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百九十六章 南椋
作者:客橙硯      更新:2021-01-11 10:03      字數:4384
  ……

  一月後。

  農曆十月初始。

  西堯入了冬,天氣卻不算冷。

  眼看著會盟的日子就要到了,南椋最先到。

  今日豔陽高照,是個大好晴天。

  言潯得到消息後,一早就去了城門口接人,正巧遇上伯佴派去迎接的典政寺中卿,褚文承。

  原本南椋國君千裏前來,穆綬霆作為東道主,應該親自出來迎接。隻是……

  因著南椋在八方列國中國力最弱,所以穆綬霆不願前來相迎,便把這事推給了伯佴。結果伯老頭和他一樣狡猾,直接推給了自己寺中的三品臣下褚文承前來。

  “王妃,哦不!現在應該改稱您為北祁國君了。”看得出褚文承攬下這活兒也有些不情願,如今見了言潯也隻是例行公事般寒暄,俯身行禮。

  “欸!都是自家人,褚大人何須多禮。”言潯笑了笑,抬手攔了禮節,卻在心下暗歎:還好我來了,要不然就這麽幾個人前來迎接,未免也太不給花如許麵子了,人家好歹也是一國之君吧。

  身形一頓,褚文承抬眸,見對麵,北祁國君高冠束發,眉宇清冽。

  言潯衝著自己笑,活脫脫一個俊俏生風的少年郎,還哪裏能看的出她其實是個姑娘呀!

  褚文承又一頓,上下打量著言潯,眸間多了些審視的光,過後再行一禮,“多謝北祁國君抬舉。”

  ……

  午時過,望著遠處浩浩蕩蕩的人馬朝自己駛來。

  北祁國君挽笑立在原地,孟諝然,周明,薑定安帶著一行青衣衛站在自己身後,一同迎接南椋。

  目送著花如許的車馬行至自己身前站定,侍衛將車門打開,為了表示友好,還沒等花如許出來,言潯便先一步開口,“南椋國君近來可好?”

  話音落下,隻見一簾帷帽入眼。從車內欠身而出的人不是花如許,竟然是……雲珩。

  看著人,嘴角笑意一滯,言潯半怔,久久不能平靜。

  走出馬車,雲珩抬眸,隔著紗簾與言潯對視,他無言,頓了頓頷首,緩步下車。

  言潯還怔了,其實不僅是她,此刻就連孟諝然,周明,薑定安,所有人都怔了。

  “好呀!好呀!我好得很!”緊隨其後花如許的聲音接踵而至,待前人走出後,他才身披披風跟著從車內走了出去。

  “北祁國君許久不見。”

  “……”

  花如許的聲音落下許久,也不見言潯回答。此刻隻見小人兒,一雙眼睛目不轉睛的看向那道長影,一瞬不瞬。

  得不到回答,麵上笑意一僵,花如許:“呃――”

  略顯尷尬。

  “咳咳。”這時,雲珩垂頭,輕咳了兩聲。

  後方孟諝然反應過來,立刻低聲提醒,“皇上,皇上,南椋國君同你說話呢。”

  言潯:“嗯,嗯?哦,好好好,南椋國君許久不見呀!”

  醒過神來,提笑寒暄,隻是說話時那雙眼睛還是會情不自禁的瞟向雲珩,淺聲道一句:“別來無恙。”

  話一出口,見帷帽一顫,輕紗之下的神情莫名有些複雜。雲珩沒說話,而是轉身去扶花如許下車。

  “別來無恙。”下了馬車,花如許倒是笑嗬嗬的接話。

  此聲落下,又無聲。

  周明抬頭,見言潯又在癡癡的看人了。她就這樣直勾勾的,毫不遮掩地看著她的“卿卿”。

  雲珩的確有魔力,什麽也不說,什麽都不做,就靜靜地站在那兒,都能勾得言潯神不守舍,魂不附體。

  隻是,當著這麽多人的麵,有些不好吧。

  周明意識到了這一點,立刻出言提醒,“皇上,皇上,快向南椋國君引薦一下褚大人呀!”

