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七十章 危機
作者:客橙硯      更新:2020-12-26 10:07      字數:4367
  禦駕行至林將與的住處,言潯提著龍袍入內。遠遠的便看見秉柊在同一個護衛閑聊。

  看見皇上與太尉一同走進,秉柊先是一愣,隨後忙不迭的俯身行禮,道:“秉柊拜見皇上。”

  “相國呢?”言潯進去殿中,開口第一句問得便是林將與。

  “公子?!”秉柊聞言一驚,反問說,“公子怎麽可能會在這兒?皇上不是命內侍前來傳話,約公子去耦香亭相見的嗎?”

  “耦香亭?傳話?”這次換言潯驚訝,“什麽耦香亭?朕從未派人給相國傳過話。”

  “什麽?”秉柊當場目瞪口呆。

  言潯瞧著,眸色驟變,立刻開口問,“到底是怎麽回事?”

  秉柊呆了半晌才緩過神來,一時緊張,解釋道:“方才公子從皇上的寢宮中出來,沒走多遠便有一個內侍跑來,稱皇上說有話要對公子說,但是一時脫不開身,所以特地讓他來告訴公子,讓公子去方才途徑所過的耦香亭等皇上。”

  說罷,那人緊跟著又補了句,“秉柊所言就是那內侍所傳,一字不差。”

  言潯聞言,心中隱隱有些不安,擰眉再問,“內侍?哪個內侍?長什麽模樣?”

  “嗯……”這麽一問,秉柊倒是有些為難了,“這,這也不好說呀!也沒什麽特點,就是瘦瘦小小的。”

  誰知殿內話音方落,風澤忽然走了進來,太尉麵色凝重,行禮說,“皇上,出事了。”

  言潯一聽,大感不妙,“怎麽了?”

  “侍衛來報,說兩個理事在回廊中發現了一具內侍的屍體。”

  此話一出,見言潯麵色一沉,回眸看向秉柊時眸中已然陰沉一片。

  ……

  來到回廊中,秉柊一眼便認出了屍體,當即轉身對言潯道:“是他,就是他!他就是方才那個給相國傳話的內侍。”

  秉柊說得萬分篤定,言潯聽得卻是疑惑不已,心下暗忖道:到底是怎麽回事?這個內侍為什麽要假傳聖旨?他又為何會身首異處?他讓林將與去耦香亭到底是為了什麽?

  耦香亭!

  羽睫輕闔,停了片刻,似是在沉思。

  “……耦香亭”三字未畢,言潯驟然抬眸,麵上盡是驚慌,開口時聲音滿是急迫,“糟了!相國有危險!”

  話音未落,再沒有絲毫的停留,小皇帝轉身便朝殿外衝出。

  ……

  “皇上,去不得呀!眼下相國下落不明,這明擺著就是奸人的詭計,為的就是要引出皇上。今夜耦香亭必定危機四伏,皇上若真這般輕易去了,無異於是落入了奸人設計好的圈套呀!”

  風澤擋在言潯身前,苦口婆心的勸,“再者說來,皇上可別忘了,我們此行荊珥到底是為了什麽。今夜若是您去了,一切可就都功虧一簣了。”

  此刻再看言潯,纖凜的身姿微微發顫,闊袖之下一雙手緊握成拳,指甲深深的嵌進肉裏。

  不覺眸中已染盡紅意,點點瑩光匯聚,如泉水般上湧,眼看著就要奪眶而出。

  這是小皇帝第一次在風澤麵前紅了眼睛。

  言潯垂下頭去,一如既往的將眼淚強忍而下,猛地吸了吸鼻子。小皇帝強撐,咬著牙,於唇齒間艱難的吐出一句,“朕若不出去,相國又該怎麽辦?”

  “林將與的生死真的有那麽重要嗎?”風澤終是忍不住了,長久以來積壓在心頭的不滿一夕暴發,老太尉大喝一聲,“皇上別忘了,他是謀反逆賊!”

  此話一出,見風澤眸間也是赤紅一片,“皇上是北祁國君,風家軍為了皇上的安危不惜一切,甚至可以舍棄性命。如今我百千將士不顧生死,千裏護君。可皇上呢?”

  “為了一個謀反逆賊,就要這樣輕擲安危。皇上有沒有想過,您此舉又會傷了多少將士的心……”風澤是高聲起調,隻是越到後來聲音越哀。

  老將軍一席話懇切非常,小皇帝又怎會聽不出。可此刻,她滿心想的都是林將與會有危險,還哪裏顧得了那麽多。言潯抬眸,厲聲反問,“難道要朕眼睜睜看著他有難而見死不救嗎?”

