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百四十八章 誰嫩
作者:客橙硯      更新:2020-12-26 10:07      字數:4433
  “我要拜他為師,讓他教我功夫。”言潯一本正經道。

  “嘁。”翻了個白眼,解韞說,“找他做什麽?功夫我也會,你拜我為師不就得了。”

  “嘁。”同樣報以白眼,言潯一臉嫌棄的說,“你想教,我還不想學呢。”

  隨後又小聲補了句,“天天罵我笨,我才不想給你做徒弟呢。”

  其實言潯並非不想跟解韞學功夫,隻是,她另有打算。

  那日在賭場,孟諝然的功夫,言潯是見過的。孟諝然習刀,手勢剛猛穩健,可見刀法純熟。加之,風澤以前教過言潯風家刀法,她有一定的基礎,所以學起來就不必太過費事。

  更何況,那日孟諝然可是親口說自己是習武的好苗子。他那人,待人和和氣氣,教習的時候,定然不會像解韞那般動不動就嫌棄自己,罵自己笨。

  言潯在心裏盤算的正好。殊不知此刻,解韞麵上盡是不快。

  “嗯?能嗎?帶我去找孟諝然。”言潯又問。

  “不能!”解韞斬釘截鐵的回答,起身便走。

  “啊?!”言潯沮喪,看見解韞要走,便緊忙跟上前去,故技重施的拉住人,央求說,“哎呀,別這樣嘛,算我求你了還不行嗎?帶我去見見他。”

  身影一頓,解韞垂眸看著身旁的小人兒。忽然,見少年眸色一轉,轉目望向天空,說,“老規矩,叫聲哥哥,哥哥就幫你。”

  言潯一聽,便沉下臉去不說話。

  半天也沒等來對方喚人,解韞卻也不惱,旋即抽出手臂,道:“不叫,不叫就算了。”

  “欸,欸……”言潯強行扯住對方,小手緊緊扣在那人腰間。想了想,“哥……哥……”

  “嗯,這就對了嘛。”解韞得意,抬手托起言潯的下巴,去揉她的臉,笑吟吟的說,“好妹妹,哥哥疼你。”

  言潯懨仄仄的將其打開,順便送上一個白眼。

  解韞權當沒看見,他心情極好,擁著言潯向前,嚷,“走吧,回了。”

  ――

  鬼宅。

  言潯照例把螢燈懸在床頭,轉目時見解韞已經坐在榻上正準備躺下了。

  “喂,你的腿到底什麽時候能好呀?”言潯隨口問。

  聞言,見少年動作一頓,立刻說,“傷筋動骨一百天,哪有那麽快好。”

  想了想又問,“你……該不會是想走了吧?”

  “沒。”言潯回到榻邊,“我要在這兒等我相公,他一天不來,我一天不走。我不過是看你這傷,太耽誤行動,隨口問問罷了。”

  一聽這話,解韞總算是安下心來,“哦。”

  “我就納悶了,你腿上有傷,白日裏到底是怎麽把我從麵攤扛回來的?”言潯站在榻邊喝水。

  “嗬,你怎麽現在才想起問?”解韞反問,隨後闔目感歎,“不過不說還好,這一說……可累死我了,你也太沉了。”

  聽見解韞的吐槽,言潯落下木碗,撇撇嘴,暗地裏剜了那人一眼。

  “還有,我再問你。白日裏雙雙同我講,你特別厲害,之前朱堅那些人每次來鬧事要錢,隻要你在朱堅耳邊說上幾句話,他便會笑嗬嗬的放過雙雙,你到底都說了什麽呀?”

  話一出口,解韞驟然抬眸,桃目間花色瀲灩。旋即側目挑向言潯,見少年挽唇輕笑,故作神秘的抬指一引,“過來。”

  言潯好奇,忙不迭的湊上前去,將耳朵覆在那人麵前,滿心期待的聽。

  誰曾想解韞卻一臉壞笑,頓了頓,衝著小人兒的耳朵高嚷一聲,“我不告訴你。”

  耳朵被震的生疼,言潯蹙眉,立刻挺起身來,抬手便打,破口大罵,“王八蛋。”

  解韞抬手作擋,笑著挨打。

  等到言潯打夠了,少年仍是笑吟吟的坐在原地。看著小人兒沉麵怒目的生氣模樣,抬手拉她坐下。

  少年眼底有一抹溫柔,徐徐道:“哎呀,不是我不想告訴你。朱堅那人好色下流,想討他的歡心,還不簡單,無非就是說些放浪淫詞哄他罷了。我就不同你講了,說出來,怕你臉紅。”

  小人兒一聽,麵上的怒色稍有緩和,轉目問,“真的?”

