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八十四章 初平
作者:客橙硯      更新:2020-12-26 10:07      字數:4408
  “阿澈,不,皇上,你真的……從始至終都是在利用林將與?”風啟辰忍不住問。

  言潯垂眸靜觀長劍,俄頃才道:“對呀!”

  小皇帝轉目看向風啟辰,笑了笑,又冷不丁的冒出一句,“你眼下都已經入宮了,皇姐人馬也該到了吧。”

  “嗯?”風啟辰被問的一怔,又緊忙答話說,“是的,母親得知林將與提劍闖宮的消息後,便立即傳令調兵,前來護駕,想來現下應該快到宮門口了。隻是……誰曾想,林將與此行竟酒醉而為。”

  言潯垂眸又笑,“還真是讓皇姐費心了。”

  ……

  林將與同言沐清在宮道上相遇。

  眼下雪還未停,點點瑩白落在重甲之上,繁重冗雜的腳步聲戛然而止。

  看著林將與,言沐清一驚,此時隻見那人被守衛托著身,醉的連站都站不住。

  “這是怎麽回事?”言沐清問。

  “回長公主的話,相國酒醉,誤闖宮圍。皇上念其無意冒犯,免他之罪,現下特命奴才送相國回府呢。”守衛一五一十的回答。

  言沐清聞言,當即麵色一沉。一雙眸子緊緊的盯著林將與,長公主提步上前,湊近了些,刺鼻的酒氣頃刻襲來。

  抿緊了唇,言沐清正沉目靜思之際,林將與忽然撲上前來,一把按住長公主的肩,扯起嘴角便是一聲狂笑,笑聲中還不忘高聲嚷著,“來!喝!一起喝!”

  “放肆!”言沐清嚇了一跳,忙揮臂退身。

  林將與失了抵力,直接撲倒在了雪地上。

  “敢對長公主無理,我看你是不想活了。”隨行的郗呈毓一見,當即大喝,“來人呐……”

  “使不得!萬萬使不得呀!”隻是,話才說到一半,便聽見守衛高聲阻止。

  轉身看向言沐清,守衛說,“長公主,皇上聖命在先,讓奴才們將相國安然無恙的送回府上,若現在殺他,豈不等同於違抗聖命。”

  話一出口,見言沐清雙眉緊蹙,她怒瞪著林將與不說話,顯然是是不想鬆口。良久,才道:“罷了,放他出宮。”

  得到應允,守衛急忙彎腰扶起趴在地上林將與,此時見那人頰上滿覆雪水,清俊的眉眼早已變得落魄蒼頹。

  “嗯?還喝呀?”東倒西歪的站起身來,林將與對著守衛好一陣皺眉,忙擺手說,“不喝了,不喝了,我喝不下了。”

  守衛尷尬一笑,順著他的話答,“是,是是,不喝了,不喝了。相國,咱們該回家了!”

  “嗯。”點點頭,“不喝就好,不喝就好……咱們改日再喝,到時再……喝!來!一起喝!”

  林將與雙目半闔,神誌不清的說著胡話,如今已然是醉的不省人事。

  守衛對言沐清躬身,奉笑離去。

  眼看著林將與擦身而過,隨後還有他的馬被人牽著一同離去。言沐清靜靜的站在原地,不覺間,闊袖下的一雙手緊握成拳……

  一柱香後,閶闔宮門前。

  林將與被守衛扶著朝宮外走,抬眼時正好瞧見秉柊立在宮門外頭。眼下見那人發冠之上盡覆霜雪,應該是已經在此等候多時了。

  一見秉柊,當即推開了攙扶的守衛,林將與回身一笑,醉嚷道:“不必送了!我家裏來人接我了。”

  守衛聞言一怔,正想說些什麽,卻見林將與已經撲到馬前,隨手提韁,眺著醉眼,一拍守衛肩膀,“好兄弟,咱們下次再喝。”

  話音落下,人便笑著轉身。

  背對宮城,隻一瞬間,林將與眼中的癡傻驟退,銳戾盡現。夜風夾著新雪撲麵而來,欣長的身影一搖一擺,他牽馬步步朝前走去。

  “公子。”秉柊迎上前來。

  林將與聞聲,腳步一停,抬眸看向秉柊,呆了半晌,才緩緩道:“秉柊,我累了,咱們回家吧。”

  ……

  雪下了一整夜,待到第二日卯時才停。

  天際放晴,厚雪蓋住了整座帝京城,也一並掩下了昨夜的荒唐。

  今日是行沐第二日,彼時見林將與站在院子裏,望著院頂一角,不知不覺間又入了定。隻是如今眸中再沒了之前的期盼,盡剩空洞。

  “公子。”秉柊的聲音莽撞入耳,那人自院外跑進來,慌慌張張的嚷,“公子,不好了!郗呈毓帶著風家軍把相國府給圍了,還不分青紅皂白的闖進來,眼下正朝後院趕來呢。”

  思緒回籠,林將與一驚,皺眉道:“郗呈毓!?”