  一瞬靜默。

  “讓開。”

  “皇上!”風澤身影未動,那一聲喊的震天響,老將軍眸中有悲亦有苦,說到底他還是不想讓言潯去冒這個險。

  言潯被逼急了,原本想推開風澤衝出去,不想卻被那人當場抬手按住。

  “皇上,恕臣無禮了。”耳畔一陣沉聲接踵而至。

  言潯奮力掙脫,奈何老將軍力大無比,根本容不得她向前分毫。

  手臂被扯的生疼,可此刻言潯心口更疼。一想到林將與會有危險,小皇帝便是憂思恐極,心急如焚。

  言潯著急,垂眸咬了咬牙。心下想著,為了林將與豁出去了。

  頓了頓,掙紮的力道猛地一鬆,言潯大喝一聲,“朕才是皇帝!你憑什麽對朕發號施令?”

  說話間,一道寒光猛然射向前方,那雙眸子,望著風澤的眼中第一次驟見凜厲。

  此一刻,言潯周身盡是天子威勢,眸間寒光更是逼人,如今就連風澤看著都會覺得不寒而栗。

  “臣……”風澤無言以對。

  “風太尉可別忘了,就在剛才的宴會上,那個謀反逆賊救了朕,也救了你兒子!”

  話一出口,風澤更是垂目無言。

  眼看著風澤敗下陣來,言潯乘勝追擊,厲聲再起,“放手。”

  到底還是被風啟幕的事擊中了心。停頓片刻,見風澤抿了抿唇,終是鬆開手向後退了半步。

  “風太尉,就算林將與是謀反逆賊,十惡不赦。但就憑他為朕做的這一切,朕決不能棄他不顧。”言潯的聲音早已嘶啞,在如今聽來更像是嗚咽。

  “……”沉默良久,風澤再抬眸時,神色間滿是鄭重,道:“皇上,臣陪您一起去。”

  “真的?”言潯聞言,麵上登時便露出了一抹欣喜。

  “嗯。”風澤點頭。

  “那太好了!”言潯傾身上前,想了想又退了回去,沉聲道:“風太尉聽令。”

  “臣在。”風澤於身前俯身行禮。

  “速速集結隊伍,隨朕去尋相國。”

  ……

  不多時,耦香亭。

  風家軍將亭內亭外圍的是裏三層外三層,水泄不通,所有將領警惕的望向四周,皆是嚴陣以待。

  可等到言潯疾步走進時,亭中卻不見一人。

  望著空空蕩蕩的亭子,小皇帝心下一驚,轉身一把拽住秉柊的衣領,“你不是說人在耦香亭的嗎?怎麽這兒一個人都沒有?”

  “這……我,我也不知道啊!那個內侍說的就是耦香亭,我沒聽錯。”自家公子下落不明,秉柊也是驚慌失措,如今又被言潯扯著衣領質問,開口時語調中竟帶有哭腔。

  言潯又急又憂,麵色也是一沉再沉。鬆開了秉柊的衣領,抬頭一臉茫然的望著亭上的那塊匾。

  “耦香亭”這三個字在如今看來是何等的刺眼。

  秉柊愴然欲頹,一雙眸子空洞無神,隻顧著自責,喃喃道:“誰知道會是奸人算計……早知道是這樣的話,方才就應該跟著公子一起來。我若跟來,也好有個照應,公子也就不會……”說到氣處時竟還抬手扇了自己一巴掌。

  看著他惱,言潯跟著也惱。此一刻,萬千思緒纏繞心頭,可她必須強迫自己鎮定。

  人為什麽不在耦香亭?

  他們不就是想借林將與引自己前來嗎?

  按理說,把人引到這兒來,接下來不就應該是合力圍殺了嗎?

  可為什麽現在這裏卻空無一人?

  言潯一次又一次的問自己,雙手不自覺的扯起衣袖。

  不知道為什麽,總覺得哪裏好像不對勁兒。

  “奇怪。”言潯低聲說,“若是為了引朕出來,對朕下手,不可能會這般偷偷摸摸,不聲不響。”

  為什麽內侍隻對林將與一人傳話?

  按道理說,奸人若想要引自己前來,那就應該讓內侍也來對自己說相同的話,可內侍沒有。

  如今知道林將與遇險的消息,還是因為自己主動去了他的住處才知曉。

  倘若今夜自己不去找林將與呢?

