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六十三章 赴宴
作者:客橙硯      更新:2020-12-26 10:07      字數:4302
  被搖著手臂,林將與無奈,歪頭斂笑,可嘴還沒等張,對麵言潯卻又搶先一步繼續道:“此次赴荊珥會,沈乾爅那個老狐狸第一個腳底抹油。還冠冕堂皇的說什麽朝中之事不能無人打理,他要做朕的後備軍,為朕穩定好後方。”

  “我呸!”言潯當即便罵,“誰不知道他這就是在圖省心,一點兒都不想出力嘛!還有啊!朕是知道的,這朝野內外吳成書同你最好,他隻聽你的,若卿卿此次前去說情,他定是會答應的。”

  小皇帝滿心期待的看著對麵那人,隻是下一瞬,林將與卻歎了口氣,搖頭道:“這次,就算我去說,他也不會去的。”

  “為什麽?”言潯費解不已。

  “文若鄢病了。”

  林將與隻說了五個字,便引得言潯撅嘴“咦――”了一聲,還不忘拉長了尾音,做嫌棄狀。

  小皇帝搖著腦袋歎,“看來這江山社稷還是不及美人多嬌啊!”

  林將與也是無可奈何,如今他與吳成書雖說是和好了,但是隻要一提到文若鄢的事,便是觸了那祖宗的逆鱗。眼下若是自己前去說情,必定免不了要提到文若鄢,這不就是等同於趕著去送死嘛!

  “罷了!罷了!他不去,也無妨。”言潯知他有難處便也不再多言,可話說到這兒,心裏卻又是好一陣憋屈,登時撅嘴道:“唉,卿卿,你說咱們倆,一個是皇帝,一個是相國,好歹也是這北祁國中最厲害的兩個人了吧!可怎麽……就偏偏怕了他一個小小的五品少卿呢?”

  手中拿著奏折,林將與聞言,抖肩一笑,也是無奈搖頭,說,“沒辦法,都說了是吳疏狂,就是狂。”

  ――

  九月入誨,眼下列國君主的隊伍已經盡數到達了荊珥之地。

  如今身處南越國土,這裏比起北祁,風要柔和些許,日光也暖和很多。不過卻總是會讓人感覺說不出的不自在。或許這就老人家常說的“外麵千好萬好,都不如家裏好”的道理吧。

  宴會於今日酉時開始。

  眼下未時方過,言潯的隊伍在南越使臣的引領下正準備動身前去荊珥台。

  一路上風家軍相伴左右,寸步不離。

  彼時,車內言潯坐於主位之上,風啟幕坐在一旁。他見小皇帝一直在扯袖子,便說,“皇上不用怕,有臣在呢。”

  “嗯?”言潯聞言先是一驚,頓了頓,又幹笑兩聲,“嗯,好。”

  此刻她表麵上雖是點頭認同,但心下想的卻全都是,指望你這個小古板?!嗬嗬!還是算了吧!

  言潯心中誹腹,車內一瞬靜默。

  未幾,風啟幕忽而抬眸,提醒道:“皇上,恕臣多嘴,再提醒您一句。一會兒等到了宴會上,皇上切記要少說話,多存些天子氣,把架子端足了。我們此行赴宴,一不奉好,二不結仇,隻要不露怯就行。”

  言潯還是第一次聽見風啟幕說話這麽接地氣,一時間不免有些發笑,也有些發怔。呆呆的看了那人許久,直到對方被自己盯的有些發毛。

  那張一本正經的臉上忽而多了些怯色,風啟幕垂頭,低聲問,“皇上,您這是……怎麽了?”

  “……”一雙眸子眨了又眨,言潯終是醒過神來,忙點頭說,“嗯,好,朕知道了。”

  與此同時,馬車外。

  隊列的最上方,風澤騎於高頭大馬之上,麵色冷峻,不怒自威,周身殺氣騰騰,顯然已經進入了備戰狀態。

  而此時,就在其身側,一騎烏騅正揚蹄慢步,馬身黝黑健碩,四蹄雪白,定睛一看,正是林將與的追風。

  自馬身向上看去,見林將與騎坐在馬上。玉帶錦袍,修長的雙腿垂至馬肚,腳下踏著馬蹬,手中韁繩半握,看上去是氣定神閑,比起風澤倒是放鬆很多。

  前方荊珥台遙遙入眼,見那人於馬上側目,對風澤道:“風太尉,我知你素來不喜於我共事。不過今日,就算是為了北祁,還請風太尉屈個尊,降個貴,同我對付對付。今日之事,還需你我二人齊心協力,方能助皇上平安度險。”

