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二章 學學無止境
作者:雪中紅      更新:2020-12-27 10:00      字數:3781
  在第一次吐納後,祈翎清晰地感覺到了身體的異樣變化,精氣神十足,對未來的修煉充滿信心。

  漸漸,

  他開始了規律的修煉習慣。

  日出前吐納半個時辰,日出後進行體能和力量的訓練。

  《輕風八式》是一本輕功武學,想要做到身輕如燕,就必須把身體練得靈活多變,最基礎的修煉方法便是“負重疾跑”,奔跑,跳躍,滑翔,踏物借力,蜻蜓點水,草上騰飛,飛簷走壁,乘奔禦風,八招八式,循序漸進。

  《一刀斬》是最基礎的拔刀練習,拋卻繁瑣華麗的招式,講究一擊必殺。高手過招哪兒有那麽多花架子?除非旗鼓相當,否則兩三招便能分出勝負。

  《苦禪心經》是禪宗最基礎的內功心經,吐納天地靈氣時,在心中默念,在腦中領悟。

  在領略了輕功、劍招、心法此三類的修煉方式後,祈翎的野心不再局限於基礎,他試著在閱樓裏尋找更高階的武學,道宗的《春秋經》,儒宗的《君子劍十二篇》,禪宗可就多了,《一陽指》,《開碑掌》,《龍抓手》,《三十六路洪拳》,《七十二路譚腿》,果然不負那句“天下武功出禪宗”的流言,諸多流傳於世的武學功法都來自於京州空海寺。

  再者,除修煉武學功法之外,祈翎還廣泛閱讀百家文獻,從殿堂高論,到市井雜學,從百官銘誌,到江湖英雄,天星占卜也學,奇門遁甲也究,兵法,治國,齊家,正史,野史,丹青,繪畫,庖廚……

  學,學無止境。

  原來腳下的這片大地上並不止大燕王朝一個國度,還有生活在寒涼地區的遊牧蠻夷,癡長在原始森林中的山精鬼怪,沉睡在無盡黑夜中的不死屍族……

  原來當今皇帝的年齡跟自己一樣大,十二歲便做了大燕王朝的天子。

  原來在北方也有一個富可敵國的‘司馬家族’,生意做得似乎比宇文家還大。

  原來禪宗的和尚不一定會吃素,文縐縐的儒士也有當將軍的。

  原來大燕王朝的婚姻製度是一夫一妻多妾製……這樣子總是不太好的。

  道宗之首是天門山的淩虛派。

  禪宗之最坐落於渭京空海寺。

  儒宗大家分別是九清賢莊與黃山書院。

  最不受武林待見的門派是陰陽七星宗。

  號稱“修道第一人”的是淩虛道祖衣白元。

  當世第一劍客叫做賀蘭樓,正在皇帝身邊當侍衛。

  儒宗第一高手是九清賢莊的莊主慶餘庚,第一賢士是黃山書院的司馬如空。

  禪宗第一僧為苦無大師,聽說他與寺院中的“千年大活龜”同歲。

  公認的天下第一大美人兒是鳳凰山莊的慕容雲珠。

  “什麽嘛,長得還沒我娘一半好看,連銀憐都比不上,還敢稱作天下第一?”

  少年抱著那副“天下第一美人圖”,滿口咂舌,他這個年紀還未曾經曆過風花雪月,當然看不出慕容雲珠的風韻猶存。

  ……

  ……

  如此,日複一日,光陰似箭,一轉眼便過去了三個月。

  祈翎長高了一點兒,身體也結實了許多,眉目間的懶散被英氣所替代,身姿挺拔,氣宇軒昂,《輕風八式》已修煉至第五式“蜻蜓點水”,現在他過河,隻需在水麵輕輕一點,漣漪不過兩三波,人便可到達對岸。

