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百五十五章 生辰1
作者:客橙硯      更新:2020-12-26 10:07      字數:4437
  傍晚。

  言潯按時去了城東茶肆,今日隻看見了孟諝然,卻不見解韞。

  “他人呢?”言潯下意識的四下張望尋人。

  “沒來。”孟諝然回答,“許是在家睡大覺,懶得來了。”

  “哦。”

  練完功後,已是入夜時分。

  言潯摸黑回了鬼宅,走進院中依舊沒見著人,房間裏也是空空蕩蕩。

  “去哪兒?怎麽也不事先說一聲?”

  言潯大惑不解,不知怎的隱隱竟感覺有些不安,又立刻去了南郊。

  結果連半片人影都沒看到。

  一無所獲。

  再次回到鬼宅,還是一樣的結果。

  沒有螢燈,房間裏漆黑無比。言潯獨自一人坐在床上,麵色沉沉,輕聲喃喃,“解韞,你到底去哪兒了?”

  就在此刻,聞得“吱呀!”一聲輕響,窗外忽然閃現微光,是有人來。

  言潯一見,眸色驟亮,忙不迭的起身飛奔出去。

  打開房門,映入眼簾的是那道熟悉的身影。

  萬幸。

  隻見少年一手提著螢燈,一手拎著個酒壇,看著自己,歡聲嚷,“我回來了,軟軟。”

  言潯提步衝上前去,直接就是一記頭錘,怒聲道:“你跑去哪兒了?怎麽也不事先說一聲,知不知道這樣會讓人很擔心的。”

  解韞原本在笑,挨了一擊後整個人當場怔愣在了原地。可一聽到言潯的話,嘴角的笑又無限放大。俯下身來,湊近問,“擔心我了?”

  “擔心個屁!”言潯又馬上改口,怒氣衝衝的瞪了那人一眼。

  解韞知她擔心自己,更是笑的春風得意,旋即抬手搭在小人兒肩上,擁著她說,“走,進屋說。”

  言潯側目看著解韞手中的酒壇,問,“哪來的酒?”

  解韞聞言,故作神秘道:“待會兒告訴你。”

  “你去哪兒捉的流螢?我去南郊怎麽沒看見你?”言潯喋喋不休的問。

  放下酒壇,解韞不耐煩的嚷,“哎呀,我這不都回來了嘛,還問那些有什麽意義?”

  “自己到處亂跑,讓人擔心,你還有理了。”言潯氣的又捶了那人一下。

  解韞轉身,笑吟吟的說,“還說不擔心我。”

  “……”言潯撇嘴瞪了那人一眼,不做聲。

  解韞笑著回身,自顧自的解開蟬翼紗。

  言潯一驚,緊忙說,“別!它們會……”

  隻是話還不等說完,見薄紗四開散落,萬點螢火齊飛。

  轉瞬之間,瑩光散了滿屋,仿佛迸散的星光,將黑暗的房間裝點成了“星空”。

  一夕怔愣,言潯隻覺眼前景致,美的不似凡塵。

  明眸澄澈,倒映出點點的螢火。目之所及,是閃閃“繁星”。

  對麵,少年笑挽唇,桃目亦映星光。抬臂橫掃,在空中抓了一把。

  解韞握著拳,傾身靠近。此一刻,少年眸間褪去了平日的輕佻放蕩,轉而認真正經,一字一句道:“你不是說喜歡星星嘛,我送你。”

  話音落下,攤開手,數十隻“星星”在言潯眼前飛起。

  言潯之前說自己喜歡星星,想要一個屬於自己的星空。沒想到,解韞竟還真送了自己一個。

  “你……”小人兒很是感動,呆呆的站在原地,看著解韞說不出話來。

  豈料少年直接抬手摟住小人兒,擁著她去榻前坐,邀功似的問,“怎麽樣?這個禮物夠特別吧。”

  “為什麽要送我禮物?”言潯不解問。

  將蟬翼紗推到桌角,解韞扶著酒壇說,“傻瓜,你忘了今天是什麽日子了?”

  言潯蹙眉,仍是疑惑,“什麽日子?”

  “今天是初幾?”解韞提醒了一句。

  “初八呀。”言潯不假思索的回答。

  “是五月初八。”說話間,將酒壇推向言潯,解韞說,“你的生辰。”

  上次比年紀的時候,言潯曾提過自己的生日,沒想到解韞也記得。

  “早晨的時候,長壽麵吃過了,雞蛋也滾過了。”解韞歪頭一笑,“我也沒什麽好送你的,這個星空算不得禮物,我送你一壇好酒。”

  指尖輕點酒壇,解韞抬眸,笑眼含星,“軟軟,生辰快樂!”