  “他說是奉長公主之命,前來捉拿公子的。”

  話一出口,見林將與麵色一沉,冷冷道:“言沐清這是要動手了。”

  “公子,要不要派人去營中通知兄弟……”

  “不行。”不等秉柊把話說完,林將與當即抬手作否,沉著氣說,“此次言沐清派郗呈毓前來,就是為了逼我召軍,決不能讓她的陰謀得逞。”

  “可是……”秉柊有些著急,“總不能這樣坐以待斃吧!”

  誰知話音未落,兵甲摩擦聲驟然響起。

  不刻,見郗呈毓帶著一眾風家軍入院。轉瞬間,便把林將與團團圍住。

  “林將與!”還未等站定身,郗呈毓便揚眉高嚷,指名道姓的對林將與道:“長公主命我前來捉拿你。”

  微微定神,一掃周遭眾人,林將與臨危不懼。開口,淡淡道:“不知長公主抓我,是憑何罪?”

  “哼,”郗呈毓冷笑一聲,叉著腰,扯著脖子嚷,“私立軍隊,挾持國君,企圖顛覆朝綱。就憑這其中的任何一條,都可以將你五馬分屍,千刀萬剮。”

  “嗬,”林將與也跟著笑了一聲,當場反問,“證據呢?”

  “證據!”郗呈毓不示弱,“這都是明擺著的事實,還需要什麽證據。”

  林將與冷目睨去,微一勾唇,“那就是沒有證據了。”

  “……”郗呈毓站在原地嘴角一抽,登時沒了聲響。

  “沒有證據就要抓我。”收回目光,林將與微一挑眉,沉聲道:“長公主這是想栽贓嫁禍?還是濫殺無辜?”

  “放屁!”郗呈毓大喝一聲,像是被人踩了尾巴,登時暴跳如雷。“爾等奸佞小人,竟然還敢誣陷長公主。”

  說話間,手中長刀陡然出鞘。

  秉柊一見,立刻抬手,準備抽出腰際的長劍,豈料卻被林將與抬手作擋。

  手中動作掩去在林將與的闊袖之後,秉柊驚疑,側目看向那人。

  此時見林將與麵色清冷,不見喜怒。停頓片刻,“欲加之罪何患無辭。看來,長公主這次是執意要顛倒黑白,縱曲枉直了。”

  嗤了一聲,郗呈毓提步上前,壓身湊近了些,發狠道:“林將與,你就是條狗,靠著給皇上做禁臠上位,整日在朝堂上狗仗人勢。尾巴都快翹到天上去了。”

  隨後獰笑一聲,又言,“如今皇上不護你了,我到要看看,你這尾巴還能搖上幾時。”

  “你……”話一出口,秉柊勃然大怒,手中長劍驟然出鞘,卻又被林將與生生按了回去。

  沉麵冷目看著郗呈毓了半晌,林將與卻未曾開口說過半個字。

  眼下他已然落了下風,郗呈毓一見,更是狂妄不已。嘴角提笑,得意的向後退身,高聲嚷,“長公主有令……”

  “聖旨到!”隻是方才提著氣說了半句,憑空便有一陣尖聲響起,生生將前者的話截斷。

  聖旨?!

  郗呈毓一聽,嘴角笑意僵滯,瞬間怔愣。

  隨後隻見一行宮人疾步走入院中,為首的內官手持一道明黃的聖旨,定睛一看,那人真是內廷總管郭守忠。

  “風家軍接旨。”方一站定身,郭守忠便尖聲開口。

  此話一出,院內眾人立刻俯身跪地。

  郭守忠抬眸,見一院子的人裏獨獨林將與不跪,不過他也並未多言,徑自打開聖旨,高聲暄讀,“陛下禦旨,命風家軍即刻撤離相國府,不得有誤。欽此!”

  聖旨僅有一句話,收尾甚為突兀。

  跪地的風家軍聞言,皆是一驚,其間郗呈毓更是瞪大了雙眼,急忙抬頭說,“郭總管,我等是奉長公主之命……”

  “郗大人。”郭守忠開口,沉聲打斷,“老奴是奉皇上之命前來宣旨的。”

  那話明顯壓了郗呈毓一頭,郗呈毓一聽,也不敢再多言其他,隻得垂眸咬牙。頓了頓,又似想起什麽一般,忙不迭的開口道:“不知皇上下旨撤軍是何緣由?”

