。

  祈翎過去敲了敲櫃台,女人抬起頭,疑惑地看了一眼他的麵具,風情一笑:“第一次來?”

  祈翎當即取出一錠金子,扔在櫃台上:“我有錢,帶我去找點兒樂子,最樂的樂子。”

  這一錠金子足足有二十兩,換算成銀子便是兩百兩,一出手就這麽闊綽,隻要是個人都對祈翎刮目相看了。

  老板娘摸過金子,笑得更嫵媚了:“這位俠士,是想找那種‘以錢賺錢’的樂子,還是找那種‘逍遙快活’的樂子?”

  “如果我想逍遙快活,就不回來十裏坡,而是去醉香樓了,”祈翎眯了眯眼睛,“帶路吧。”

  “武器得暫時放在櫃台保管。”老板娘說道。

  祈翎將仙劍放上櫃台,老板娘接過劍,“嗆!”拔出三寸劍,看了一眼,“紫薇……好美的名字。”

  “劍畢竟無情,卻不及老板娘你半點風情。”祈翎說道。

  “你又沒嚐過,又怎知道我甜?”老板娘“嗬嗬”一笑,跳出櫃台,領著祈翎便往後院兒走去,“我叫藍桂英。”

  祈翎道:“我叫李山。”

  藍桂英挑了一隻燈籠,引著祈翎穿過後院兒,來到了一間柴房,打開了門,捧走了靠在牆邊的兩捆幹柴,對著牆壁“邦邦”敲了兩下,一道機關石門自動打開,門後連著一條階梯,

  “李俠士,請。”

  祈翎鑽沿著階梯往下走去,大致下了一百多步階梯,狹隘的梯道豁然開朗,一個平闊的底下賭場出現在眼前,

  賭場裏的賭客很多,而且都和祈翎一樣帶著麵具。

  “李俠士要不要一位替你拿籌碼的女人?”藍桂英笑問道。

  祈翎搖了搖頭,“老板娘,我就跟你明說了吧,我來你們十裏坡,是要買凶殺人。這才是想找的樂子。”

  藍桂英眯著眼睛,與祈翎對視了片刻,黯然一笑,轉身往右側走去:“李俠士既然另有目的,在上麵就應該說出來的。”

  祈翎說:“上麵那些草包,殺不了我想殺的人,我要找的是精英殺手。”

  藍桂英問道:“李俠士要殺誰?”

  祈翎說:“我覺得老板娘你還是不要知道得好,否則你也會遭來殺生之禍的。”

  藍桂英抿了抿嘴,不再說話了,不泄露買主的身份,這是規矩。

  她領著祈翎轉過了好幾條漆黑隧道,最後在一間昏暗的屋子前停下腳步。

  黑屋中有一張像是當鋪那般的櫃台,櫃台上放著紙墨筆硯以及一隻黃色信封。

  “麻煩李俠士,把你想殺的人,名字和住處,以及身份,懸賞的金額寫在信封上。”藍桂英說道。

  祈翎拿起毛筆,蘸了蘸墨水,在信紙上寫下了“宇文祈翎”四個大字,然後他把信紙拿起來,在藍桂英麵前晃了晃。

  藍桂英趕緊偏過頭,“請李俠士不要這樣,我還不想惹麻煩。”

  “你不是好奇我想殺誰麽?現在給你看,你又不看了?那你最好把耳朵蒙住,因為我要殺,”祈翎頓了頓,大聲道:“我要殺宇文祈翎。”

  “宇文……祈翎!”藍桂英驚呼一聲,捂住自己的耳朵,怨恨望著祈翎:“我什麽都沒聽見!”

  “不,你已經聽見了,”祈翎不緊不慢地將信紙塞進信封,遞給藍桂英道:“我並沒有寫懸賞金額,因為宇文祈翎有價無市,當然,如果有人能接活兒,再多錢我也願意出。”

  藍桂英咬了咬唇,接過信封道:“你真是個瘋子……”她轉手便敲了敲櫃台,

  “嘩!”櫃台敞開一個小門,一隻男人的手伸了出來,藍桂英把信封遞了過去,那隻手接過信封迅速收了回去,“嘩!”小門關閉。

  “要我等多久才有結果呢?”祈翎問道。

  “要不了多久,但由於你要殺的人特殊,很有可能沒人接單……你如果覺得無聊,可以到隔壁的賭坊裏玩兒幾把。”

  藍桂英冷冷說著,轉身走出小黑屋。

  祈翎嘴角微微一翹,跟了上去。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