  《一刀斬》與《君子劍十二篇》也已參悟了大半,現在他隻用一柄木劍,出劍即可斬斷碗口粗的樹幹,練起劍招來更是虎虎生威,飛沙走石。

  吐納氣息時與內功心法想結合,修為與內力也能相輔相成,現在他隻要往蒲團上一坐,飛禽走獸都會前來與他親昵嬉戲。

  老道每個月都會準時送來丹藥,吃下這些丹藥後,渾身力量源源不斷,一個月不吃不喝也不會覺得饑渴。

  祈翎覺得是時候了,便背上木劍,徒手徒腳,勇攀高峰。

  事實證明,若本事過硬,再險峻的山峰也不過如此,隻要懸崖上有一株青草、一顆懸鬆,他便能借力而上,登頂千丈高峰,半個時辰不到矣。

  峰頂果然放著那份期盼已久的家書,少年坐在懸崖邊,一字一句地品讀起信裏的消息。信裏有兩種不同的筆記,前半部分雄偉奔放,後半部分婉約大方,一看就是那對夫妻你儂我儂之作。

  少年隻把信看了一遍,並沒有流淚感慨,默默地把思念藏進心間,再看眼前雲霧繚繞的眾山峰,一種前所未有的動力刺激著身體,他放聲大喊:

  “我一定要取走仙劍!”

  “我一定會娶走銀憐!”

  “我一定能天下無敵!”

  呐喊空響,蕩氣回腸!

  ……

  半個時辰上山,小半刻鍾下山。

  苦修了三個月,少年決定給自己放個假,於是去“雜物間”各挑選一件漁具和弓箭,開始了今日的悠閑時光。

  充滿靈氣的山穀,似乎任何事物都要“碩大”許多,一株雜草能與人肩齊平。

  茂盛的森林中,陽光透過罅隙射向大地,樹影斑駁,萬籟俱寂,“歘歘歘……”在枯葉堆中行走,每一步都深陷半尺。

  大環境的空氣中,彌漫一股枯腐的臭味兒,雖然刺鼻,卻讓人心曠神怡,新陳代謝,生死交替,本就是一種靈動的象征。

  仔細聆聽,那是大地的呼吸聲!

  漁獵了一個下午的時光,祈翎收獲了一隻野雞,一隻野兔,兩條大肥魚……山穀中到處都是靈長類動物,在幾個月的相處中,祈翎已和它們熟絡起來,既是“朋友”,就不應該做成菜肴端上桌子。

  傍晚,日落山西。

  祈翎親自下廚,結合育靈園裏的瓜果蔬菜,燒出了一桌子美味佳肴。可惜山穀中隻有他與老道,找不到其它熱鬧。

  山中靜修的這幾個月,讓這位性格叛逆的富家少爺,變成了一位尊師重道的良好少年。

  祈翎主動為老道盛了一碗雞湯,“嘿嘿”一笑:“我是第一次下廚,要是鹽味不對,請見諒!”

  老道喝了口雞湯,點頭露出一個滿意的微笑,從袖子裏取出個酒葫蘆,仰頭自酌。

  祈翎眼睛一亮,試著索要:“道長喝的可是酒?我也想嚐嚐鮮……”

  老道搖頭拒絕:“飲酒百害而無一利,你年紀尚小,更加喝不得它了。”

  祈翎大口啃著雞腿,點頭承認:“那倒是……我爹最喜歡喝酒了,每次喝醉都要發酒瘋,現在娘活了,他肯定得收斂一些。”

  老道撫須而笑,問祈翎:“側峰頂上的信你可拿到了?”

