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百一十九章 召見
作者:客橙硯      更新:2021-02-01 13:35      字數:3294
  假模假樣的就近撿了幾本,穆解韞:“來!我幫你整理。”

  “哼!”了一聲,言潯沒理他,自顧自的忙,隨口問,“怎麽樣?方延川見到二姐姐了嗎?”

  聞言便笑,穆解韞反問,“你覺得可能嗎?”

  唇際微彎,言潯笑而不語。

  停下動作(果然隻是裝裝樣子),穆解韞抬臂枕在腦後,翹著腿說,“一聽說他來了,二姐就不知道跑哪兒去了。昨日方延川拉著我,去了皇城,尋了校場,連片人影都沒找見。”

  “真噠?哈哈哈……”回過頭去,言潯沒忍住,仰頭大笑。

  榻上,穆解韞垂眸看她,笑著罵,“幸災樂禍。”

  “嘁。”收笑,翻了個白眼,言潯把整理好的書卷碼在小幾上擺好。

  “欸!你怎麽也不問問我,大白天的,跑灼園來做什麽。”長腿一落,穆解韞又欠欠地用鞋尖去碰言潯的衣裙。

  不出所料,挨了打。

  “白天來怎麽了?”言潯不以為然,“誰規定的,我這兒白天你就不能來了?”

  “我不是那個意思,”抵榻起身,穆解韞看著言潯,忽然變得正經,正色言,“我的意思是……今日我來,是受人之托,前來尋你的。”

  “嗯?”手中動作驟停,言潯抬眸,“誰?”

  四目交錯,穆解韞開口,輕聲答。“阿娘。”

  “阿娘有事找你,讓我過來喚你,去未央宮見她。”

  與之對視,言潯一怔,眸間已然有幾分失神。

  ……

  未央宮,正殿階下。

  “王妃,皇後娘娘在裏麵等您呢,請隨老奴來。”言潯剛下車,晴湘便迎上前來。

  纖影立在原地,略顯躊躇,言潯不常來,難免有些拘謹。而且,因為前幾日穆解韞起疹,言潯不聞不問的事,她才惹怒了解綰綰,現在又被點明叫來未央宮,說實話,她很怕。

  怯怯一笑,小人兒試探性地問,“晴湘姑姑,皇後娘娘找我來,是有什麽事嗎?”

  方才在灼園裏,問了半天,穆解韞也沒說出個所以然來。言潯左思右想,也想不出解綰綰找自己,到底要做什麽。如今來了未央宮,在沒見到正主之前,自然是要好好打探打探。

  隻是,晴湘的回答,依舊是令人失望的。

  “這個老奴不知,娘娘隻是命老奴前來相迎王妃,其他的娘娘沒說。”

  立在原地,撇撇嘴,言潯:“哦。”

  未幾,纖影入殿,卻不見侍人。解綰綰稟退了左右,隻與言潯一人相談。

  到底是什麽事?

  這讓言潯愈發的惴惴不安。

  抬眸前望,看見解綰綰坐在幾前看書,言潯俯身行禮,畢恭畢敬道:“兒媳來給母後請安。”

  聞聲盡,目輕抬,二人正巧對視。

  言潯看著解綰綰,明眸一怔,隻因……

  此刻,小人兒眸間倒映出的那雙桃花眼,俏麗生韻,在經年風霜的洗禮過後竟不見半分哀衰頹色,轉而越發的瀲灩灼灼。

  今日的解綰綰有些不同,不同於往日的閑散做派,忽然多了些威儀氣度。

  有日光透過窗牖斜映而下,照在她身前,卻依舊無法阻擋陰影中那雙驚卻眾生的眼眸。

  “過來坐。”落下手,皇後娘娘開口,聲音低且沉。

  將言潯自怔愣中拉了出來。

  “……哦,是。”

  不敢怠慢,立刻走上前去,俯身坐在解綰綰對麵的蒲團上。背上有陽光照著,溫溫暖暖,卻激的言潯一身冷顫。

  “不知母後找兒媳前來,所謂何事?”開口發問,依舊很是拘謹。

  解綰綰看著她,頷首斂笑,終於少了些許冷漠疏離,皇後娘娘並未直言,轉而抬手,向前推了推茶盞,說,“外麵冷,你剛進來,喝些熱茶吧,暖暖身子。”

  聞言一怔,言潯抬頭,呆呆地看向解綰綰,她有點低懵,隻覺受寵若驚。

  “看什麽呢?喝呀。”解綰綰笑著又言。

  “嗯,好。”頷首端起茶盞,言潯向左一瞟,正好瞧見了解綰綰落在幾上的書卷。

  定睛一看,是六韜。

  她也在看六韜。

  抿了口茶,水暖葉溫,香氣宜人。

  “多謝母後。”言潯將茶盞落下,麵上多了些許從容。

  “知道我為何要尋你來嗎?”解綰綰不答反問。

  舒了口氣,言潯抬眸,提笑言,“其實,剛剛在踏進殿門前,我本不知。不過現在,知曉了。”

  “嗯?”眉眼輕提,解綰綰麵上一閃驚奇:“那你倒是說說看,我尋你來,是為何事?”