  話一出口,言潯無言,卻頓時紅了眼眶。眸間瑩光閃閃,下一瞬,一滴淚順著眼角直落而下。

  言潯哭了。

  解韞嚇了一跳,緊忙抬手為其拭淚,關切道:“怎麽了?哭什麽?”

  小人兒肩頭微顫,停了良久才說,“解韞,我已經有十年不曾過過生辰了。”

  “嗯?”指尖微頓。

  從七歲那年起,言潯就未曾過過一次生日。

  幼帝孱弱無能,遭天下人恥笑,北祁上下皆不服稚子稱帝。言郗氏躲在言潯後麵,獨攬大權,作威作福。

  在數十年的光景裏,小皇帝遭萬人唾棄,有誰真正在意過她,又有誰還記得她的生辰。

  憶起往事,頷首垂睫,言潯撐不住顫聲大哭。

  解韞急忙起身,隔著小幾抱住言潯,輕拍她的背,安慰說,“嗐!多大點兒事呀,今天這不就是在過生日嘛。”

  話音落下,鬆開手,解韞一邊幫小人兒擦著眼淚,一邊說,“來!我給你過生日。今天多許幾個願,全當是把之前的那些都補上。”

  “許願。”言潯抽抽搭搭的問,“許什麽願呀?”

  “過生日就要許願啊。”解韞理所當然的說,“會夢想成真的,你可以多許幾個。”

  “真的能夢想成真嗎?”

  “當然。”解韞點頭,“你就對著這些‘星星’許願吧。”

  言潯看著解韞,吸了吸鼻子,隨後當真合掌閉目,默默許下心願。

  待睜開眼後,解韞立刻湊上前來問,“都許了什麽願?”

  言潯一本正經的說,“說出來就不靈了。”

  “誰說的。你不說出來,我怎麽幫你實現呀!”

  “嗯?”

  解韞坐了回去,一臉的嫌棄,壓眉道:“你該不會真的相信天上會有神明能聽到你許的願望吧?嗬,傻瓜,哪有什麽神仙呀,願望都是說給人聽的。隻有說出來,才會被實現。”

  解韞這話說的不無道理,言潯垂頭想了想,說,“我許的願是,希望能和我相公早日團聚。”

  聞言,解韞微怔,撇撇嘴又問,“……還有呢?”

  “沒了。”

  “就許了這一個願?”解韞驚訝。

  “嗯。”言潯抬頭,望著螢火,“如果許願真的可以被實現的話。我願意用十個許願的機會,換一次夢想成真。”

  解韞坐在對麵,聞言,眸間一閃失落,隨後歎了口氣說,“好吧,既然你都這麽說了,我一定幫你實現心願。”

  轉過頭去,言潯嘴角抽了抽,懟他道:“少吹牛了,你是誰呀?說能幫我實現心願就實現心願。”

  與之對視,見解韞唇角一勾,相當自信的說,“我說能就能,你等著見相公便是了。”

  “嘁。”翻了個白眼,言潯沒作應答。

  “好了,過生辰呢。這大好的日子,哭哭啼啼的像什麽樣子。”解韞抬手掀開酒封,高聲嚷,“來!我們把酒言歡,共慶生辰。”

  垂睫看著酒壇,言潯點了點頭,抬手一抹眼淚,隨後轉身坐到榻上,“也對,好不容易過個生辰,我要開開心心的。”

  解韞笑了笑,抬手在壇口輕輕一扇,將酒氣送到言潯鼻尖,說,“聞聞,上好的桃花釀,我千辛萬苦弄來的寶貝。”

  言潯湊近了聞,抬起頭來,一臉驚喜,“好香呀!”

  “當然嘍。途經桃花釀,醉香滿衣裳。這‘桃酒香衣’可不是浪得虛名。”解韞一邊說,一邊舉起酒壇倒酒。

  推了一碗到言潯麵前,說,“嚐嚐。”

  接過木碗,言潯飲了一口。酒香醇厚,入口清甜,一點兒也不辛辣,當真如同桃花三月一般,讓人如沐春風。

  “哇,好甜呀!”小人兒眸色晶亮,又讚了一句。

  與此同時,解韞也為自己倒了一碗。舉起木盞說,“一個人喝多沒意思,來!咱倆幹一杯。”

  言潯笑著答應,舉盞相迎。

  房間裏墜滿“星辰”,二人於星空下對飲。

  落下木碗,解韞又提議說,“光喝酒也沒意思,要不玩兒兩把。”

  舔了舔唇瓣上的酒漬,言潯問,“玩兒什麽?”

  “骰子唄。”

  說話間,解韞從懷中掏出東西來,在言潯麵前顛了顛,說,“搖骰子,比大小。誰點數小,誰罰酒喝,敢不敢?”

