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百七十一章 真龍
作者:客橙硯      更新:2020-12-26 10:07      字數:4501
  “嘁。”言潯撇嘴,埋怨說,“別以為我聽不出來,不就是說我傻嗎?虧我還在二姐姐麵前那麽誇你,你從來都沒說過我的好。”

  一聽這話,穆解韞更是笑得開懷。頓了頓,忽然湊近,“欸,如果找不到你相公了……”

  “你!”言潯沉麵怒目,厲聲打斷。

  穆解韞這人,說話就是不中聽。

  “我是說‘如果’!”少年緊忙道:“如果一直找不到你相公,你會再愛上其他人嗎?”

  “不會的,一定會找到的。”言潯嘟著嘴,一下子眼圈又紅了。

  “哎呀,就是個假設,說著玩兒的,你何必當真呢。”穆解韞見不得她這樣。

  車內一瞬靜默。

  少年不死心,又問,“說說嘛,會嗎?”

  平複心緒,言潯搖頭,“不會的。我愛的人,人間天上隻他一個,我的卿卿。”

  聞言,穆解韞不覺泄了口氣,整個人向後仰,靠坐在車廂上。

  頓了頓,“那如果是他愛上別人了呢?”

  “那就更不可能了。”小人兒揚起下巴,“他隻愛我。”

  嗤了一聲,穆解韞:“你就這麽自信?”

  “當然。”言潯不假思索的回答,隨後翻了個白眼,嘲他道:“嘁,說了你也不懂,你這個花心大蘿卜,怎麽可能知道什麽是從一而終呢。”

  穆解韞聞言,登時便有些坐不住了,一臉認真道:“從一而終有什麽好?要我說,千閱傾城色,還戀眼前人,不是更美?”

  “嗬。”言潯皮笑肉不笑,“能把歪理邪說,說的頭頭是道,你是第一個。”

  見小人兒不信自己,少年更急了,立刻傾身上前,湊近說,“我沒跟你鬧,我說的是真的。”

  言潯看著他,仍舊笑,“我也沒跟你鬧,我說的也是真的。”

  “……”穆解韞沒再說下去,舔了舔唇退回原位。

  ……

  翌日,無為宮。

  言潯剛起床。

  穆解韞從外麵走了進來,對言潯道:“喂,我師傅來了,他想見見你。”

  “你師傅?”聞言微驚,言潯問,“是何人?”

  “伯佴,伯上卿。”

  “伯佴?!”言潯震恐,瞬間瞪大了雙眼。

  “怎麽了?”少年不解。

  “呃……沒,沒怎麽。”慌慌張張的擺手,言潯垂下頭去,心裏想:完了!完了!荊珥宴上伯佴見過自己。若是今日再見,定會被他認出來。到時候身份一被識破,不就全完了。

  瞧著小人兒慌張的模樣,穆解韞皺眉,關心道:“你到底怎麽了?”

  “嗯,沒,沒事。”扯了扯嘴角,言潯佯裝淡定。

  笑了笑,穆解韞抬手拉人,說,“那走吧,師傅在昏昏庭呢。”

  “……”言潯沒動,垂頭緊咬下唇,不知該如何是好。

  少年動作一頓,“又怎麽了?”

  “呃……”抬起頭來,小人兒結結巴巴的說,“也,也不能就這樣去吧,容我換身衣服,正式一點兒。”

  “真麻煩。”穆解韞鬆開手,一臉嫌棄,卻還是點了點頭,“那行吧,杳杳……”

  “不用。”不等穆解韞把話說完,言潯立刻起身,推人說,“我自己來,你先去和你師傅聊聊天,我隨後就到。”

  “哎,哎,我……”穆解韞基本是被踹出去的。

  下一瞬,隻聽“砰!”的一聲。

  少年立在門外,嘴角抽了抽,“這丫頭,今天是怎麽了?”

  關上房門,小人兒像個無頭蒼蠅似的亂轉,止不住的碎碎念,“完了,完了,這回是真死定了。怎麽辦?怎麽辦呀?”

  正念著,忽然看見身側半開的軒窗,外麵花團錦簇,蜂蜜飛舞……

  一刻鍾後,內室。

  伯佴與穆解韞在幾前對坐閑聊。

  忽然有內官跑了進來,俯身行禮道:“殿下,不好了!軟軟姑娘被蜜蜂給蟄了。”

  “什麽?!”

  穆解韞一路飛奔回去,方一進門就看見一群內官在房間裏趕蜜蜂。

  言潯被送去了側殿。

  穆解韞進去時,看見小人兒一雙眼睛又紅又腫,怯生生的坐在床邊,燼杳站在一旁緊張的觀察傷勢。

  心尖一顫,急忙上前,穆解韞一臉關切,“怎麽回事?怎麽無緣無故會被蜜蜂蟄呀?”

