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百二十六章 針鋒
作者:客橙硯      更新:2021-02-19 13:21      字數:3248
  話一出口,穆綬霆半怔,萬千思緒縈繞心頭,老皇帝鼻尖一酸,轉瞬間便紅了眼眶。

  他轉過頭去看著解綰綰,渾黃的眼珠透著星星點點的紅。

  與之對視,一向飛揚跋扈的皇後娘娘忽然有些慌了,緊忙移開目去,“嗯,嗯,我的意思是,你病的也不重,還沒到撐不住的時候呢。”

  磕磕絆絆的把話找補回來。

  看著她,穆綬霆挽起唇,眼中有笑有淚,一如四十年前。

  穆綬霆在戰場上中箭,險些送了命,解三爺拚盡全力將國君從鬼門關裏救了回來。

  那時,解綰綰正值青春妙齡,飛揚跋扈卻是在軍營裏出了名。她不管不顧,自己跑到皇帳裏來向國君給爹爹邀功。

  小姑娘眼中有三月桃花,笑靨明媚似春光,又美又靈。她坐在自己床邊,黛眉一揚,也是這句。

  “有我在,你不會有事的!”

  沒想到一個從軍行醫的小女兒竟能在堂堂國君麵前神氣的不得了。

  時間飛逝,真快呀!一晃四十年都過去了。

  “你……不生朕的氣了?”穆綬霆鼓足了勇氣開口問。

  解綰綰聞言卻是一怔,轉目呆呆地看向穆綬霆。隻一瞬間,皇後娘娘眼眶也紅。

  是委屈。

  她看著穆綬霆不說話。

  “嗯,我,我沒……”見她委屈,穆綬霆心疼不已。一臉的焦急色,心中更是兵荒馬亂,老皇帝秒慫,緊忙說,“當,當朕沒問。”

  趕緊終止話題。

  ……

  岐淮宮,郢熙大殿。

  穆解軼喝住了方初信,“刺頭”終於偃旗息鼓,議事會才得以繼續進行。

  列國依次將國力兵力盡述陳情,言潯心中有了底,抿唇點頭。不經意間的一個回眸,見角落裏,雲珩坐在位上,眼下正枕著膝蓋,垂頭寫字。

  “好了!說的都差不多了,各國兵力如此,無需再論。”對坐,齊衍開口,“北祁國君,我們還是商量商量此次合縱的應敵戰略吧。”

  畢竟已經答應了參加合縱,西蜀舉國傾兵,自然不想輸。齊衍也不廢話,直接說重點。

  思緒回籠,言潯轉身坐正,沉了口氣,提笑道:“西蜀國君說的是,如今各國兵力已然明了。這麽多兵馬,如何運用作戰,一擊製敵才是我們此次合縱對抗東楚的重中之重。所以,還請各位國君不吝賜教。有何高招?不妨說出來聽聽,咱們群策群力嘛。”

  話音落下,良久無音。

  言潯轉目看眾人,齊衍似是在等著聽別人先說。方初信陰沉著臉,應是還在為方才吃癟的事賭氣。梁靖起最狡猾,自然不做這個出頭鳥。至於花如許嘛,一直垂頭看著幾案,默不作聲。

  明眸輕抬,言潯與穆解軼對視一眼,對方朝自己眼神示意。

  言潯點頭,開口道:“這樣吧,我先來。”

  繼而纖影起身,抬手一指側前方,鋪展在架上的輿圖。那是她事先命人掛上去的,就像之前在北祁時,同臣下們議論國事一樣,大家照圖指點。

  看著如今的列國布局圖,北祁國君侃侃言說,“既然是合縱,自然要六國聯合抗楚。我們可以集結六國兵馬,一起攻打東楚。想我六國百萬之師,對付一個東楚,還是綽綽有餘。”

  言潯的計策,說白了就倆字,硬剛!

  “集結六國兵馬?”眯了眯眼,望著地圖,方初信提出質疑,“聲勢浩大,費時費力,如何使得?”

  對坐,齊衍垂頭思索片刻,也說,“此計不妙。”

  提議被否,言潯撇撇嘴,沒說話了。

  “要我說,圍攻!方為上策。”左右看了看,方初信還是忍不住開口提議。

  “圍攻,”齊衍跟著念,抬眸看向對方,問,“怎麽個圍法?”

  “那還不簡單,”笑了一下,方初信揚眉,相當自信的說,“咱們就各自為陣,以自己的國土為出發點,在同一時間,從東南西北四個方向,合力攻打東楚。這樣,就可以讓白狗腹背受敵,左右為難,分身乏術。到時候一舉殲滅,豈不易如反掌?”

  “欸!這招好啊!”梁靖起聽著,麵上一喜,忙不迭隨聲附和,“我們在各自的國土上,雖說是各自為戰,但目標統一。等到時候,從四麵八方向中間打,直搗白狗老巢都不在話下,北秦國君果然厲害!”

