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百五十八章 告別
作者:客橙硯      更新:2020-12-26 10:07      字數:4472
  孟家。

  “九殿下。”

  孟塱俯身跪地正欲叩首,穆解韞搶向前一步將人攙起,說,“塱爺,您這是做什麽?我來不過是想同你們道個別罷了,何必如此折煞我。”

  “殿下何出此言,我乃一介草民,得見天潢貴胄,自是要跪的。”孟塱一點兒也不含糊。

  穆解韞登時便笑,說,“定都侯怎麽能自稱是草民呢?”

  話音方落,遠處青衣衛神色驟變,立刻俯身行拜,齊呼:“孟將軍。”

  孟塱聞言,停下了動作,“殿下早已知道了我的身份?”

  “自然。”穆解韞笑著說,“塱爺有所不知,我此次前來欹江,就是為了跟您偷師的。”

  “偷師?”孟塱神色微驚。

  “孟家刀法了得,舉世聞名,我是慕名而來。”穆解韞直言不諱。

  此話一出,孟塱眸間忽然多了些審視,問,“你偷得幾成?”

  這一次,穆解韞卻不再正麵回答,轉而含笑說,“我偷得幾成,讓然然一試便知。”

  孟諝然一聽,立刻上前一步,“好啊!正愁找不著人試手呢。”

  不想卻被孟塱當即抬手作攔,老者道:“不必,我親自來。”

  眾人聞之,皆是一怔。

  “爺爺……”孟諝然更覺錯愕。

  隻因,孟塱已二十年不曾提刀。

  “也好,能同定都侯一較高下,也算是我的榮幸。”穆解韞沒太大反應,隻笑著應答,立在原地,眸色一凜,口中念,“刀來。”

  身後青衣衛聞言,何曆曆與喬方方自行解下佩刀,送上前去。

  孟諝然一見要比武,立刻拉著言潯退身向後。

  彼時一老一少拔刀對立,院子裏的人也都跟著退開了。

  此一刻,穆解韞麵上不再是平日的放蕩不羈,轉而一臉正色,道:“塱爺,請。”

  孟塱不做遲疑,提刀直砍而來。

  將軍到底是將軍,雖二十年不曾提刀,身上的凶殺戾氣仍在,一招一式,步法刀功也全然不減當年。

  言潯目不轉睛的看,對孟塱更覺歎服。隻是,不經意間竟被穆解韞的招式給吸引了過去。小人兒一瞬呆怔,不覺間又擰緊了眉心。

  其實,那場比試不過十招穆解韞便敗了。直接被將軍震飛了刀不說,最後竟還躺倒在地。

  一群人上前來攙扶,穆解韞推了手,徑自起身,對孟塱抱拳讚歎,“孟家刀法高深莫測,果然了得。”

  孟塱收回刀,轉手扔給了喬方方,卻沒說話。

  穆解韞告了辭,孟塱也隻是微微點頭,道:“殿下慢走。”

  “後會有期。”穆解韞笑著擺手道別。

  爺爺雖淡定,但一旁立著的孫兒眸間卻忽然生出些許離別的不舍。孟諝然向前送了幾步,說,“後會有期。”

  待穆解韞走後,孟諝然回到孟塱身前,問,“爺爺,他學得幾……”

  隻是話還不等說完,見老者抬眸,看著孫兒輕笑一聲,說,“嗬,他讓我。”

  “嗯?”孟諝然聞言,當場瞪大了雙眼,“怎麽可能?”

  老者無言,臂上震痛仍在。孟塱甩了甩手,徑自轉身回屋。

  與此同時,言潯和穆解韞出了孟家。

  小人兒忙不迭的問,“你的刀法是跟誰學的?”

  穆解韞微頓,聳了聳肩說,“沒誰,我無師自通。”

  “不可能。”

  “怎麽不可能?”穆解韞反問。

  “因為……”言潯卻咬著牙不說話了。

  方才她看穆解韞所用的刀法,雖形意孟家刀,但一招一式,內裏暗訣,分明是風家刀法。

  他一個西堯人為何會風家刀法?

  言潯百思不得其解,但當著這麽多青衣衛的麵兒也不敢直說。

  小人兒不說了,此事便不了了之。

  隨後去了麵攤,穆解韞看過秦家父女,一群人也是止不住的叩頭。

  穆解韞撫了撫秦雙兒的頭,柔聲說,“雙雙,開心點兒。無論發生了什麽,你永遠都是最好的。”

  臨走前,劉千武站在麵攤外對穆解韞道:“殿下,我這人窩囊,也沒什麽能耐。今生有幸能於殿下相識一場,殿下還幫我殺了仇人。大恩大德,無以為報,我給殿下磕頭了。”

  說話便欲跪地叩首,穆解韞急忙扶住了人,說,“不必。”

  接著又問,“接下來,要打算怎麽辦?”

