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百二十五章 初八前7
作者:客橙硯      更新:2020-12-26 10:08      字數:4411
  半個時辰後,穆解韞宿醉方醒,懶洋洋的翻了個身。

  有陽光打在臉上,照的他酥酥癢癢。咂嘴揉了揉眼睛,床上人意識昏沉,幾經掙紮才得以清醒。

  “水。”開口時聲音啞到不行。

  不想,立刻便有人應聲,端著茶杯上前。

  穆解韞感覺自己被人拉起,又有瓷盞碰唇,清水入口,很是甘甜。

  他喝著水,微微抬眼,待看清人後錯愕不已,“嗯?”

  落下茶杯,言潯挽唇輕笑,打趣說,“終於舍得醒了。”

  看著人,穆解韞隻覺自己是在做夢,震驚又遲疑。望著前方,呆呆地眨眼睛,磕磕絆絆的問,“怎,怎麽……是你?你,你怎麽來了?”

  言潯笑了笑,落下瓷盞,又在銅盆中浸濕手帕,“聽說你昨夜醉的不省人事,過來看看你。”

  將帕子擰幹,抬手幫穆解韞擦臉。言潯接著說,“你說說你,百裏醉那麽烈的酒,喝那麽多做什麽?人家都說小飲怡情,大飲傷身。以前去矝樓玩兒,也沒見你醉成這樣過,怎麽這次忽然變得這麽沒章法了?”

  濕帕子覆臉,激的穆解韞瞬間精神抖擻。不過,他仍有震驚,隻因為……

  言潯怎麽忽然待自己這般體貼了?還幫自己擦臉,這可是從未有過的待遇。

  他動也不敢動,輕聲喚,“軟軟,”

  “哦,對了,等我一下。”言潯似是想起什麽一般,忽然起身朝外走去。

  “欸!”心下一驚,穆解韞下意識抬手拉人,卻因晚了一步沒拉住,隻得驚慌嚷,“你要去哪兒?”

  “等我一下,馬上回來。”言潯一邊向前走,一邊回身答。

  纖影去到外室門前,衝著門外喚,“杳杳。”

  “哎!”燼杳應聲,快步走上前來。

  “殿下醒了,把湯端過來吧。”

  “好。”

  燼杳轉身之際,小穆馳又跑了進來,“阿娘,爹爹醒了嗎?”

  “醒了。”

  一聽這話,小可愛又興衝衝的奔向內臥,高聲嚷,“爹爹!”

  “馳兒。”穆解韞坐在床上,看見兒子,一臉寵溺的笑。

  穆甜甜手攀腳蹬,在床邊好一陣使勁,奈何就是爬不上去。

  最後還要靠著他虛弱的爹爹,把人給撈了上去。

  坐在穆解韞懷中,穆甜甜也不老實,左摸又拽,還忍不住吐槽,“爹爹終於醒了,你怎麽比阿娘睡得時間都長呀!”

  聞言,見穆解韞垂睫輕笑“乖乖受訓”,隨後頷首幫兒子脫靴。

  “我和阿娘早上就來了,在這兒等了爹爹一整天呢。”穆甜甜又說。

  手中動作一頓,“等了我一整天?!”

  穆解韞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這還是言潯嗎?

  擱以往,每次他醉酒,言潯都懶得理他,更別說像現在這樣趕過來細心照顧了。

  正想著時,見纖影端了碗湯進來,一見穆馳便嗔,“馳兒,爹爹喝醉了,你別鬧他。先讓爹爹把醒酒湯喝了,去一邊坐。”

  小穆馳聞言,乖乖從穆解韞懷中爬了出去。

  “給,先把這個喝了,能舒服些。”言潯端湯上前,送到穆解韞手中。

  “好。”穆解韞接了,看著湯碗,隻覺心頭一暖。

  “是我不好,昨天不應該讓你去的。還不如留在灼園陪我呢,也不至於喝成這樣。”坐在床邊,言潯抱著兒子,神色低低,一臉愧疚。給穆解韞提了提錦被,又說,“以後少喝點兒酒吧,對身體不好。”

  “嗯,知道啦。”楚王殿下點頭,竟和兒子一樣乖。抬手喝了口湯,卻因宿醉疲憊,很是虛弱無力。

  看著他,輕咬下唇,言潯忽然說,“來,我喂你吧。”

  “嗯?!”一聽這話,穆解韞愣了。

  眼看著言潯鬆開穆甜甜,又從自己手中接碗而過,盛勺舀湯,吹了吹,再送到自己唇邊,“給。”