  “哼!比就比,誰怕誰呀!”言潯也不懼他,直接抬手拿過骰子,在手中搖了起來。

  扔了骰子,低頭一看,四五六。言潯甩手說,“到你了。”

  微微一笑,解韞拿起骰子搖了幾下,隨手一擲。

  “四五五。”言潯哈哈一笑,指著解韞嚷,“你輸了,快喝!”

  解韞無言,認栽喝酒。

  後來,二人一邊搖骰,一邊喝酒。不知怎得,向來在骰桌上無敵手的解韞,今夜竟卻是敗績連連。小人兒贏了很多把,高興的不得了,一時間歡聲笑語傳遍了整個房間,讓往日裏陰森恐怖的鬼宅都變得無比歡樂。

  夜深了,笑聲卻久久不散。

  酒壇見空,解韞已經喝了很多碗,卻仍是麵色如常。如今再反觀對麵的言潯,隻見小人兒趴倒在幾上紅頰醉眼,已經有些神誌不清了。

  解韞擦了擦嘴,問,“欸,還玩兒不玩兒了?”

  “……玩兒呀!”掙紮著起身,言潯醉醺醺的嚷,“當然玩兒了。”

  解韞見她有些不對勁兒,微一皺眉,“你怎麽了?才喝了三兩杯就醉成這樣。”

  “誰說的!”言潯登時反口,“我是千杯不醉。”

  “千杯不醉,嗬,你還真敢說。”解韞嘲了一句。

  言潯不理他,迷迷糊糊的抓著骰子搖了起來,猛地向前一拋。

  一一一。

  三個一,看著骰子,解韞嘴角抽了抽,低聲嘟囔,“這我怎麽輸?”

  拿過骰子,隨手一拋。沒想到,解韞竟也擲了個三個一。

  “打了個平手。”言潯呆呆怔怔,看著骰子停了半晌,“那我們一起喝。”

  解韞看出她是真醉了,想了想說,“我後搖的,算我輸,還是我喝吧。”

  說話間抬手,便欲拿過酒壇。

  誰曾想小人兒竟先一步搶過酒壇抱在懷中,凶巴巴的吼,“不成!我也要喝。”

  泄了口氣,解韞隻得順著她說,“好,給你喝。”

  言潯聞言,歡喜一笑,自顧自的倒酒。可拿著酒壇左晃右晃,就是倒不進碗裏去。

  解韞看著言潯,無奈搖了搖頭,抬手接過酒壇,“還是我來吧。”

  拿起酒壇,在木碗上比了一下,根本就沒倒一滴,解韞將酒壇放在身旁,示意說,“喝吧。”

  這回,小人兒沒著急喝,隻把著碗沿傻笑,說,“解韞,你不知道,這酒,像卿卿。”

  言潯一提“卿卿”,解韞就忍不住翻白眼,嗔她道:“說什麽胡話呢?這是酒,像什麽卿卿。”

  “我不騙你!”誰知,小人兒忽然彈身而起,看著解韞,一本正經的說,“我家卿卿可甜了,就想這酒一樣甜。不!他比這酒還甜。我一親他,就像是掉進了蜜罐裏。”

  話說到這兒,言潯頰上的緋色轉瞬濃烈。小人兒似是羞了,緩緩垂下頭去。

  此話一出,見對麵解韞神色一滯,緊接著沉下臉去,一言不發。

  垂頭看著木碗,言潯舔了舔唇,“我還要再喝一碗。”

  說話間,舉起木碗送到嘴邊,仰麵喝酒。

  隻是,碗內空空,倒了半天也沒喝到一滴酒水。

  言潯落碗,努力的咂嘴,半晌,“嗯?奇怪?這酒怎麽不甜了?”

  小人兒應是真醉了,眼下抱著個空碗還傻乎乎的“品酒”。

  指尖輕點酒壇,解韞並未接話。

  “嗯?”言潯抬眸看了過來,問解韞,“卿卿怎麽不甜了?”

  “……”解韞沉麵瞥開目去,依舊未曾開口。

  言潯看著他,因著酒醉,視線有些模糊。隱約能看見少年的臉,俊秀的眉眼間帶著星星點點的怒色。

  意識開始混沌,言潯愈發看不清了。忙閉上眼睛,奮力搖了搖頭。再抬眸時,眼前出現的竟是那張朝思夜想的容顏,見墨瞳微沉,一斂霜寒。

  言潯呆呆的看著前方,隻一瞬間,頰上的紅醉進了眼睛裏。眸間赤色斑斑,小人兒猛地吸了吸鼻子,帶著哭腔喚,“卿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