  言潯抬頭,裝作無辜,嘟嘟囔囔的說,“我,我也不知道,窗子開著,忽然就有一群蜜蜂飛進來了,把我……”

  “怎麽樣?小姑娘沒事吧?”與此同時,伯佴走了進來。

  言潯一見伯佴,嚇得話都不敢說了,立刻將頭埋的更低。

  “師傅。”穆解韞回身喚。

  伯佴看著人問,“傷的嚴重嗎?”

  “來,軟軟,把頭抬起來,我師傅略通醫術,先讓他給你看看。”穆解韞說。

  “啊?!”言潯一聽,臉都嚇綠了。

  什麽鬼?下了狠心讓蜜蜂蟄,就是為了不和伯佴見麵。結果可到好,人家現在不僅來了,還要求細看。

  真是偷雞不成蝕把米。

  唉!言潯現在一心隻想捶死自己。

  “等什麽呢?快點兒呀!把頭抬起來。”見小人兒不動,穆解韞更是著急,立刻俯身去扶言潯的肩。

  奈何對方依舊未動,暗地裏咬牙。現在雙眼又脹又痛,想必也是腫得厲害。言潯心下想:都腫成這樣了,應該看不出來吧,索性賭一把。

  “嗯。”給自己打氣。

  一副視死如歸的表情抬起頭來,頂著那雙又紅又腫的核桃眼看向伯佴。

  對方也看向自己。

  眼下,小人兒的眼睛上像是掛了兩個大紅燈籠,模樣有些滑稽,在狹小的縫隙間,看見伯佴一雙深目自上而下的打量著自己,微微一頓,老典客沒忍住,笑了一下,又傾身上前仔細看了看。

  “放心,不是毒蜂。”伯佴說,“擦了消腫藥,三兩日便可痊愈。”

  他好像沒認出自己來,言潯暗道慶幸。

  隨後又有太醫前來診治,所言之詞也與伯佴無異,開了些藥,讓言潯好生休息便走了。

  前前後後忙活了大半天,看著言潯擦藥躺下,穆解韞才算安心。

  其間,伯佴一直靜坐於側,他什麽話都沒說。

  看來今日讓老師相看言潯的事情算是泡湯了。

  穆解韞送師傅出門,二人走在宮道上。

  伯佴忽然問,“九殿下可曾見過真龍?”

  “龍?!”穆解韞一怔,又笑說,“這天底下哪兒會有龍。”

  “非也。”伯佴搖了搖頭,“人間有龍,而且八方列國各有一位。”

  “嗯?”穆解韞不解其意。

  垂頭自笑,伯佴不緊不慢的說,“西堯的龍,是你父皇。”

  話音落下,又回身示意後方,“裏頭那位,是北祁的龍。”

  “什麽?!”穆解韞聞言震驚。

  回過身來,伯佴挽唇輕笑,自顧自的說,“隻是沒想到,會是個女娃娃。丫頭皇帝,真是有趣。”

  ……

  是夜。

  言潯已經進入夢香,忽然感覺眼皮上舒舒涼涼。

  小人兒動了動,正準備抬起核桃眼,耳畔忽然傳來穆解韞的聲音,說,“別睜眼。”

  “嗯?”言潯醒神,閉著眼睛問,“怎麽是你?幹嘛呢?”

  “給你上藥。”穆解韞坐在床邊低聲答,說話的同時小心翼翼的擦著藥。

  “不用啦,睡覺前杳杳給我上過藥了。”言潯從被子裏探出手來推了推。

  “別動。”穆解韞把她的手按了回去,“這是我讓方方去太醫院求的新藥,對消腫有奇效。”

  “哦。”言潯不再亂動,頓了頓,又似想起什麽一般,忙問,“欸?你怎麽回來了?問棠不是說你今晚宿在未央宮了嗎?”

  “……”穆解韞沒回答,轉而問,“怎麽樣?舒服點兒了嗎?”

  “嗯,舒服好多。”言潯笑著點頭。

  穆解韞垂眸,靜靜的端詳著小人兒閉眼的模樣,挽唇輕笑。

  言潯看不到他的神情,自顧自的問,“你是偷跑回來的?”

  合上藥瓶,穆解韞“嗯。”了一聲。

  “偷跑回來就是為了給我擦藥?”言潯有些不敢相信。

  穆解韞勾唇,眸間一閃玩味,接話道:“是呀,我的皇帝陛下。”

  言潯聞言,嚇了一跳,一時間連眼睛上有藥都顧不得了,急忙睜開眼去看對麵人。

  在狹小的縫隙間,看見穆解韞勾唇淺笑,那雙好看的桃花眼泛起層波瀲灩。少年忽然俯身與自己貼近,將頭一歪,覆在小人兒耳邊說,“天蠶絲、雲綾錦,富貴人,若我沒猜錯的話,你姓言吧?”