  “嗯。”解韞點了點頭,忽然又不正經的說,“做哥哥的,怎麽能舍得讓妹妹臉紅呢?”

  果然,解韞的正經隻有一秒。

  “哥哥個屁!”言潯聞言,當場便罵,厲聲反問,“成天哥哥,哥哥的。我看你年歲也不大,怎麽就這麽肯定我比你小。”

  解韞聞言,勾唇一笑,甚是不屑,旋即手臂橫抬抵在幾上,撐著頭說,“哼,那還用問,我一定比你大。”

  “我不信。”言潯瞪著眼睛反口,問,“你今年多大?”

  “十八。”

  “十八?!我也十八。”莫名有些興奮,言潯又問,“幾月幾日生辰?”

  眸間平靜如水,解韞道:“九月十一。”

  “九月十一?!”言潯聞言大驚,登時彈身而起,指著解韞大笑,再問:“真噠?”

  忽然有一種不祥的預感,水色眼眸掀起漣漪,解韞略顯慌張,避開目光道:“什麽真的假的。”

  “我的生辰是五月初八。”言潯傾身上前,歡天喜地的嚷,“我比大,還比你大整整四個月又三天。”

  “哈哈,解韞,原來你是弟弟呀!”小人兒歡心,抬手指著少年笑個不停。

  解韞:“……”

  自從得知自己比言潯小的這個“噩耗”後,解韞整張臉都沉了下去。如今怒色盡顯,更是氣得連話都說不出。

  “哈哈――”言潯還再笑,又得寸進尺的爬上榻去,湊到解韞麵前,學著他往日的模樣,調笑說,“韞弟弟,叫聲姐姐來聽。”

  少女歡聲笑語,一聲弟弟,一聲姐姐的叫著,熱氣直往臉上撲。

  “……”解韞未曾開口,隻輕抬眼睫,眸間似那落了石子的江麵,平靜的表麵下總有些說不出的波瀾湧動。

  “叫澈姐姐。”

  抿了抿唇,解韞別開頭去不說話。

  “實在不行,叫軟姐姐也行啊。”

  解韞不開口,言潯也不死心。畢竟好不容易才得來這個翻身做“姐姐”的機會,她又怎麽可能會輕易放過。

  隻見纖影緊隨著少年的動作,左搖右擺。小臉在解韞麵前晃來晃去,一個勁兒的嚷,“叫姐姐,叫姐姐,叫姐姐……”

  終於,解韞忍不住了。橫臂驟抬,一把攬過小人兒的纖腰,順勢壓身而下。

  嬉笑聲猝然而止,一瞬靜默,房內無音。

  此一刻,螢燈微茫打在二人臉上。昏暗的視線中,見少年眼聚清波,眉間似醉,萬點風流韻致,盡數氳積眉梢。

  解韞壓低了些,鼻尖若有若無的擦碰著身下的小人兒,聽少年放浪輕聲笑,低聲道:“你叫我聲爺,我就叫你聲姐。”

  爺?!

  姐?!

  這不都是從花街柳巷裏流傳出來的放浪輕詞兒麽。

  解韞當真是敢說。

  “我呸!做你的春秋大夢去吧。”意料之中的被噴了一臉。

  言潯沒聽出那話其中的深意,不過照她的性子,也定然不會心甘情願的被人壓著欺負。

  “敢壓我!解韞,我看你是不想活了!”霍然抬手,一把推開對方的臉,緊跟著發力起身。

  螢燈裏聚著流螢,像極了一群吃瓜群眾,眼下正趴在蟬翼紗上看熱鬧。

  隻見言潯一記翻身,將解韞壓製在身下。

  “哼。”冷笑一聲,雙手緊緊壓製住對方的手臂,言潯勾著唇,戲謔嘲諷,“小屁孩兒,跟我鬥,你還嫩了……啊!”

  話還不等說完,解韞直接挺身坐起,順勢反撲而下。少年僅用一隻手就可以束縛住言潯,分出一隻手來,抬指捏著小人兒的下顎,見少年眯眼笑,問:“誰嫩?”

  被人壓著得意不起來,言潯不甘示弱,抽出手來,再次翻身而上。

  被言潯欺身壓著,解韞竟半點兒也不惱火,隻是手中動作沒有絲毫停歇,仍舊與其相抗。

  蟬翼紗中的流螢閃動著翅膀,像是在鼓響叫喝。

  你壓我擋,幾番過後,言潯終是占了上風,不過她終究是女子,力氣遠不及解韞。

  眼下見小人兒正壓著少年,氣喘籲籲的嚷,“才想起來,白日裏你跟他們說我什麽?說我是傻子,還說什麽,說我吃過死人肉,這事我還沒找你算賬呢。”

  聞言,見身下少年抖肩笑,麵上沒有絲毫倦乏,他不像是在搏鬥對抗,到更像……是在玩笑取樂。

  “平日裏,你說我是夜叉,我也忍了。現在竟還敢這般汙蔑我。解韞,我看你真是欠抽!你到底知不知道什麽是長幼尊卑?”