  林將與話音落下,風澤麵色不改,筆直的望向前方,不過好在開口時並沒有太多戾氣,隻道:“放心,風某不是那種不顧大局的人。”

  林將與瞧著風澤冷肅的側臉,忽而一笑,回身望向前方,徐徐道:“太尉放寬心,皇上不會有事的。”

  眸間見沉,風澤說,“此次宴會,隻許文臣入內,武將則必須要在荊珥台外等候。如此說來,就隻有相國與犬子能侍奉在皇上左右。怕隻怕……”

  微一停頓,風澤轉目看向林將與,“若宴上遭逢不測,我等不能第一時間趕去護駕。”

  其實風澤是知道林將與是看穿了自己的心思,便也不再遮掩,將自己的憂慮脫口而出。

  林將與聞言,俊顏朗目依舊淡定從容,其間一雙墨瞳定定的望著前方荊珥台,開口沉聲道:“放心,皇上的安危交給我。”

  如今荊珥台已近在眼前,林將與身為文臣不宜再騎馬招搖,於是乎隻得下馬上車。

  俄頃,就在言潯和風啟幕的注視下,見那人欠身進入車廂。

  欣長的身影略過風啟幕,直接朝著裏麵去。來至言潯麵前,二話不說便坐在了小皇帝身側的座位上。

  此一刻,帝相二人相顧無言,看似是在保持距離。不過,林將與玉帶錦袍下的那雙腿卻是伸的好長,膝蓋更是有意無意的去擦碰小皇帝的龍袍衣角。

  言潯被擦的有些冒火,登時便怒目相向,避膝而躲。可那人卻全然不理,反而還將腿伸的更長了些,同時不忘擺出一副“我腿長沒辦法”的無奈神情,那模樣著實有些欠揍。

  “相國的靴子……”不想就在此時,一旁風啟幕的聲音倏然響起。

  林將與聞聲轉目,墨瞳一閃嫌棄,像是被人壞了好事後的不爽。下一瞬,那人當即抬腿一伸,因著腿太長,竟能毫不費力的搭在對麵的座位上。

  靴尖朝著風啟幕一歪,林將與隨口問,“怎麽?風典客喜歡?”

  眼下風啟幕和林將與也算的上是相對而坐,隻是那人坐的相對靠內,所以位置錯開了些,加之如今林將與抬腿搭來,此刻靴子正擺在風啟幕身側。

  風啟幕無言,並未作答。隻是將手一抬,徑自朝林將與的靴子探去。

  不過,手還沒等觸到靴麵便被林將與當場擒住,“喜歡就說喜歡,怎麽還上手了?”頭頂笑言夾雜著警惕接踵而至。

  風啟幕的手頓在空中,微微抬眸,看見的便隻有林將與傾壓而來的身子。

  “林……”一旁言潯開口,似是想說些什麽,才念出了那個姓便又匆匆收了聲。

  感受著腕上的力道,風啟幕仍舊無話,隨後伸出兩指來,挑開林將與靴上的錦袍。下一瞬,見靴口處一柄匕刃恍然入眼。

  林將與垂眸,看著自己靴中的短匕,頷首輕笑,“我當風典客是看上了我的靴子,竟不想,是看上這把刀了。”話音未落,掌中鬆力,緊接著退身靠了回去。

  如今林將與收了手,風啟幕也坐正了身,不過麵上仍是一本正經,道:“我們此行荊珥,是為俢鄰通好。這是文宴,若相國帶利刃入內,被人看了去,恐會落人話柄。如此,不妥。”

  林將與靠著車廂,眉心一擰,並未接話,似是在斟酌思量。任誰人都知道,他帶匕首是用來保護言潯的,可如今被風啟幕這麽一說,反倒成了憂患。

  “他不能帶,朕也不行嗎?”沉默間言潯忽然開口發問。

  風啟幕聞言,立刻轉身麵向小皇帝,於坐上畢恭畢敬的抬手作揖,“回皇上的話,臣子帶刀已是不妥,帝王帶之則有起兵之意,更是不行。”

  聽風啟幕這麽一說,隻見小皇帝撇了撇嘴,緊接著也從龍袖中掏出一把短匕來,老老實實的放在了一旁。

  瞧見匕首,林將與忍不住笑,暗道:這丫頭,怎麽跟自己想到一塊兒去了。

  此刻,風啟幕看著麵前二人,像極了一對正準備作弊卻被老師抓住了的學生。

  無奈的歎了口氣,風啟幕皺緊眉頭問,“皇上這是做什麽?”