  自從秦雙兒出事後,劉千武便一直不敢抬頭走路,如今也隻是低頭轉麵,偷偷看了眼屋裏,轉過臉來說,“我這人雖然窩囊,但也是真心喜歡雙兒。我會繼續攢錢,娶她過門。”

  一聽這話,言潯總歸是放下心來。

  “好樣的,這就對了。”穆解韞抬手拍了拍劉千武,旋即轉目示意何曆曆。

  何曆曆會意,立刻送上一個錢袋來,交給劉千武。

  “這是做什麽?”看著錢袋,劉千武嚇了一跳。

  “等你攢夠了錢,估計雙雙的牙都沒了。”穆解韞一臉嫌棄的說,“收著吧。記住,對雙雙好點兒。”

  話音落下,穆解韞習慣性的抬手搭在言潯肩上,擁著小人兒轉身離去,背影中留下一句,“好好過日子,後會有期。”

  劉千武站在原地,捧著沉甸甸的錢袋,終於抬起頭來,目送著一行人離去,不覺間紅了眼眶……

  青衣衛前來域中尋九皇子,武安侯聞訊趕來,可等了一夜也沒等到穆解韞召見。今天又跟了一整日,陪著滿城走,卻也沒撈上和穆解韞說話的機會。

  穆解韞不理,他也不敢走,隻得一直默默跟在青衣衛後麵,還美名其曰的說要保護殿下安危。如今衣服都不曾換,灰頭土臉的有些困窘,那模樣,讓人看著莫名覺得痛快。

  言潯越發的開心,抬眸時見天際陽光明媚,萬裏無雲。

  今天是個豔陽天。

  將穆解韞送至西城門。

  喬方方一抖肩,鶻鷹扇翅而飛,盤旋於天。

  看著穆解韞與一眾青衣衛翻身上馬,言潯抬頭對他笑了笑,說,“好了,我就送到這兒了。”

  “解韞。”她沒稱呼穆解韞的本名,也沒稱呼殿下。或許在言潯眼中,穆解韞從不是高高在上的西堯皇子,他隻是那個自己在街頭巷陌中無意識得,共經生死的少年。

  “後會有期。”小人兒眉間生笑,盡量讓離別顯得不那麽傷感。

  “說什麽胡話呢?”馬蹄錯步,馬上穆解韞直接甩了白眼過來。

  “嗯?”馬前人凝眉微蹙。

  少年看著她,“我和所有人說後會有期,可沒和你說過。”

  言潯微怔。

  不想下一瞬,穆解韞於馬上探身而下,橫臂一掃,直接將小人兒攬腰抱起,環在懷中。

  “呦嗬!”看見那一幕,喬方方雙眼一亮,忍不住發聲讚歎。

  何曆曆騎在馬上,則是見怪不怪。

  “啊!!做,做什麽?”言潯驚慌失措。

  身後少年朗聲道:“走,跟我回靖都。”

  “嗯?”言潯大驚,立刻掙紮說,“我不走,我不能走,我還要留下來……”

  穆解韞沒鬆手,隻搶著說,“留下來找相公是不是?”

  身後眾人聞言,俱是一驚。或許在他們眼中,這個跟自家殿下打情罵俏,親密無間的姑娘早已被穆解韞收入囊中了,怎麽還會有相公?

  “你有沒有想過,都已經找了快一個月了,都沒找到人,是不是就說明他根本不在這兒。”穆解韞繼續說。

  “那我也不能跟你去靖都呀。”

  “不回都怎麽找相公?”穆解韞反問。

  言潯聽著隻覺雲山霧罩,當即問,“你到底什麽意思?”

  “你忘了,我之前答應過你,會幫你實現願望。”對方不緊不慢的答。

  “你要幫我找相公?”

  懶洋洋的點頭,穆解韞撇嘴,轉目看向城門,“你不是也知道繡衣的本事很大嘛,校事府雖處在靖都,眼線卻可以遍布全國。你隨我回去,我派人下令,命校事府全國搜查,若你相公真在西堯,是死是活,都查的到。”

  這邊話音落下,言潯直接抬手向後一錘,憤憤的嚷,“不許說我相公死了。”

  穆解韞挨了打,也毫無怨言,畢竟被打了這麽久也習慣了。他隻環著言潯問,“怎麽樣?跟不跟我走?”

  略微一頓,言潯沒再掙紮,輕咬下唇,想了想說,“走!能找到我相公,怎麽可能不去。”

  聞言桃目一彎,穆解韞終於笑了,摟著言潯的手不覺緊了些,高聲呼喝,“那就走吧!”

