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百一十二章 醉酒4
作者:客橙硯      更新:2020-12-26 10:07      字數:2232
  “他比我好,比我……”喉間滾動,林將與開口,聲音嘶啞極近無聲,他用盡全力才說出了最後那句,“更配得上你。”

  “你說了這麽多,無非就是覺得我們不合適。”言潯一瞬不瞬的看著他,猛地向前傾身,逼近問,“那你當初為什麽要親我?為什麽要娶我?為什麽還要和我說一生一世?”

  與之對視,墨瞳紅的駭人,唇際顫抖,林將與闔上目說,“對不起。”

  “我不要聽對不起!”言潯哭著大吼,“林將與,我隻問你一句,如果我真走了,你會不會後悔?”

  “……”

  沒有回答。林將與垂著頭,全身顫抖,一滴淚悄然滑落眼底。他忽然哀聲求,“阿澈,你別走,我求你。求你了,別走……”

  言潯看著他,淚水如同斷了線的珍珠接連滾落,卻偏偏還要逞強說,“不是你讓我走的嗎?”

  “我,我……”緩緩抬起頭來,淚水如瀑,順著臉頰淌落在衣襟上,林將與拉著言潯,無力的哭喊,“阿澈,我沒辦法了。我好愛你呀,但我沒辦法保護你了。”

  他似是醒了,卻不是酒醒,是神醒了。

  指尖一鬆,放開了言潯的手,林將與漸漸平靜下來,淚痕還印在臉上沒有抹去,他說,“我也曾妄想過,逆一逆天道,不顧一切的愛你,把你留在身邊。可,自從那日在邊防營見到了穆解韞,我就明白了一切,是我錯了。”

  “穆解韞太完美了,他什麽都比我好,什麽都比我強,他的二十歲,縱馬輕歌,恣意灑脫,有數不盡的綺麗風流,可我呢?”墨瞳輕抬看向言潯,眸間滿是悲慟,林將與開口,“阿澈,你知道我二十歲時在做什麽嗎?”

  肩抖一顫,言潯沒說話,心跳莫名漏了一拍。

  所有人都知道,林將與的二十歲在北疆,他是罪奴。

  “我被關在地牢裏。整日望著那個四角天窗,守著那一點點亮。我躺在冰涼的地上,枕縕席,與蟲鼠為武。”說這話時,林將與又哭了,淚水止不住的下落,他該有多絕望。

  “穆解韞的二十歲,錦衣玉食,窮奢極侈。你知道我二十歲在做什麽嗎?我在吃糠!”

  那雙赤目有無盡哀楚,林將與看著言潯,終是撐不住崩潰大哭,無盡的淚水中攜來一聲哀嚎,“阿澈,我也曾是少年啊!”

  身影搖搖欲墜直撲而下,如今的林將與已是形散神塌。

  或許所有人都已經忘記,十七歲以前的林將與是什麽樣子了。

  他是少年英才,自小文韜武略皆高出同輩。十五歲入仕,十六歲隨老相國輔政理事。小小年紀,在理政治國方麵展現出的過人才幹讓人望塵莫及。

  當年就連老相國都嘉許他稱:“將與之才,無人能匹。”

  無可匹敵的少年郎,才華冠絕,舉世無雙。曾經的林將與又何嚐不是同穆解韞一樣呢。

  有如此驚世之學,他該是多驕傲的一個人。

  隻可惜,一場政治權謀,對台博弈。一念勝負之間,改變了他的一生。

  那個風卷殘冬的北疆,荒廢了他整整十載的人生。

  曆遍人間極苦,背負罪名歸來。

  如今再麵對穆解韞時,一如那日的對敵,對麵是鮮衣怒馬的少年郎,再看自己,冗袍陳衣,淒慘悲涼。

  林將與無法同其比肩,他沒一樣東西拿的出手。那一刻,他有多自傲,就有多自卑。

  那聲“你不配”,比死還讓他難受。

  人世間最讓人絕望的,不是做不到,而是曾經我也可以。我也可以做那個風華絕代的少年郎,擁著你,給你這世間最好的一切……

  言潯抬手接住了他,抱緊他,兩個人依偎在一起。

  林將與趴在言潯頸間哭泣,斷斷續續的說,“阿澈,不要走,不要走……”

  扶著他的身,言潯終於懂了。林將與的放手,不是絕情,恰恰相反,而是深愛。他若不是愛極了自己,又怎麽會忍痛說分離,讓自己去西堯,他想要自己好。

  抬手撫過他的發,像每一次他撫摸自己那樣。小人兒側目,貼在卿卿耳邊,柔聲說,“放心,我不走。”

  哭了好久,林將與才退開身,抽抽搭搭的坐在床上,垂頭吸鼻子。那模樣又奶又萌,活脫脫一個小可憐,太招人疼了。

  不知怎的,忽然好像一下子都反過來了。如今是言潯看著林將與又愛又憐,抬手幫他擦眼淚,哄小孩兒似的勸,“好了,好了,不哭了。”

  林卿卿抬起頭來,怯生生的問,“你,你真不走嗎?”

  “不走了。”言潯眼角擒著淚,款款一笑,溫聲說,“我要留在這兒,陪你一輩子。”

  “可是……我不好。”

  “怎麽會。”幫他擦幹眼淚,言潯貼上前去親了林將與一口,說,“你最好。”

  “……我,”舔了舔唇,林將與垂下頭去,委屈巴巴的說,“他們都嫌我老。”

  “胡說八道!”言潯立刻裝生氣,過後又捧著林將與的臉笑,回護說,“我家卿卿這麽好看,走到哪兒誰不說是十八歲,小的很呢。”

  一聽這話,林將與登時破涕為笑。

  言潯想哄他開心,神色一變,又瞪著眼睛裝凶,問,“一定是穆解韞說的吧?哼!臭王八,等我下次見了他,不打的他滿地找牙,還敢說我家卿卿……”

  “不許!”言潯話還不等說完,林將與一下子就慌了,急忙拉著人嚷,“你不能見他,你要是一見他,就該跟他走了。”

  言潯聞言,歪頭一笑,又哄著他說,“好好,我不見,不見他。”

  聽言潯說不見,林將與才稍有心安。

  後來,言潯問他難不難受、想不想吐,林卿卿說,“不想。”

  言潯說要給他拿個帕子來淨淨臉,林卿卿說,“不用。”

  言潯想再給他倒杯茶來解解酒,林卿卿說,“不喝。”

  言潯問他,“那要做什麽?”

  林卿卿說,“不知道。”

  他一動不動的坐在那兒,什麽事都不做,就隻是緊緊抓著言潯的手不放,不讓她離開自己半分。

  看著人,言潯無奈,搖了搖頭,忽然覺的自己剛才說錯了,林將與哪有十八呀,他才三歲。

  她的卿卿,太像孩子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