  言潯無言,悻悻地垂下目去。

  反倒是一旁的林將與一手抽刀出鞘,眸色定定落於刀背之上,“沒個物件兒傍身,心裏難安呐!”他一開口,似是在自言自語,所言之詞卻又透著些弦外之音。

  風啟幕聞言,神色不變,頓了頓,方自袖中掏出了一樣東西來。定睛一眼,竟然是顆岫岩珠。

  “既然相國想安心,倒不如拿著此珠入宴。一不會礙眼,二不會遭人口舌。”說話間,風啟幕已經將珠子遞了過來。

  抬手接過岫岩珠,在掌中顛了顛。林將與知道,岫岩之地盛產玉石,且堅硬無比。如今風啟幕的意思已然再明了不過,他是想讓自己以岫岩珠為暗器,作防身之用。

  “風典客這般坦蕩磊落的人,沒想到也玩兒珠子。”林將與笑著開口,有意在諷。隻是話一出口便被言潯暗暗踢了一腳,他也知道小皇帝是不想讓自己欺負風啟幕,便隻得收珠作罷。

  “可是……”林將與動作雖收,可話卻沒收,繼續說,“這珠子隻有一顆,丟了可就沒了。”

  “命也隻有一條。”不想小古板竟如此直白的開口,“正所謂好剛用在刀刃上,這珠子如何使,就要看相國的了。”

  話音落下,車廂內驟然無聲。

  不多時,荊珥台已到。

  言潯下了馬車,身後林將與緊隨。

  “皇上。”風澤走近,俯身行禮。

  林將與手中摩挲著岫岩珠,漫不經心的環顧四周,目光方一瞥向斜後方,便看見風啟幕正在同宋忱講話。

  墨瞳微縮,視線中是那道清瘦的身影,此刻正頷首低眉畢恭畢敬的聽著風啟幕的吩咐,繼而連連點頭。

  掌中玉珠一頓,耳畔又是風澤的聲音,“皇上,老臣就在此處候著,等您回來。”

  風澤這話,話外音自然是會在此嚴陣以待,隻要宴會上有任何風吹草動,風家軍就會立即傾兵前去護駕。

  林將與回過身去,垂眸看著小皇帝的背影,聽著她說“好。”

  風澤也未再多話,轉而抬眸看向林將與。二人對視,各自點頭會意。

  緊接著又見風啟幕走上前,俯身行禮道:“皇上,我們該進去了。”

  言潯應聲,提步向前,林將與也跟著走了。

  風啟幕正欲跟上,就在此時身後風澤忽然開口說了句,“萬事小心。”

  四字方落,風啟幕腳步驟停。小古板轉目回望,眸間有驚亦有喜。

  彼時,言潯緩緩向前行著,身後林將與寸步不離。

  “刀可棄了?”小皇帝一邊走,一邊壓低了聲音問。

  林將與聞言一頓,笑了笑,理直氣壯的說,“不曾。”

  “嗯?”小皇帝腳步驟停,登時便回過身去,眸中盡是驚慌色。

  此時再看相國,朗目清舉,挽唇輕笑,緩緩道:“刀在心中,可護陛下無憂。”

  ……

  荊珥台位於濟明江畔,此次荊珥宴又在戶外舉行,如今本就是暮秋傍晚,江邊秋風獵獵,割麵而來。

  言潯等人迎著冷風朝裏麵走,眼看著酒席以於咫尺之前,而席間眾人早已落座。

  一掃位中人,小皇帝登時眉心一蹙。正欲開口,誰曾想席間主位上一陣男聲驟然高響,道:“北祁君主,怎麽才到?”

  被問得半怔,言潯登時便醒過神來,暗道一聲不妙。

  糟了!難不成是遲到了?

  可就要這時,身後風啟幕忽而道:“南越國君莫怪,我皇晚到,事出有因。”

  言潯一驚,半張著嘴竟怔愣在了原地。

  如今反倒是風啟幕鎮定自若,自後方上前,對著遠處眾人俯身行禮。

  “哦?”遠處看不清楚的人影再次開口,嗓門依舊很大,問著:“是何原因?”

  問聲落下,風啟幕並未著急做答,轉而側目向身後人示意。

  不多時,便有一陣沉重的腳步聲響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