  言潯卻掙扭著要下馬,說,“不必了,我會騎馬,你單給我找一匹就行。”

  此話一出,身後喬方方立刻接話說,“我……”

  奈何,話還不等說出口便被一旁的何曆曆甩了一馬鞭,隻見那人轉麵瞪了喬方方一眼,一臉“別壞殿下好事”的表情。

  果不其然,“哪兒還有馬呀?青衣衛人手一匹,沒有多餘的。如今我座下這匹都是好不容易尋來的。怎麽?不想坐我懷裏,你是想坐他們懷裏不成?”

  桃目斂笑,穆解韞又開始不正經起來。

  翻了個白眼,言潯很是無奈,頓了頓妥協道:“好吧。”

  穆解韞終於要走了,武安侯一見,暗自鬆了口氣,急忙俯身跪地,叩首道:“吾等恭送殿下。”

  聽見聲音,穆解韞終於想起了還有武安侯這個人的存在。

  勒著馬韁回身,少年瞥目看著不遠處那群俯身跪地的身影,輕蔑一笑,衝武安侯說,“欸,回家等著,咱們還能再見呢。”

  “啊?!”武安侯聞言大驚。張大了嘴巴,看著那群銀甲馭馬出城。

  ――

  靖都。

  入都前,穆解韞換乘了馬車,言潯也跟著坐在其中。

  彼時,銀甲開道,車馬緩行。

  車窗半開,窗外街景一一駛過,入都驟見繁華。

  言潯攀著車窗向外探,想看看西堯的帝都與北祁的有何不同。

  放眼望去,大道連狹斜,白馬七香車。龍銜寶蓋,鳳吐流蘇,碧樹扶風,嬌鳥啼鳴,景色太多,迷亂人眼。

  穆解韞坐在一旁,等著看小人兒的反應,奈何繁華綺陌,金玉香車都沒能引起言潯眸底的一絲波瀾。反倒是幾個姑娘走過,引得小人兒叫聲連連。

  言潯抬手指著窗外,回身對穆解韞驚歎,“哇!她們的裙子好漂亮呀!”

  穆解韞聽後不禁失聲而笑,用鞋尖踢她說,“瞧你這點兒出息。”

  言潯沒理她,趴在窗前直勾勾的看,不過不再是看街景,反倒看起姑娘來了。

  穆解韞忍不住湊上前去問,“靖都美不美?”

  言潯轉過身來,身後有帷幕作隱,隱去了朱城玉道。

  “還好吧。”

  這兒跟帝京半斤八兩。又或者說,所有的帝都皇城都一個樣,言潯早已看膩了繁華。

  頓了頓,卻話鋒一轉,又補了句,“不過,這兒的姑娘倒是挺美的,一個個都水靈靈的。”

  “你一個姑娘,看什麽姑娘呀!”穆解韞無語。

  “愛美之心,人皆有之嘛。”

  馬車穿過街市,又駛入宮道,七拐八繞走了許久,眼看著快到正午時分方才到達目的地。

  “殿下,到了。”車外何曆曆的聲音響起。

  穆解韞起身,拍了拍言潯說,“下車吧。”

  車門被人推開,言潯隨穆解韞下了馬車。映入眼簾的是一大片跪地叩首的宮人,然而此時自己所處的地方卻不是西堯皇宮,而是一處行宮。

  抬眸望,隻見富麗堂皇的金匾之上赫然寫著“玲瓏宮”三個大字。

  “你一個未及弱冠的皇子,為什麽可以出宮別住?”言潯不解問。

  身前穆解韞停住了腳,回身時桃目中有冷色,“管那麽多做什麽?跟著走就是了。”

  言潯被懟的沒話說,抿了抿唇便悻悻的垂下目去。

  身後銀甲相隨,跟著穆解韞走進玲瓏宮,方一入宮門便看見左側有一行宮裝麗人頷首等候。

  “殿下。”其中有一女子上前喚人。

  看了那女子一眼,穆解韞微驚,“落落,你怎麽來了?”

  那女子身著一襲宮緞素雪絹裙,眉如翠羽,目若懸珠,模樣生的溫婉清麗,好似一枝素色木槿。她款款一笑,柔聲說,“是娘娘。娘娘思念殿下太甚,都病倒了,如今起不來床。聽聞殿下歸來,娘娘滿心想著早些見到殿下,便讓妾身日日在此等候,好第一時間帶殿下去見娘娘。”

  言潯聽著隻覺震驚不已。

  什麽情況?未及弱冠的皇子出宮別住不說,宮裏的娘娘也可以隨意出宮的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