  “天子禦召在此,爾等聽令行事便是了。郗大人又何必問東問西,勞苦一眾將士於此陪跪呢?”郭守忠端著聖旨,繞開了那個問題。

  郗呈毓就知道郭守忠講不出緣由,登時便挺起身來。正欲開口質問,不想老內官忽而淩眉怒目道:“郗大人為何還不領命接召,是想抗旨不成?”

  郭守忠聲音不大,其中的分量卻是可想而知。郗呈毓聞言,陡然一顫,方才提起的氣勢頓時一瀉千裏。

  無論如何國君聖旨在前,容不得他有一絲一毫的忤逆。郗呈毓蔫了,縮回身又停了片刻,最後終是認命般俯身叩首道:“臣領旨。”

  這場聲勢浩大的抓捕,被一道聖旨力挽狂瀾。

  看著郗呈毓心不甘情不願的下令撤軍,臨行前還不忘惡狠狠的剜上自己一眼。林將與卻不以為然,隻徑自朝郭守忠走去。

  “皇上為何要下旨撤軍?”

  “相國,老奴不過是個傳旨的內官。皇上聖意,任誰人也不敢妄加揣度。”郭守忠同林將與說話時,語氣不似方才尖利。

  “傾端相國府,捉拿謀反逆賊,查私軍所在。這不就是她一直以來最想要的結果嗎?如今長公主主動請纓來作這個惡人,明明隻差臨門一腳了,她又何必多此一舉。”

  林將與垂著頭自言自語似的說了好一陣,郭守忠從旁躬身聽著,過後抿了抿唇說,“相國,聖旨老奴已經傳到了。若無其他事,老奴就先退下了。”

  說罷,見郭守忠頭也不回的轉身離去,隻是方才走出兩步遠,便聽見身後林將與的聲音響起,沉聲說,“回去告訴她,長公主不是個好對付的,讓她萬事小心。”

  郭守忠聞言腳步一頓,微微頷首,卻沒有答話,隻對著身側的宮人說了聲,“走。”

  ――

  是夜,紫宸宮,永定殿。

  “皇上為何要阻止風家軍捉拿相國?”彼時見言沐清端坐於大殿的主位上,闊袖一掃桌案,已是怫然不悅。

  一旁,言潯垂首靜立,頓了頓,小皇帝抬眸作出一副委屈的神情,走上前去說,“皇姐,這事朕還要問你呢。皇姐為何也不同朕商量一下,就自行派兵前去抓捕林將與呀?”

  “商量?”言沐清眯了眯眼,當即反問,“若我同皇上商了,皇上會量嗎?”

  問聲落下,見言潯眸色流轉,複又道:“依朕看,林將與那人暫且動不得。”

  驟然轉目挑向言潯,言沐清眉間帶著冷,問:“為何?”

  “不是之前皇姐說的嘛!”言潯理所當然的說,“林將與的私軍尚且不知被藏在何處,要朕耐心等待時機,來日方長。”

  “可今日我要風家軍前去圍相國府,就是為了逼他出兵。”言沐清大怒。

  “啊?”小皇帝登時報以驚訝,緊接著又恍然大悟的歎了句,“原來是這樣呀!朕……朕沒想到啊!朕還怕皇姐無憑無據擅自抓人會落人口舌,這才緊忙下旨讓郭總管送去,朕原本是想為皇姐解圍來著。誰曾想……”

  “朕還以為是皇姐太過心急了,原來這一切都是皇姐設的計呀!朕居然……唉,”再歎一聲,言潯捶胸頓足的說,“朕這不是好心辦壞事了嘛!”

  眼下見小皇帝左右踱步,一拍腦門叫苦不迭。言沐清則一直是冷眼旁觀,待言潯把話說完,長公主眸色一淩,“皇上當真是為了本宮才下的聖旨?”

  開口時以本宮自居,如今已然是氣場全開。

  言潯一見登時傾身上前,無比真誠的說,“當然!皇姐,你信朕!朕這麽做,可都是一心為了皇姐你的聲名著想啊!”

  此一瞬,四目相對,二人離得極近。言沐清目意灼灼,言潯卻也是不躲不閃。

  靜靜的看著小皇帝,眼珠輕轉,頓了頓,言沐清眸間冷色漸漸褪去,緊接著身子向後一退,靠在了椅背上,笑著說,“那好!既然皇上是好心辦錯了事,那本宮便給你一個將功折罪的機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