  自從得知自己是姐姐之後,言潯便越發的托大張狂起來,如今更是毫無畏懼的抬手托起解韞的下巴,捏他的臉。

  這叫以牙還牙,以眼還眼。

  解韞模樣生的俊俏,平日裏身上總有股子紈絝放蕩氣,最愛裝酷耍帥。如今被捏著臉,萬沒想到竟有幾分可愛,讓人莫名覺得有些反差萌。

  看來他說的沒錯,這個樣子的確還蠻可愛的。

  明眸一彎,言潯仔細端詳著那張可愛的“包子臉”,笑著發狠道:“來,姐姐今兒就讓你知道知道什麽叫長幼有序,尊卑有別。”

  話音方落,誰曾想解韞猛地抬腿向上一頂。

  沒有防備,手中脫力,言潯一個踉蹌,趴在少年身上。再想起身時,隻覺腰際一緊。

  解韞單手將小人兒扣在懷中,在言潯掙紮間笑著問,“你跟你相公,平時也這麽玩兒嗎?”

  話一出口,懷中人動作驟停。

  言潯把這當成一場博弈,激發了鬥誌,滿心想著要壓解韞一頭。可是她或許忘了,自己和解韞此刻的行為,於男女而言,未免有些越矩。

  垂眸咬牙,言潯暗罵自己:真是該死,怎麽忘了自己現在是女兒身了。竟還當以前一樣,同男子隨意嬉笑打鬧。

  “胡說八道什麽呢?”言潯開口,急忙轉移話題道:“都,都這麽晚了,不玩兒了,睡覺了。”

  說罷,匆忙退身坐起。小人兒瞪了解韞一眼,又慌慌張張的翻身下榻,朝床邊跑。

  這其間,解韞身影未動,並未阻攔。

  對抗戛然而止,房內重回寂靜。

  沒好戲看嘍!

  流螢“觀眾”似是要散場,奈何又被薄紗阻攔,螢燈的光微微一暗。

  躺在榻上,解韞無言。半晌,轉目看向言潯。隻見小人兒背身躺在床上,長發如瀑斜傾在一側。

  桃目一閃溫柔,少年低聲語,“我不介意失去,但,失而複得的感覺真好。”

  ――

  翌日,酉時方過,天邊日光漸生柔色。

  城東,曬場。

  茶肆外,十幾個人圍坐在桌前呼喝叫嚷。一邊人喊大,一邊人叫小。

  離近一看,隻見人群的最裏麵,此刻解韞正搭腿坐在桌前,手中拿著兩隻疊扣在一起的陶碗,上下搖的起勁兒。在他身旁,並未看見言潯的身影。

  與此同時,人群的外圍,纖影正踱步慢走。言潯將手背過身後,朝東邊走兩步,又往西邊走兩步,時不時還停步遠眺,像是在等什麽人。

  身後人群中,骰聲一落,眾人高嚷一聲,“開!”

  陶碗掀開,幾家歡喜幾家愁。

  “六六六。”解韞笑著說,緊接著又見少年攤掌,對周遭呼喝,“拿錢來。”

  解韞這邊歡喜收錢,誰曾想趁這個空隙正好聽見身後言潯歡聲嚷,“孟諝然!”

  手中動作一頓,少年登時回過頭去看。

  聽見有人在喚自己的名字,遠處孟諝然摘了草帽,往茶棚這邊一瞧,映入眼簾的正是那抹纖影。

  言潯歡蹦亂跳的對著孟諝然揮手。

  “然哥兒來了。”人群中有人開口說了一句。

  也就這麽一句,隨後一眾人等又繼續推搡著解韞喊,“再來。”

  豈料解韞並未回應,隻是伸長了脖子一個勁兒的往外眺。

  “怎麽?幾日不見,你還想然哥兒了不成?”有人開口揶揄。

  終是醒過神來,解韞翻了個白眼,抬手一揮,“一邊去。”

  隨後轉身坐正,繼續要搖骰子。

  看見是言潯,孟諝然微微一笑,立刻加快了腳步。一邊向前走,一邊問:“你怎麽來了?是韞哥兒帶你來的嗎?他人呢?”

  並未回答,言潯一路小跑奔向孟諝然。來至那人身前,仰麵看人,花顏一燦,欣喜道:“孟諝然,你終於來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