  這般盛讚聽得方初信是笑開了花,隨手一擺,“嗐!我就隨便說說,東漓國君謬讚了。”

  “欸!這是說的什麽話?厲害就是厲害,北秦國君不必謙虛。”

  “哈哈哈……”二人相視大笑。

  方初信和梁靖起這你來我往,一唱一和的,把戲台子都搭起來了,其餘人卻是:“……”

  其實誰不知道他們的心思呀!就是不想四處征戰奔波。

  畢竟在自己的地界,什麽都好說。若是六國集結,免不了要受人掣肘。看得出,方初信最不喜歡這個。

  “可此計也有弊端不是?”穆解軼率性,直截了當的戳破,“各國都在自己的國土上征戰,相去千裏萬裏,如何能做到同一時間一起攻打東楚?誰人下命?誰人聽令?又如何聽令?”

  一聽這話,方延川不由得倒吸了一口涼氣,不為穆解軼果敢,隻為……

  彼時,在他身前,方初信神色驟沉,惡狠狠的瞪著穆解軼,滿眼寫著:你是不是故意要和我作對?

  然而,對麵穆解軼分毫不懼。

  雙方無言,對視亦是對峙。

  “可以放狼煙呀!”正好趁這個時機,梁靖起耍小聰明,鑽了個空子。

  “嗬,”一聲嗤笑,穆解軼轉目看向他,開口冷聲道:“狼煙隻能傳遞簡單的情報,那複雜的呢?又該如何傳遞?”

  回答不上來,舔舔唇,梁靖起尷尬,垂頭不語。

  目光未移,穆解軼不準備放過他,再問,“若是我們其中的某一國兵敗東楚,又該如何向外傳遞軍情?或者說,若是出了什麽其他的差池,狼煙又該如何第一時間向外傳遞情報?”

  一聲聲問,逼得梁靖起和方初信無話可說。

  沉了口氣,穆解軼垂睫,聲音一並沉下,“如此混淆視聽,謀亂全局,這不是自找麻煩嘛。”

  “這……”眼珠一轉,梁靖起知道自己說錯了話,緊忙抬頭賠笑,“我就隨便說說的,二公主別往心裏去。”

  懶得理他,穆解軼沒再說了。

  齊衍看著地圖,幾經思慮,眸間一點深邃,“二公主說的對。圍攻之事,弊大於利,此計用不得。”

  “嗬!合攻不行,圍攻也不行,那到底該用什麽法子?”方初信脾氣大,極沒耐心,如今已是雷霆震怒。

  “對呀!這個不行,那個也不行,那還有何計可施呀?咱們這不是……”梁靖起從旁附和,說話間轉目,正巧看見了對麵,默不作聲的花如許。

  梁靖起自來奸滑,登時收聲,眸色一轉又言,“欸!南椋國君,別坐在那兒不說話呀!你倒是也說兩句,幫忙出出主意。”

  “啊?!我,我不,不沒……”一聽這話,心下幾顫,花如許抬起頭,一臉慌不擇路的神情,緊忙擺手搖頭,一時間嚇得舌頭打結,連話都不會說了。

  “噗~”見他出了醜,梁靖起忍不住嘲笑,緊忙低下頭去,沾沾自喜。

  其餘人一見,忍不住也笑了。

  這一笑,弄得花如許更囧,雙頰蹭的一下就紅了。“小美人”眼中水波湧動,他隻覺又羞又愧,雙手攥緊衣袍,低低的垂著頭,一言不發。

  穆解軼看著,不覺神色驟沉。女公子不悅,立刻說,“南椋不必說……”

  “二公主!”隻是不待她把話說完,齊衍突然出言打斷,見那人麵無表情(鐵麵無私),反問,“今日是議事會,列國理應群策群力,南椋為何不必說?”

  齊狐狸是真狐狸,自開局到現在一直左右逢源,來來回回的倒。一會兒幫穆解軼說方初信的不是,一會兒又反過來幫方初信說穆解軼的不是。這回又開始幫梁靖起,真可謂是四麵八方充好人。

  坐中,言潯靜靜地看著他,明眸驟縮,卻沒開口。

  不急,先靜觀其變。

  “對呀!南椋為何不必說?”梁靖起是個見風使舵的主兒,一見自己有了“幫手”,也不遲疑,立刻架起氣勢來,擼起袖子就開始嚷,“方才不是二公主說的嘛!今日是君王宴,君王議事,理應所有君王共同參與才是。”

  抬手一指花如許,“他卻一直坐在那兒,跟個木樁子似的。怎麽?他不是國君?難不成他是個陪坐的?”

  梁靖起也是個嘴上沒把門的,一時衝動,這話說的有些難聽了。

  話一出口,花如許雙眸霎時緋紅一片,其間似氳血淚。他恨極了,抬起頭瞪著梁靖起,全身顫抖,卻說不出話來。

  身後的南椋使臣則一直縮著身,個個斂聲屏息。

  最後方,雲珩手中筆墨一頓,帷帽輕抬,看不清楚神色。

  與之相反,穆解軼的神情倒是真真切切,見女公子眉目一凜,登時拍案而起,大吼一句,“梁靖起!嘴巴放幹淨點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