  有太多東西說不通。

  眼前的形式如同一團亂線,讓人摸不清楚頭緒,言潯急得跺起腳來。

  “皇上。”一陣急促的男聲忽然響起。

  尋聲望去,此時隻見風啟幕快步行入亭中,身後還跟著個宋忱。

  “皇上為何要出寢宮?我不是已經提醒過您,不要……”

  “相國不見了!”風啟幕高聲起調,誰知話才說到一半便被言潯當場打斷。

  “什麽?林……相國?!”

  言潯也不願再多解釋其他,隻問:“你們又為何會在此處?”

  “……”

  言潯原本還在憂心林將與的事,可見風啟幕半晌沒有回答,不禁一疑,登時便抬起頭去。二人對視,隻見風啟幕神色慌亂,目光四竄,躲閃個不停,似是有什麽不可告人的秘密。

  “你們到底為何在此?”言潯再問,此時見小皇帝麵色沉沉,望向風啟幕的眸中已然多了些審視。

  “回皇上的話,今夜月色尚好,微臣與風大人見行宮之中夜景甚美,一時興起,相約乘月夜遊,正行到此處。”如今見風啟幕躲躲閃閃不肯多言,反倒是一旁的宋忱俯身行禮開口。

  言潯聞言,眸間頓時平添一抹冷色,不同於方才在殿中的尊敬,小皇帝皮笑肉不笑的開口道:“二位大人果真好雅興。”

  “……”風啟幕垂著頭抿緊了唇,默不作聲。

  言潯冷目瞪了他一眼,又對著一旁的副將說,“風太尉搜查周邊情況,回來了嗎?”

  副將答,“回皇上的話,還沒。”

  時間一分一秒的流逝,風澤回來了,卻沒有帶回林將與。

  眼下耦香亭內外,人倒是立了不少,可事情卻沒有半分進展。

  線索斷了,言潯簡直如同熱鍋上的螞蟻,焦頭爛額的在亭中踱步。

  半晌,宋忱忽然開口說,“皇上,微臣雖不知相國如今人在何處。但臣想起,方才與風大人閑聊時,大人曾提過,剛才看見一行人出沒在園子裏,好像是……東楚人。”

  話音未落,言潯腳步一頓,登時轉身側目,看向那道清瘦的身影。

  “東楚?!”不做遲疑,言潯立刻轉目看向風啟幕,問:“當真?”

  風啟幕聞言,先是一頓,又俯身行禮道:“不錯。”

  “白夙。”喃喃的念起那個名字。

  一夕之間,眼前迷霧驟散,然而言潯所看清的,卻是方才宴上那張抹嘴奸笑的醜惡嘴臉。隻一瞬間,小皇帝驚恐萬狀,失聲大叫,“糟了!快!東楚寢宮!”

  話音未落,小人兒已然朝著亭外飛奔而去。

  ――

  東楚寢宮,內殿之中。

  林將與被內侍抬著放倒了床上,白夙緊跟著走上前來。一雙鼠目肆無忌憚的於林將與周身流竄。隨手一揮,對內侍說,“都下去,沒朕的命令不許進來。”

  內侍俯身告退,關上殿門。

  轉瞬間,殿內便隻剩下了林白二人。

  白夙將收回的手覆在嘴角,摸了又摸,鼠目輕佻,咂嘴獰笑,低聲歎,“嘖嘖!北祁相國果真是人間尤物。不怪你那北祁小皇帝喜歡,方才在宴上,朕隻看你第一眼,便也是心蕩神搖呀。”

  說話間,白夙已俯下身去。

  林將與好想輪起拳頭打上去,奈何此刻的他渾身無力,一雙手更是麻的厲害,根本動彈不得。現下他唯一能做的就是撐著眼睛,努力保持清醒,維護著自己的最後一絲尊嚴。

  眼看著白夙靠近,本就細小的眼睛如今更是眯成了一條縫,直勾勾的盯著林將與的衣襟領口,那人搓了搓手,邪笑一聲,“哈哈……我到也想嚐嚐相國的滋……”

  白夙在笑,笑容醜惡至極。林將與見他靠近已是急火攻心,忍不住的緊閉雙目,耳畔聽著那些汙言穢語。

  隻是這邊話音還未落下,就聽“砰!”的一聲巨響。

  聲音太大,驚的白夙動作一頓。

  尋聲望去,此時隻見殿門在被人撞開,下一瞬,一道纖凜的身姿恍然入眼。

  與此同時,還有殿外無盡的哀嚎之音,大喊著,“皇上!不好了!北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