  “你!你……”言潯驚慌失措,她不敢相信,自己隱藏了這麽久的身份竟會被如此輕易的識破。

  不覺間憶起白日的種種,小人兒垂睫低聲念,“伯佴。”

  穆解韞退開身,笑著罵,“傻丫頭,就你這點兒鬼把戲,還想騙得了我師傅。他老人家可是火眼金睛,看人觀物過目不忘。今日別說是你腫了眼睛,就算腫成豬頭,他也認得出。”

  言潯自知被人識破,心緒紛雜。輕咬下唇,又立刻彈身而起,拉著穆解韞央求道:“求求你,能不能別讓伯上卿把這件事說出去,求你了。”

  穆解韞知她害怕,忙寬慰說,“放心,我師傅可是出了名的潔身自好。這是北祁內務,與西堯無關。八方列國各司其職,絕不幹涉他國內務,師傅深諳其道,他不會說的。”

  聽穆解韞這麽說,言潯總歸是安下心來,不覺鬆了口氣。

  “我之前還當你是女扮男裝隨夫出征的呢。”少年忍不住湊近來瞧,“真沒想到,你這小丫頭竟會是皇帝。”

  “你也瞧不起我是女子?”言潯條件反射般回駁。

  “怎麽會?”穆解韞笑著說,“我是挺佩服你。佩服你一個姑娘家,居然敢領兵打仗。”

  “……”言潯沒接話,穆解韞一說領兵打仗,她就想起了戰敗的事。

  少年注意到了小人兒的失落,立刻改口,逗她說,“當皇帝什麽感覺?威風吧?”

  “哼。”言潯沒好氣的翻了個,呃……眼睛太腫翻不起來,還是算了吧。

  穆解韞見言潯垂頭無言,舔了舔唇,還是忍不住說,“早聞北祁國君癡戀本朝相國,後來荊珥宴上,相國也親口承認自己戀慕國君。八方列國盡人傳言,說你們是斷袖風流,超脫常然。如今這麽一看,他於你,當真是情深義重,為了你,斷袖之名都敢擔。”

  小聲嘟囔一句,“怪不得你這麽喜歡他。”

  仰仰頭再問,“你夫君,是林將與吧?”

  被人揭了底,言潯不覺泄了口氣,心下想想也沒什麽好遮掩的了,幹脆直接坦白承認道:“不錯,我夫君就是林將與。”

  少年聞言,麵上一閃失落。說實話,他多想言潯否認。撇撇嘴,又問,“後來不是說你幡然醒悟了嗎?怎麽?是又陷回去了?”

  長長的舒了口氣,言潯抬起頭,一本正經的說,“既然你都已經知道了,我也沒什麽好再隱瞞的了,他於我而言,無法割舍。”

  抿緊了唇,穆解韞不再開口。不想恍然間,手臂被人拉住,聽言潯說,“穆解韞,你去同校事府的人講吧,我要找的人就是林將與。”

  避開目光,少年敷衍答,“嗯,我會去說的。”

  “如果知道名字,找起來應該會容易些吧。”言潯垂頭喃喃自語。

  不想讓她去想林將與,穆解韞趕緊轉移話題,道:“我看你就是傻,就算不想被我師傅發現,也不至於讓蜜蜂叮自己吧。不疼啊?”

  “當然疼啊。”一提這事,言潯更是惱火,掛著一對“大紅燈籠”就開始吐苦水,“早知道到最後還是會被發現,我又何苦要招惹那隻蜂爺爺。你是不知道,它叮我的時候,那叫個狠,把我疼的呀,哎呦呦~”

  “哈哈,你這個傻瓜。”一聽這話,穆解韞抖肩笑個不停。

  ……

  兩日後。

  言潯抹了藥,紅腫去了不少。

  今日天晴方好,她出門在院子裏閑走,路過花園時看見一群內官帶著麵網跑來跑去。

  抓了一個來問才知道,原來是穆解韞讓他們在這裏抓蜜蜂。

  穆解韞竟然下令說,以後在無為宮裏不能看見蜜蜂。

  一聽這話,言潯忽然覺得自己做錯了事。

  又過兩日,眼睛總算消腫了。

  穆解韞今日沒出門,來找言潯。

  “走,帶你去個地方。”

  “去哪兒?”

  “去了就知道。”

  小人兒翻了個白眼,“你這一天天的,就會賣關,欸,誒……”

  結果話還不等說完就被拉了出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