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百四十章 賞銀
作者:客橙硯      更新:2020-12-26 10:07      字數:4438
  言潯看著他,麵上盡是憂色。解韞都已經傷成這樣了,她還哪有心思吃什麽山珍海味呀。小人兒登時便道:“輸了就輸了唄,有什麽大不了的,反正山珍海味我也不稀罕。”

  隨後歎了口氣說,“你這腿……還是趕緊回去上藥吧。”

  解韞聞言,微微頷首,一臉“虛弱”的點頭說,“好。”

  被言潯扶著向前,回頭看孟諝然時,隻見少年眉目疏朗,笑的春風得意。

  與之對視,孟諝然沒好氣的翻了個白眼,搖頭止不住罵,“渾小子,讓我說你什麽是好。”

  盡管解韞一直玩鬧,但他這次的確傷的不輕,走起路來要比以前更加艱難。

  言潯扶不住人,孟諝然便伸手幫忙,二人一起,扶著解韞走下了擂台。

  尋了一處偏僻人少的地方坐下歇息,解韞背靠著牆,胸前起伏不斷。

  言潯俯身掀開那人的下袍,本想再看看傷勢,誰曾想解韞這個沒良心的,竟忽然側身倒著壓了下來,口中直嚷,“哎呀,可累死我了。”

  背上一沉,言潯被壓的直不起腰來,隻得弓著身子罵,“王八蛋!起來,別壓著我。”

  “你總欺負她做什麽?”孟諝然看不過眼去,又上前來幫言潯,一把將少年拉起。

  眸間漾笑,解韞死皮賴臉的說,“我樂意。”

  言潯起身便打,咬牙切齒的罵,“王八蛋,好心沒好報。”

  少年動不了身,隻得抬臂作擋,求饒說,“哎呀,哎呀!小姑奶奶,我錯了,我錯了還不行嗎?別打,別打了。”

  看著解韞挨打,孟諝然抖肩笑個不停。

  就在此時,遠處忽然有人喚,“韞哥兒。”

  笑語歡聲驟停,三人尋聲望去,看見的竟是方才在擂台上與解韞對敵的男子,在其身後還跟了一群小廝。

  言潯一見,麵色微沉,心中警惕。

  男子走近,笑吟吟的關心,“怎麽樣?沒事吧?”

  解韞立刻起身,跛著腳向前走了兩步,迎上前去,奉承說,“哎呀,可疼死我了。少東家這麽好的身手,打的我屁滾尿流,流花流水,著實是讓人甘拜下風啊!佩服,佩服。”

  解韞一走,孟諝然便迅速拉起言潯,站到稍遠些的地方。

  小人兒隻覺雲裏霧裏,納罕不已。

  解韞的奉承,男子聽後更是笑得開懷,旋即垂目看向少年的腿,陰笑著問,“聽說你今日腿上有傷?”

  眸色一轉,解韞登時擺手說,“嗐,這點兒小傷算什麽。以前就算我是全乎人的時候,也不是少東家的對手呀。少東家這般厲害,見我有傷在身,方才定是讓了我不少。我心裏明白,正感恩戴德呢。”

  “還是你小子會說話。”男子抬手一拍解韞的肩,少年立刻躬下身子,點頭哈腰的配合。

  看著解韞低三下四的模樣,言潯隻覺氣不打一出來,轉目問孟諝然,“他為什麽要這樣?方才明明是那個人使陰招……”

  結果話還不等說完,就被孟諝然一把按住。對方看著自己搖了搖頭,示意不要多言。

  言潯泄了口氣,轉過頭去,不想竟看到男子身後的小廝從懷中掏出了一個錢袋,裏麵塞得滿滿登登,隨手丟給解韞,道:“給,這是你的。”

  “謝少東家賞。”解韞接了錢袋,眉開眼笑。

  “謝什麽?”男子說,“這是你應得的。”

  “這……到底是怎麽回事?”看著錢袋,言潯驚呆了。

  孟諝然笑了笑,低聲說,“這叫輸局賞。”

  “比你贏一局賺的還多?”言潯又問,隻因男子丟給解韞的錢袋,分明比方才孟諝然得的錢袋還大還鼓。

  孟諝然點頭,覆在言潯耳邊低語,“一會兒我再同你細說。”

  解韞接了錢袋,又同男子聊了一陣,說的也無非也都是些奉承言辭。

  待那群人走後,少年轉過身來,衝言孟二人笑了笑,隨手將錢袋拋給言潯。

  小人兒抬手去接,打開來一瞧,裏麵的確是真金白銀。

  看著解韞走近,孟諝然問,“欸,今晚不是說不設輸局賞嗎?你怎麽還能請的動少東家和你打?”

