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百零六章 雲珩
作者:客橙硯      更新:2020-12-26 10:08      字數:2287
  南椋。

  兩日後,清晨時分。

  愽州城中的圻氓大街,千民巷。

  一處院落,天光灑下,照得破敗冗舊的院景終有一絲生氣。

  隔著院門能聽見外麵熙熙攘攘的人聲,這裏是貧民街,毗鄰雜市,很是嘈雜。

  不多時,屋內有人影推門而出,緩步慢行來至院門前。

  抬閂開門。

  下一瞬,身影猛然頓住。

  隻因,此刻自家門檻上竟然坐著一個女子,在其身旁還立了一行隨從。

  與此同時,遠處還有數不勝數,看熱鬧的街坊四鄰。

  大家交頭接耳,議論紛紛。

  “這姑娘是誰呀?坐他家門口幹什麽?”

  “不知道呀,今兒一早就看見坐這兒了。聽說是昨天夜裏來的,都在這兒坐了一整夜了。”

  “啊?!”

  一看見院門開了,有人緊忙提醒,“欸!出來了!出來了!”

  聽見身後聲響,言潯欣喜萬分,忙不迭轉目抬眸,“卿……”

  卻在看著門內人的一瞬間,笑驟散,聲驟止。

  身旁,薑定安看見人後,眸色一震,頃刻晃神,啞然無聲。

  孟諝然有些驚愕,隨後抿唇無言,默默垂下頭去。

  半張著嘴,緩緩起身,言潯目不轉睛地看著人,明眸一閃,頓現淚光。

  此刻,映入眼簾的男子的確和林將與很是相像。

  但,不同的是,眼前這位,額間側臉之上有一道很長的傷疤,猙獰可怖,讓人看過後隻覺心悸不已。

  四目交錯,隻一瞬間。男子頷首,避開視線,他略有畏怯,低聲問,“請問小姐,您是?”

  此聲落下,再無他聲。

  言潯不答,長久的沉默聲中,一滴淚悄然滑落眼底。纖影提步向前,抬手欲撫男子臉上的傷疤。

  一時間,周遭百姓驚聲乍起。

  男子更是慌亂不已,急忙閃身後退,一臉震驚的問,“小姐你這是做什麽?”

  眸間淚氤氳成霧,言潯雙眼慘紅,全身顫抖。她並未落下手去,依著動作啞聲問,“很疼吧?”

  對方一臉迷茫:“……”

  停了一瞬。

  “卿卿!”淚水決堤,言潯再撐不住了,哭喊著撲進男子懷中。

  “哇哦!”

  這場麵,周遭百姓一見,瞬間瞪大了雙眼,議論之聲更是如同狂風巨浪般,掀潮而起。

  “這姑娘瘋了吧?”

  “怎麽會看上他?!”

  “欸!欸!小姐,小姐。你這是做什麽?男女授受不親呀!你,你認錯人了。”男子算是徹底慌了,掙紮間猛力一推,直接將言潯推倒在地。

  “主子!”

  “軟軟!”

  見言潯摔倒,薑定安和孟諝然急忙跑上前去扶人。

  踉蹌起身,言潯也顧不得其他,衝上前去,抓著人哭嚷,“卿卿,是我呀!我是阿澈呀!你不認得我了?”

  “小,小姐,”許是被嚇得不輕,男子倉皇退步,急忙解釋說,“你認錯人了,我不叫卿卿,我叫雲珩。”

  “……雲珩?!”

  ――

  驛站。

  孟諝然和薑定安把人從圻氓大街帶回來。

  馬車上,言潯自始至終不言一語,回到房間後躺在床上倒頭就睡。

  兩日了,她已經整整兩日未曾合過眼了。

  自從那日在君子殿中得知,有人在自己之前向花如許獻上了七凜襄,言潯便發了瘋,她跑遍了博州城的大街小巷,直至虛脫,昏迷暈倒。

  第二日,人醒了,又馬不停蹄的跑去皇宮,請求再次麵見陛下。

  言潯第二次見花如許時,跪在大殿之上苦苦哀求,她想知道那個向花如許獻上七凜襄的人到底是誰。

  隻可惜,花如許也不知道那個人是誰。

  因為那人前來獻計,並未留下姓名。

  最後還是經引人的內官回憶,說看見那人臉上有一條很長的刀疤。

  隻有這一個線索。

  言潯還記得那日擦肩之時,對方身著布履縕袍,衣角還打著補丁,不是富貴門戶,是尋常百姓。

  可愽州城中的平民巷,少說也有幾百條。

  這怎麽找?

  沒辦法,言潯隻能用最笨的方法,挨家挨戶的敲門尋人。

  整整兩日,她敲遍了愽州城中所有平民巷的百姓門戶。

  直到,在昨夜傍晚時分,來到了圻氓大街的千民巷。

  這裏位於城北最偏僻處,是整個愽州城中最破敗的巷陌,住在這裏的大多是苦力勞民。荒宅甚多,還有不少乞丐流民夜裏來這兒留宿。

  剛入巷口時,一打聽,還真有一戶臉上有刀疤的人家。

  言潯問過路後,急忙奔向了那處院落。正想敲門時,卻見身形一頓,她有些緊張,不!很是緊張。

  分別已有四年之久。

  纖影立在門前,躊躇許久。

  天色漸漸暗了下去,言潯又怕會驚擾到裏麵的人休息,於是便坐在門外等了一整夜。

  直到今日清晨,她終於等來了她的卿卿,但……

  他叫雲珩。

  南椋人,是從琢州趕來帝都,想要入朝進仕的書生。

  至於七凜襄的由來,是因為在他的家鄉就生長著這種草藥,他對這種草藥的藥性很是熟知。

  希望在一瞬間破滅,絕望蜂擁而至。

  一場空歡喜。

  關上門,很是無奈,薑定安垂頭歎了口氣。腦海中回想起雲珩的模樣,與記憶中的那張臉重疊。

  林將與,朗目清舉,燁然若神。

  再看雲珩,無論他相貌如何,那道長疤便已讓他跌落微塵,甚至不能說是普通。

  恐怖,駭人。

  看著他,再回想起林將與以前的模樣,真的很難想象他們會是同一個人。

  不過好在他們根本就不是同一個人。

  其實在薑定安心中,慶幸多於失望。畢竟無論換成是誰,以那樣的相貌活下去,肯定會比死還難受。

  睡了一整夜,翌日。

  “軟軟,我們該走了。”孟諝然去廂房裏叫言潯。

  “去哪兒?”眼下見言潯正在箱子裏找東西。

  “回西堯啊。”

  “誰說要回去了?”言潯頭也不回的說。

  “嗯?”不覺一怔,孟諝然遲鈍的說,“花,十三公主的事情不是已經解決了嘛,我們……”

  “還沒到走的時候呢,先不急。”應是找到了東西,又見言潯歡天喜地的跑了出來,拍了拍孟諝然說,“師傅,我有事要先出去一趟,晚上回來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