  “論道。”言潯正色開口。

  “論道。”解綰綰輕聲重複。

  “亦是論政,論戰,論天下事。”收起了駭俱,小人兒的神色變得沉著。

  聞言一笑,解綰綰點頭,“所言不錯。”

  話落垂眸,端起茶盞,並不著急喝,而是笑言,“原來你也讀六韜。”

  言潯看著解綰綰,笑了笑說,“兵法百家之書,都讀過。”

  “果真是北祁國君,”誰曾想解綰綰喝了口茶,便是盛讚,“聰穎過人,佩服,佩服。”

  聽見對方喚自己北祁國君,言潯一愣,“娘娘……”

  “你一定覺得很奇怪吧。”解綰綰的神色卻沒有太大變化,落下杯盞,“你是我兒的妻,為何今日我偏偏要稱你為北祁國君。”

  “……”抿了抿唇,言潯垂頭未言。

  對麵,解綰綰輕聲笑,自顧自的說,“其實,奇怪的事多著呢。就比如說,你我皆是女子,為何眼下非要論男兒政事……”

  “此非男兒政事。”言潯條件反射一般抬頭反駁,“此乃天下事,就該天下人來管,來論。再者說來,男子女子又有何不同?為何政事就一定要男子來論,女子偏偏不行?”

  一字一句,擲地有聲。

  此一刻,那雙明澈眼眸外冷內熾,凜然若覆寒傾霜,其間又映灼灼天光。

  隻一瞬間,言潯身後天光暗下。

  解綰綰看著她,心中暗念:她的確不是西堯人,因為在她的眼眸中,還能看到北祁風,看到北祁的冽。

  二人對視,片刻沉靜。

  解綰綰忽然一笑,說,“你能這麽問,我就放心多了。”

  一聽這話,言潯眸間鋒利轉瞬化柔,有所頓悟,小人兒淺笑無言。

  好了,既然眼下二人都已表明心跡,那就無需多言了,直接入正題吧!

  解綰綰頷首,抬袖一揮,緩緩坐正身,再抬眸時,神色肅穆,與方才判若兩人。她開口,“今日我尋你來,是為明日,六國合談之事。”

  神色未動,言潯:“娘娘請講。”

  “解軼代父議事出征的事,你應該知曉吧?”解綰綰先問。

  言潯:“知曉。”

  “知道為什麽我會讓解軼去,而不是解韞嗎?”解綰綰又問。

  話一出口,言潯再一頓,蹙眉搖了搖頭,“這個……我不知。”

  “是因為你。”誰知解綰綰開口,竟是語出驚人。

  “因為我?!”言潯聽後,更是驚詫不已。

  “不錯,”解綰綰點頭,直言不諱道:“是為了讓你不再懼怕。”

  聞言過,言潯目瞪口呆,她不敢相信。

  解綰綰是怎麽知道自己害怕的?

  正想著,對麵人又開口,溫聲言,“好孩子,我知道你為了六國合縱,已經付出了很多。這一次,也是竭盡全力,勢必要東出滅楚……”

  解綰綰的話還沒說完,言潯的視聽卻漸漸模糊。此刻耳畔唯有方才的那句“付出,竭盡全力……”,聲聲回蕩,經久不衰。言潯聽著,鼻尖一酸,已然淚目。

  這半年來,她所付出的,努力的,原來有人看的見。

  “隻可惜,穆綬霆年歲老矣,他再不能像從前那樣領兵出征,縱橫沙場了。”說到此處,見解綰綰一頓,匆忙移開目去,她望著遠處的窗牖,看著那片天光,略略有些出神。

  短暫的停頓,“至於他的那幾個兒子……”

  話音戛然而止。

  “不提也罷。”轉目再看言潯,解綰綰話鋒一轉,“實不相瞞,韞兒在得知穆綬霆病重後,第一反應就是想接下這份差事,前去議事出征。至於他心中所想,想來你是再明白不過的。”

  解綰綰這般問,答案也是呼之欲出了。

  穆解韞想去戰場上保護言潯。

  她不準備隱瞞,那是她兒子的一片真情,拳拳赤誠。

  小人兒聽後,更是感動不已。眼睫微顫,吸了吸鼻子,說,“我明白。”

  “但我拒絕了。”對於這件事,解綰綰也是如實相告。皇後娘娘麵色平靜,坦蕩道:“不是因為一己私欲,是因為你。換句話說,是為了全天下的女子。”

  話一出口,言潯為之一振,她有些懂了。

  深吸一口氣,解綰綰繼續道:“軼兒身負‘女公子’之名,一直以來,有人慕她,也有人厭她。風言風語聽的多了,說她一介女流拋頭露麵,讀書論政,與世道相違。還說什麽是儀仗權勢,徒有虛名,金玉其外、敗絮其中。總之就是各種不服,”

  指腹輕輕摩挲過茶盞,解綰綰抬眸,“想來這種被人輕蔑的感受,你也深有體會。”

  聞言,言潯不覺輕咬下唇,幾下的手又開始扯袖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