  “……哦,好好好!”言潯再醒,遲鈍的揚手道:“南椋國君,這位是西堯的典政寺卿,褚文承,褚大人,是西堯國君此次特派前來迎接你的。”

  “哦。”花如許聞言點頭,轉目看向褚文承。

  彼時,褚文承也在愣神中,隻因為……

  他從未見過這麽“美”的男子,皎若皓月,柔柔怯怯,美的好似一汪泠泉,化寒風輕輕。

  見對方在看自己,這才緩過神來,褚文承立刻開口接話,俯身行禮道:“西堯典政寺卿褚文承,拜見南椋國君。”

  “嗯嗯,褚大人。”花如許是初來乍到,看著言潯還親近些,見了褚文承,一時間就不知該說些什麽是好了。

  “南椋國君千裏前來西堯,一路上舟車勞頓,一定累壞了吧!”好在褚文承是個腦子轉地快的,抬手一指,提笑又言,“這是我皇給南椋國君準備的輦車,你請上輦,許臣送您去行宮休息。”

  “好好!”花如許點頭應聲,繼而朝前走去,他脾氣真的極好,哪怕中間被冷落了幾次也不生氣,一直笑吟吟的,也不端皇帝架子。

  褚文承頷首作請,目送著花如許前行,回身時見言潯還站在原地,便問,“北祁國君,要一同前往嗎?”

  一聽這話,北祁國君眼前一亮,想都不想,小雞啄米似的點頭,“好呀!好呀!”

  身後隨行一見:“嗯?!”

  不是說好接完人,把南椋隊伍交給西堯使臣,然後就回宮的嗎?怎麽忽然變卦了?

  。。。

  不用想都知道,還不是因為那個人。

  唉。

  上車時,原本是該兩國之君同乘一輦,結果言潯可到好,對著雲珩就嚷,“雲公子,你也上來呀!”

  眾人聞言,又是:“嗯?!”

  一聽這話,就連雲珩都慌了,慌亂的眨眼,半晌方俯身行禮道:“多謝北祁國君,隻是臣一介布衣,又怎能同兩位國君同乘一輦,此事恕臣萬不敢當。”

  “哦,”反應過來自己說錯了話,言潯立刻抿唇頷首,小人兒略略有些失望,想了想抬眸又言,“那,那好吧。那你回馬車上坐吧,路還挺遠的,還得奔波一陣呢。”

  雲珩:“呃――我。”

  一個隨行伴駕的,怎麽能擅自坐皇上的馬車。

  正尷尬之際,不過好在這時,花如許發話道:“既然北祁國君都說遠了,那你就回馬車上去吧。”

  聞言如釋重負,雲珩立刻抬手行禮,“是,微臣謝皇上。”

  隨後抬頭,偷偷看了言潯一眼。

  誰知,彼時對方也正癡癡的看著自己傻笑。

  兩道目光相撞,見墨瞳慌亂垂下,雲珩抿唇,淺聲言,“多謝北祁國君體恤。”

  話一出口,言潯已然是喜不自勝,笑的跟個傻子似的,“哈哈哈……不謝,不謝。”

  “我們走吧,北祁國君。”身旁,花如許開口,轉身準備要走。

  言潯還笑著,她的目光戀戀不舍,左右也離不開那道身影,停頓頃刻才轉身作請,道:“南椋國君請。”

  花如許點頭,“好,北祁國君也請。”

  眼看著兩位國君上了輦車,眾人轉身上車上馬相隨。

  孟諝然立在原地,卻不著急上馬,而是轉目對身後的一名青衣衛勾指,“你,過來。”

  青衣衛上前,“孟大人,何事吩咐?”

  抿了抿唇,孟諝然頷首,對青衣衛耳語。

  這一幕,正巧讓準備上馬的周明看見了,那人輕歎一聲,卻什麽也沒說。

  孟諝然語畢,青衣衛得令,“是。”

  行禮即去。

  輦車上,言潯還是忍不住向外探身,想去追尋那道身影。

  一旁,花如許看著卻是眉頭一皺,“小美人兒”不解,問,“北祁國君在看什麽呀?”

  聽見聲音,言潯尷尬,遲鈍的撤回身,幹笑兩聲說,“嗯,沒,沒什麽,哈哈哈……”

  也沒太在意,花如許款款一笑,溫聲言,“北祁國君,真的很謝謝你。上次在獵場,若不是有你出手相救,恐怕我早已是身首異處。那樣的話,我也沒機會來西堯,與諸君一起,共商大計了。”

  沉了口氣,換了服鄭重的口吻,花如許繼續道:“所以這次約定了時日後,我提前好幾天就來了,就是想向天下人表表我南椋抗楚的決心。”

  瞧著“小美人”一本正經的模樣,言潯算是被逗笑了,肩頭一抖,“好好,多謝南椋國君。”

  眨了眨眼,言潯還是忍不住問,“不過……你怎麽把他給帶來了?”