  祈翎傲然道:“簡直小菜一碟,半個時辰我就爬上頂峰,”他又看向老道:“既然這第一個考驗我已經完成,你快快下達第二個考驗吧,我已經迫不及待地想看第二封信了。”

  老道滿意地點點頭,為祈翎再添了個大雞腿,“倒也不急,飯後再與你說此事。”

  “對了,剛剛我去森林裏打獵,走到哪兒就有動物跟到哪兒,這是不是說明我的靈識已經開了?那你什麽時候教我法術呀?我想和你一樣,禦劍飛行,踏天無痕……還有還有,修行比習武輕鬆太多了,禪宗那些什麽‘鐵頭功’,‘鐵砂掌’之類的硬功夫,簡直不是一般人能修煉的,哪兒像修士啊,什麽東西都能用靈氣驅使,一滴汗水都不流……難怪那些畫兒裏的仙人長得白白淨淨的,肯定是這個原因!”

  老道放下碗筷,起身走出茅屋,招呼祈翎:“你先隨我來。”

  祈翎放下筷子跟上。

  老道信步走向山崗,緩緩問道:“翎兒,你可知道什麽是殺人?”

  祈翎趕緊搖頭:“不要殺人,不要殺人,殺人可是要坐牢砍頭的……”

  老道語氣平淡:“貧道殺過很多人了,但從來沒有親自動手殺人,皆是操控仙劍取人性命。”

  “啊?”祈翎驚訝地望著老道,好一會兒才歎氣:“雖是殺過人,但也還好了……”

  老道眯了眯眼睛:“還好?何意?”

  祈翎說:“至少不是親自動手殺人。”

  “可修武之人就是親自動手殺人,”老道停下腳步,麵對麵看著少年,認真地說:“武修不能操控靈氣,所以隻能親自動手殺人,他們必須把刀劍插入敵人的心髒,或砍下敵人的頭顱,或者開膛破肚,鮮血會噴湧而出,內髒散落一地,也許腦袋掉下來,滾到腳下還在睜眼瞪著你——”

  “嚇!你快別說了,我頭皮發麻!”

  少年緊著小臉兒,打斷老道的話,眼中充滿了前所未有的恐懼。

  老道邁開步子繼續走路,繼續講述:

  “這就是修士和武士的最大區別,在六界中,人間是最渺小的一個星球,但它又是六界的平衡點,千萬年來沒有誰敢侵略人間,就是野心最膨脹的魔修也不敢輕舉妄動,其原因,便是有一批非常強大的武修存在——聖君在沒造訪人間之前,一度認為自己乃六界最強,可直到遊曆了人間才發現,人外有人,天外有天。他曾言,人間武修實力不在他之下者起碼有三人,甚至更多。”

  “哪兒三人?”祈翎張開好奇的大眼睛。

  老道微微搖頭:“聖君沒說,但他自人間歸來後,便開始專心研習武道了。”

  “凡間是個很特別的地方,廟堂之上是國與國的戰爭,江湖之中是人與人的恩怨,打打殺殺,沒完沒了,雖不是什麽好事,但在廝殺中總有豪傑與英雄崛起,那些從死人堆裏爬出來的士兵,以殺人為職業的殺手,其本身就帶著一種強烈的戾氣,一個眼神就能讓人心生畏懼。”

  老道的語氣中,有譴責也有讚美。

  “反正我是不可能成為那種人的,我一看見血就會吐。”祈翎堅定地說。

  老道緩緩道:“劍,是凶器,鑄造它的目的就是為了殺人,你取走仙劍後,絕不會把它當成飾品的,一把鋒利的劍,最好的淬煉材料便是鮮血,不殺人的劍,就算打磨得再好也是頓的,飲過鮮血的劍,就算斷了也能繼續殺戮。”

  祈翎拉住老道,皺眉絲絲責備:“聽你話中的意思,是想教我殺人麽?”

  老道神色從容:“你自己會教自己殺人的。”

  少年堅定道:“我不會。”

  老道說:“你會的。”

  少年扯著嗓子,用最大的嗓門兒喊道:“我不會!我不會!我不會!我不會!……”

  “咱們走著瞧。”

  老道斜著眼睛笑了笑,邁開步子繼續往前走去。

  “走著瞧就走著瞧,山穀裏就你和我兩個人,我能殺誰?哼……”

  少年碎碎念,追上老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