  愣了,穆解韞呆呆地看著前方。

  “……怎麽不喝呀?”言潯蹙眉,不解問。

  “嗯?嗯,沒,沒怎麽。”醒過神來後,穆解韞忙不迭的張嘴。生怕自己慢一步,言潯就不喂了。

  喝了湯,感受著那道溫流湧入肺腑。穆解韞頷首,甜甜的笑。說實話,他有點兒受寵若驚,忽然還有點兒害羞了。

  這一刻,平日裏混賬紈絝的楚王殿下不複,隻剩下一個開心傻笑的穆解韞。

  這時,穆甜甜又撲上前去嚷,“阿娘,我也要喂爹爹。”

  “好呀,”言潯聞言,欣慰一笑,將調羹送上,誇獎道:“馳兒長大了,知道要照顧爹爹了。”

  小穆馳舔著唇,拿起調羹舀了口湯。不想,沒送到爹爹口中,反而自己給喝了。

  言潯和穆解韞兩臉震驚,異口同聲的嚷,“欸!”

  “不是說好要喂爹爹的嗎?你怎麽自己喝了呀?”言潯問。

  對麵,見小甜甜拿著調羹,一臉開心的咂嘴,不管不顧的嚷,“啊!阿娘,湯好甜呀!我也要喝。”

  話一出口,他爹娘哭笑不得。

  穆甜甜拿著調羹跑上前來還要喝,言潯立刻移開手不給他。

  穆解韞緊隨其後,一把扣住兒子,問言潯,“這湯給馳兒喝,沒事吧?”

  “沒事的,”言潯說,“就是普通的醒酒湯,裏麵加了點兒蜂蜜。不過是做來給你解酒的,馳兒喝了算怎麽回事呀!”

  聞言,穆解韞挽笑,轉過頭去逗兒子,“不給你喝,這是我的。”

  “我也要喝!”手中揮舞著調羹,小穆馳晃著腳,對言潯嚷,“阿娘!我要喝嘛!你喂我,啊――”

  嘴巴長得老大,一臉求“湯”若渴的模樣。

  “不行!不行!”穆解韞忽然有了力氣,神色間滿是要逗兒子的壞笑,也學著穆甜甜的動作嚷,“這是給我做的湯,喂我!”

  “喂我!”

  “喂我!”

  兩個人比賽似的嚷,一聲高過一聲,嘴巴一個比一個張的大。

  言潯看著直笑,搖了搖頭。

  這對幼稚的父子,真是讓人沒辦法。

  無奈,王妃娘娘隻得斂笑,裝作嚴肅道:“好了!都別吵了,誰聽話喂誰。”

  話一出口,果真奏效。見穆解韞和穆甜甜同時收聲,乖巧的坐在原地。

  言潯笑了笑,拿過調羹,舀了勺湯出來,“先喂爹爹。”

  小穆馳:“啊?!”╯﹏╰

  穆解韞喝了湯,言潯也不敢怠慢,立刻又舀了一勺,“再喂馳兒。”

  小穆馳:“哈哈。”~^O^~

  隨後,言潯舀著湯,爹爹一勺,馳兒一勺的喂,不過一會兒湯碗就空了。

  三個人坐在床上你一言我一語,盡是歡樂。

  那個午後,陽光穿透窗牖,灑在房中,攏在三個人身上。

  那一日,一切都顯得無比甜蜜,甜的就像那碗醒酒湯。

  穆解韞才發現,就是那日,他又醉了一次。

  ……

  玩了一整天。

  是夜,灼園,枕月居。

  言潯哄睡了兒子,穆解韞在榻前鋪床。

  穆甜甜和小梨花相擁而臥,兩個團團抱在一起,實在是太可愛了。老母親搖扇看著,忍不住垂睫輕笑。

  身後一陣微響,言潯回頭,見穆解韞躺在榻上,身下是七扭八歪的床墊。他總是這樣,馬馬虎虎的鋪床,然後倒頭就睡。

  歎了口氣,言潯落扇起身,去到榻前,“起來。”

  “怎麽了?”穆解韞口中雖問,卻還是聽話的起來。

  言潯俯身幫他整理,口中埋怨,“這麽睡能舒服嗎?要把床墊鋪平,否則第二天起來又該腰酸背痛了。”

  穆解韞聞言,歪頭一笑,湊近揶揄道:“嘖嘖嘖!王妃娘娘,這才一個月沒見,你怎麽忽然轉性了?這般體貼溫柔。怎麽?是不是見了南椋女子太溫柔,自慚形愧了?”

  撇嘴甩了個白眼,言潯也懶得理他,繼續鋪床。

  對方不答,穆解韞也不惱,頷首笑了笑,又說,“欸!不過,你這樣我還挺不習慣的。你還是凶一點兒好,我喜歡。”

  “哼,我還用你喜歡?”冷哼一聲,言潯把枕頭放好,轉身就罵,“賤的你,臭王八。”

  一聽這話,不想穆解韞竟啞聲大笑,還美滋滋的說,“哎呀!舒服。”

  第一次有人被罵成是王八還這麽開心,言潯算是服了,搖了搖頭,徑自轉身回到床邊看兒子。

  穆解韞跟了過去,立在床邊,看著熟睡的兒子,忽然說,“愫愫的事,你知道了吧?”