  “他?!”神色一疑,花如許:“誰呀?”

  目光一轉,佯作平靜,言潯扯袖子,“雲公子唄。”

  “哦――”了一聲,花如許如夢初醒,立刻解釋,“上次在南椋,不是北祁國君給我出的計策嘛。說若是想以後再也不受人欺負,就應該尋個好的謀士來,為自己出謀劃策,指點江山,還向我舉薦了雲卿。”

  話落至此,花如許舔唇,不好意思的笑了笑,說,“我想著,此次前來會盟,免不了還是要和別國打交道,這種事我向來應付不了,索性就把他帶上了,也好幫我分憂解難。”

  “原來是這樣呀!”聞言,見言潯挽笑,笑似春風和暖,過後又見小人兒仰麵,一臉傲嬌的問,“他好吧?”

  “嗯嗯。”止不住的點頭,花如許說,“雲卿為人聰穎,學富五車,謀事呈奏,出類拔萃。是個人才,當初也怪我不懂得識人善用,埋沒了他。”

  “那當然!”聽見有人誇雲珩,搞得比誇自己還開心,言潯笑的嘴都合不攏,隻顧著仰臉傻笑說,“我看上的人,錯不了。”

  “就是不太好找。”誰知這時,花如許冷不丁又冒出一句,“為了尋他,我可是找遍了整個南椋呢。”

  “嗯?”言潯一怔,“怎麽可能?他家就在圻氓大街的千民巷,我同你說過的,很好找呀!”

  “是去了千民巷,”花如許一五一十的答,“可是院門是鎖著的,雲卿不在家中。後來又尋了好些時日,差不多一個月吧,才找到的。”

  聽著那一席話,言潯無言,陷入了沉思。

  ……

  玲瓏宮。

  無為宮,昏昏庭。

  內室中。

  因著冬日來臨,內室的地板上鋪了華毯,落地門已關,眼下室內極靜。唯有一方錦榻之上,響動窸窣。

  正午時分,陽光明媚,自窗牖透過,照進內室中來。伴著光束萬千,見香薰青煙繚繞,金玉小幾熠熠生輝,可榻上卻……

  衣帶錦袍亂散,玩具堆山,手爐偏置,其間有一個光溜溜的穆甜甜。

  眼下見小團團身上裹著條絨毯,正晃著小肉腳吃糕點。至於他爹嘛……

  見小幾對麵,楚王殿下發絲散亂,一臉的疲憊相,倒身躺在亂七八糟的玩具堆中間,睡的正香……嗯,是死睡,他不想醒。

  天知道,這個上午他到底經曆了什麽。

  今兒一早,言潯因為要去城外接花如許,天沒亮就起床整理梳妝,然後馬不停蹄的出了玲瓏宮。

  那時“小魔王”還在夢香中甜甜的睡著,一切靜好。

  其實這段時日,穆解韞還在裝病(裝了好久,怎麽也不肯好,就為了那每日一喂的燕窩)。為了不傳染兒子,所以他一直住在無為宮,等著言潯日日帶小穆馳來看自己。

  隻可惜今天沒等到,打發人去問,才知道是言潯出門接人的事。

  穆解韞閑得無聊,便想著去灼園看看兒子。

  誰曾想,人一到枕月居,正巧趕上小魔王剛醒,因為言潯不在身旁,所以在生起床氣。

  眾所周知,甜甜殿下的起床氣,除了他阿娘,沒人治得了。

  看著兒子衣衫不整的坐在床上嚎啕大哭,一時間連花大爺都不敢上前耍橫了。

  酈雀榕坐在床頭,本想給他穿衣服,卻被眼睛紅紅的小兔子嘟著嘴給推了手。

  小穆馳冒著鼻涕泡哭喊,“啊――我不穿衣服,我要阿娘!要阿娘……”

  鄧甘意和胭梔拿著玩具,帶著一行宮人圍在床邊,哄來哄去就是哄不好。

  眾人皆是手足無措的模樣。

  歎了口氣,穆解韞無奈,走上前去,抱起了淚汪汪的小人兒,哄他道:“好了!好了!不哭了,帶你去見阿娘。”

  一句話出口,果真奏效。甜甜一秒止了哭,眨巴著眼睛問,“真噠?”

  穆解韞麵不改色心不跳:“真的。”

  就這樣,小魔王被大魔王抱著,出了灼園,轉頭就給帶回了無為宮。

  得知自己被騙,小穆馳:“哇!爹爹騙我,我要阿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