  “有魅力唄,人家點名道姓要同我打。”解韞得意洋洋的說。

  “肯定是因為他看著欠揍。”拿著錢袋,言潯歡心,滿心想今天的晚飯總算是有著落了,口中卻仍是不依不饒。

  “就你話多。”解韞同她鬥嘴。

  孟諝然卻在一旁不緊不慢的說,“定是容姑娘幫你說的情吧?”

  “容姑娘?!”言潯蹙眉問,“是誰?”

  “就是方才在樓上叫韞哥兒的姑娘,那是少東家新納的小妾。”孟諝然低聲解釋。

  “又是有夫之婦,解韞,你!”言潯一聽,登時便怒,拿著錢袋就朝解韞砸去。

  “別亂扔啊!”緊忙抬手接住錢袋,解韞抱著銀子埋怨,“我這可是‘賣藝賣身’換來的血汗錢。”

  “我就說嘛,怪不得方才少東家踹你踹的那麽狠。”孟諝然開口打趣。

  “我挺得住就是了。”解韞無所謂的說。

  “他這就是活該。”言潯忽然一點兒也不可憐解韞了。

  白了小人兒一眼,解韞揣起銀子,一手抬臂搭在孟諝然肩上,一手推了言潯,擁著二人向前,口中直嚷,“走,出去聊。”

  三人同行,出了賭場。

  彼時,天夜逢晚,月掛柳梢。

  道路上零零散散隻有三兩人,好在街市店鋪門前懸著的燈籠還能照亮前行的路。

  離賭場遠了些,言潯迫不及待的問,“孟諝然,現在能說了嗎?為什麽輸局比贏局賺的還多?”

  彼時,解韞立在兩人中間,見小人兒一臉好奇的探頭看孟諝然。

  少年不悅,搶著說,“我也知道,你為什麽不問我呀?”

  “……”誰曾想言潯根本連理都沒理他。

  扶著解韞緩步前行,孟諝然徐徐道:“賭局有賭局的規矩,客出銀子下賭簽,賭贏了便會返還雙倍的銀兩。但賭場也是開門做生意的地方,自然不能讓他們次次都賭贏。所以……”

  孟諝然有意停頓,解韞適時的接話道:“勝負無常才最精彩。”

  “不錯。”孟諝然說,“這便是東家賺錢的行道,就是要讓人猜不準。軟軟你有所不知,在賭場裏,贏的漂亮不算本事,輸的精彩才叫能耐。輸局賞,是贏局賞的雙倍,這也是賭場裏的暗門規矩。”

  “原來如此。”言潯了然,點了點頭。

  “隻是,”孟諝然話鋒一轉,扶著人歎,“少東家這人,功夫不行,人倒是陰狠,把你踹的不輕。”

  一聽這話,見明眸一沉,言潯麵上憂色更重。

  “管他呢,能掙著錢就行。”少年一蹦一顛的走著,倒是雲淡風輕的很,旋即轉目看向言潯,問,“軟軟,晚上想吃什麽呀?哥請客!”

  言潯沒回答,隻是兀自沉麵前行。

  解韞自是看出了她的憂心,緊忙寬慰道:“沒事啊,不就是挨踢兩腳嘛,過幾天就好了。”

  “你好不好,關我什麽事?”言潯死鴨子嘴硬。

  解韞一見,止不住笑,又轉目去看孟諝然,示意對方幫自己勸勸小人兒。

  孟諝然會意,解釋說,“沒事的軟軟,少東家那些都是花拳繡腿,沒什麽真本事,傷不到韞哥兒的。”

  “我知道。”言潯撇了撇嘴,停步對解韞道:“可我就是不明白,就為了多賺點兒錢,要這樣平白無故的被打被罵,這也太不值當了。更何況,以那個、那個什麽少東家的本事,就會使下三濫耍陰招。明明知道你腿上有傷,還專往腿上踢。要我說,就不該讓他贏,直接把他打趴下算了。”

  言潯這邊憤憤不平,解韞卻抬指敲了敲小人兒的腦袋,嗔她說,“你傻呀?人家可是賭場的少東家,賭場都是他們家開的,我若贏了他,以後在賭場裏還有的混嗎?”