  話一出口,纖影半滯,歎了口氣,言潯並不作答,而是推著穆解韞去外麵。

  不多時,關好房門,兩道身影於階前靜坐。

  “知道了,”言潯終是開口,“上午我去你那兒,問棠都告訴我了。”

  果然,“玲瓏宮小喇叭”不負盛名。

  “毒殺,千蟲草。”言潯一字一句的念,隨後轉目問,“溫織落幹的?”

  她早已是心事澄明。

  “嗯。”穆解韞點頭,低聲說,“你也小心點兒,以後她送來的東西,最好別用,都扔掉。”

  “不用你說,都四年了。就溫織落那點兒手段,我還不知道。”言潯一臉嫌棄的擺手,頓了頓又問,“那綏綏現在怎麽樣了?”

  “唉。”穆解韞輕歎,“別提了,都怪我,這次救的太遲,把人接出來的時候,全身上下沒一塊好地方,被折磨的半條命都沒了。”

  桃目低垂,“我現在也不敢去看她。這都快半個月了,聽說前幾日剛能下床,現在還在輕陽宮裏修養呢。”

  言潯聽著,也跟著垂下頭去。

  “不過話說回來,這事馳兒可是立了頭功。”穆解韞抬眸,“那日若不是他說動了阿娘,綏綏必死無疑。”

  話音未落,見桃目流轉,看向言潯,眸間有笑夾著讚許,穆解韞挑眉,“你兒子,牛x啊!”

  “是嘛?他這麽厲害呀!”一聽這話,言潯忍不住笑,回過身去靜靜的望著房門,笑著念,“馳兒。”

  ――

  翌日,輕陽宮。

  言潯抱著穆馳來看江璃。

  “綏綏姨娘!”小穆馳一落地便奔了進去。

  “綏綏。”言潯跟在兒子身後喚人。

  床上,江璃原本在吃藥,一看見是言潯和穆甜甜,欣喜不已,歡聲嚷,“軟軟!馳兒!你們怎麽來了?”

  女婢一見,立刻接過碗,俯身退到了一旁。

  “綏綏姨娘,馳兒來看你了。”小穆馳一如既往的手攀腳蹬,要往床上爬。

  江璃一見,忙不迭伸手去抱人。

  言潯走近,坐在床邊,一臉關心的看著江璃,說,“來看看你,恢複的怎麽樣了?”

  “唉,看我做什麽,沒死就是了。”受傷休養,江璃本就憔悴,眼下更是憂心滿滿,抱著小穆馳低語,“現如今我這兒的宮人死的死,亡的亡,就剩下我和歲禾了。”

  說話間,轉目看向女婢。

  歲禾聞言抬眸,與主子對視一眼,不覺間又紅了眼眶。

  笑了一聲,頗為自嘲,江璃接著說,“人人都說輕陽宮成了冷宮,對我更是避都避不及呢,你怎麽還能主動帶著馳兒來呀?”

  “他們避他們的,跟我有什麽關係?”言潯滿不在乎的開口,隨後又鄭重道:“我隻知道,你是我的朋友,你有事了,我自然是要來看你的。”

  聞言,心頭一暖,鼻尖卻酸,江璃垂著頭,啞聲說,“謝謝你,軟軟。真是麻煩你了,省親回來,還沒休息好,又要過來擔心我。”

  懷中,小穆馳一見,立刻起身幫江璃擦臉,奶聲奶氣的說,“姨娘不哭,姨娘不哭。”

  江璃哭著笑,緊跟著抬手拭淚,說,“嗯,好,姨娘不哭了。”

  言潯坐在對麵,看著江璃難過,心情一瞬低落,不禁垂下頭去。頓了頓,抬眸輕撫兒子的背,說,“馳兒,阿娘想和綏綏姨娘說會兒話,你和歲禾姐姐出去玩兒一會兒好不好?”

  “好。”穆甜甜點頭,自覺的起身。

  歲禾聞言,也立刻走上前來,抱起穆甜甜,對言潯行禮道:“娘娘主子慢聊,那奴婢就先帶小殿下出去了。”

  “嗯。”輕應一聲,言潯和江璃一路目送著歲禾抱著孩子出門。

  再轉目時,二人對視,江璃終是忍不住了,撲進言潯懷中嚎啕大哭。

  歎了口氣,抱緊人,言潯柔聲安慰,“沒事的,都過去了,沒事了……”

  江璃哭了好久,鼻涕一把淚一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