  “是呀,軟軟。”孟諝然隨聲附和,“甭說是韞哥兒,今日就算是我同他打,也得輸。”

  “就是。更何況,像這種即能掙錢,”解韞掏出錢袋,在掌中顛了顛,“又能討東家歡心的美事,何樂而不為呢。”

  言潯聞言,這才恍然大悟。

  瞧著小人兒如夢初醒的模樣,解韞微微一笑,推著言潯說,“好了,不說了,走吧。”

  話音落下,三人繼續向前,邊走邊聊。

  待走到一處轉角,孟諝然忽然停步,說,“我就送到這兒了。”

  說罷,又自懷中掏出錢袋,推給解韞道:“我這份給你。”

  “好嘞!”解韞接過錢袋,笑說,“謝啦。”

  看見孟諝然將從賭場賺的銀子全都推給了解韞,言潯一驚,疑聲問,“你賺的錢,為什麽要給他?”

  孟諝然正欲開口解釋,解韞卻搶先一步接話道:“因為然然愛我唄。”

  “真惡心。”言潯嘴角抽了抽。

  解韞抽出手來,鬆開孟諝然,又轉身搭臂落在小人兒肩上,嘲諷道:“你倒是不惡心,就是又傻又笨。人家白給你錢,你不要,還問為什麽。”

  言潯一聽,登時抖肩要甩開對方。

  解韞不給她機會,立刻死死的將人鎖在臂彎下。

  二人掙扭推搡。

  看著他倆“打架”實屬有趣,孟諝然站在一旁笑個不停。頓了頓,猛然驚醒,又緊忙說,“哎呀,我真得走了,若是再晚些回去,怕被我爺發現嘍,下回見吧。”

  孟諝然說話便走,解韞扣著言潯站在原地,擺了擺手說,“回見。”

  小人兒也停止掙紮,望著那人的背影嚷,“孟諝然,謝謝你的肉脯,下次再見啊。”

  隻是話還不等說完,便被少年一把按肩壓下,頭頂陰冷冷的聲音響起,問:“怎麽?你就這麽想再見他?”

  言潯瞪著眼睛反口說,“我想不想見他,關你屁事?”

  解韞聞言,神色未動,唯有扣著言潯的手微微發力。

  言潯被壓的動彈不得,如今隻能惡狠狠的罵,“王八蛋!放開我。”

  “不放。”

  “你!再問一遍,放還是不放?”

  “就不放,看你能拿我怎麽樣。”

  “……”

  “啊!你怎麽又掐人?!啊!疼,疼啊……”

  走了一路,打了一路。

  路過一家糕點鋪時,言潯忽然停步,望著裏麵咽了下口水。

  “想吃糕點?”解韞自是看出她有些饞了。

  小人兒無言,點了點頭。

  “走。”下一瞬,少年直接擁著少女往店裏走。

  言潯想吃玫瑰酥,解韞大氣,直接把店裏剩下的玫瑰酥都給包圓了。

  回去的路上,言潯迫不及待拆了一份來嚐。但是那玫瑰酥的味道,與食錦齋的卻是大相徑庭。這果子不酥不脆,也一點兒沒有北祁的味道。

  原本不吃還好,如今這一吃,小皇帝忽然有些想家了。

  帝京城,雖是牢籠,但也是故裏。言潯曾經最想衝破的,如今亦是最想歸去的。

  解韞取了一塊,問言潯,“好吃嗎?”

  思緒回籠,言潯頓了頓,垂下眼睫說,“不好吃,我不想吃了,都給你吃吧。”

  見小人兒不開心了,解韞微一皺眉,看著手中的玫瑰酥陷入沉思。

  ……

  言潯扶著人,原本想回鬼宅。不想,解韞卻忽然拉著自己改道,說要去東城。

  “去東城做什麽?”言潯不解。

  少年故作神秘,說,“去了就知道。”

  二人摸黑去了東城,言潯扶著解韞來至一處矮牆邊坐下。

  夜色已深,東城荒僻,大多都是尋常百姓門戶,眼下街上連一個人影都沒有。

  解韞自懷中取出兩隻錢袋來,又將銀兩自袋內取出,一份一份的用小布包好,放在地上。

  “幹嘛呢?”言潯坐在一旁看的驚奇。

  解韞卻不理人,隻是一絲不苟的包著銀子。

  包了十幾份後,少年垂目,看了看半空的錢袋,又抬手指著前方,對言潯道:“沿著這條街,把這些錢,挨家挨戶的拋到他們的院子裏去。”

  “啊?!”言潯聞言,算是徹底呆了,立刻問,“為什麽?”

  “少廢話,讓你拋你就拋。”解韞也不解釋,隻催促著小人兒盡快行事。

  言潯當真是不明就裏,轉目看向四周,頓了頓,最後還是依言行事。

  纖影離去時,身後解韞還不忘仔細叮囑一句,“輕點兒拋,落院子裏就行,別扔遠了。”

  “知道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