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三十一章 後手
作者:客橙硯      更新:2020-12-26 10:06      字數:2170
  林將與一字一句的開口,言語之間仿佛真真切切看到過那場景一般,將昨日搜查的整個經過徐徐道來。

  “沈禦史覺得……吳中丞會心動嗎?”

  他還在問,沈乾爅卻再不肯回答了。

  “吳蠡回朝複命言之鑿鑿,似乎是可以瞞天過海。不過,或許他忘了,他的頂頭上司,北祁鼎鼎大名的沈禦史,可是隻出了名的老狐狸,是最機警不過的,凡事萬物都逃不過他的法眼。”

  林將與在笑,言辭間盡是對沈乾爅的褒獎,隻是話裏話外總透著些諷刺的意味。

  “……”沈乾爅仍舊不言。

  對麵那人卻也不惱,頷首輕笑,“想必沈兄也是知道的,韓菖齡的傾囊保命,表麵上看著是在委曲求全,可實際上。”

  “這不過隻是他蒙騙人的戲法兒罷了。”林將與接著說,“韓黨自言郗氏在世時起,便開始借勢斂財。這麽多年來,又怎麽可能隻貪了這區區幾百萬兩。明眼人都看得出,這些隻不過是冰山一角。”

  “而利用這麽點兒錢財,就可以順勢反戈對手。”說到此處,見墨瞳之間精光驟現,“這一招‘借刀殺人’,殺的無論是我,還是皇帝,都必定是致命一擊。這手筆,果真不負韓廷尉‘陰險毒辣’的盛名。任他亂刀砍下,劈中一個算一個,若是運氣好些,一箭三雕也是未嚐不可。隻是……”

  話說到一半,林將與頓了頓,下一瞬話鋒驟轉,又道:“我沒上當,皇上也沒上當,卻獨獨吳中丞上了當。嗬,如此來看,你們禦史台未免也顯得太蠢了些吧。”

  話音落下,沈乾爅麵上雖波瀾不驚,搭在桌麵上的手卻是不自覺的緊握成拳。

  與此同時,耳畔林將與的話還在繼續,“吳蠡這人真是目光短淺,見錢眼開。為了這麽點兒蠅頭小利,就中了那韓老兒的奸計,還險些拉禦史台下水。想必,沈兄得知真相後,想殺了他的心都有吧?”

  短暫的平靜。

  “相國何時起也這麽會編故事了?”沈乾爅終是開了口,不過麵上卻是好一陣皮笑肉不笑。

  “罷了,罷了。”對坐,林將與作出一副不以為然的表情,“我知沈兄是不會鬆口的,畢竟此事關乎到禦史台的清譽,你也不想被群臣在背地裏議論恥笑不是。”

  聞言,見沈乾爅手中的拳頭不禁鬆了鬆。不想就在此時,林將與忽然冷聲又言,“為了保住自己的名聲,不惜替韓菖齡隱瞞,而陷君王於不忠,陷百姓於不義。沈乾爅,你這事,做的未免也太絕了。”

  林將與眸中忽見冷戾,此刻正一瞬不瞬的盯著沈乾爅。

  與之對視,沈乾爅顯然被盯得有些發毛,嘴角抽了抽,忙錯開目去,厲聲說,“相國這麽說,可是在辱我沈某人的名節。”

  “嗬,沈兄言重了。”林將與冷笑一聲,“林某今日前來,也不為別的,就想說一句。這事,禦史台做的不厚道。”

  說罷,見那人麵色一沉,也不想再同沈乾爅多言,當即撫桌而起,準備離去。

  隻是長影還未等走出主政殿的大門,身後沈乾爅的聲音便驟然響起。

  “如今百姓紛紛揣測,說韓府滅門慘案是天家所為。不過我知道,皇上沒本事,也沒能耐做這種事。可那被倒吊在房梁之上的一百零七條人命,當真是歹人所為?”

  身前長影一頓,林將與並未轉身,“此案現下大理寺正在查辦,禦史台協理,沈兄也在庭審之中。是不是歹人所為,本該是你來告訴我,怎麽如今還反倒問起我來了。”

  “好!那我再問你,廷尉貪墨一案既然是皇上下旨,禦史台查辦,本該與相國無關。相國又何必如此勞心勞神,做這些個費力不討好的事呢?”沈乾爅又問。

  微微側目,林將與眸間閃過一絲不屑。“這是我的事,就不勞沈禦史費心了。”

  好在這一次開口,說話還算客氣。說罷,便見那人不再停留,提步朝殿外走去。

  目送著林將與漸行漸遠,沈乾爅的麵色也是跟著一沉再沉。

  不多時,江遠顥走入殿中,輕聲喚,“禦史。”

  沈乾爅聞言,微微頷首,繼而轉身,重新落座於位,隨口問,“吳蠡呢?”

  “已經回明政寺了。”江遠顥俯身回答。

  “叫那蠢貨這幾日少出去拋頭露麵,免得再給我惹出什麽麻煩事來。”

  “明白。”江遠顥垂頭作答,眸間總有些說不出的狡黠。那人似是在權衡思量,頓了頓又說。“禦史,相國這般聰明,如今又抓住了我們的把柄,日後恐怕會對我們不利呀。”

  此言一出,沈乾爅歎了口氣,目光一如殿外的烏雲般陰沉。

  良久,“林將與是該提防的,不過……我現在倒是更怵那小皇帝了。”

  江遠顥聞言,不禁失笑一聲,當即說,“嗐!一個半大的孩子,還不成氣候,禦史何須多慮。”

  他這話說的輕鬆,沈乾爅卻隻是皺眉搖頭,“林將與是何等人物,能讓他如此竭盡全力出手解圍。隻怕,小皇帝沒我們想象中的那麽簡單。”

  ――

  相國府,正室內臥。

  “公子,我們接下來該如何是好呀?”秉柊手肘抵桌,扶著頭有些泄氣。

  撇撇嘴,又道:“眼下南地災情不見好轉,原本就是急需用錢的時候。如今好不容易查到有幾百萬兩真金白銀,可就這樣憑空落進了沈禦史的口袋裏,他還抵死不認。你說說,這上哪兒說理去!唉!”

  真是越說越喪氣,那人歎了口氣,也不再多言。

  彼時天雨稍停,卻仍不見天光,隔著窗戶紙有暗淡的光亮打在林將與臉上。與秉柊相比,他倒是淡定從容。此刻隻見其闔目半躺,欣長的身姿倚靠在榻上。

  林將與似是在小憩,聽秉柊所言,也並未抬眸,隻是動了動身,淡淡道:“慌什麽?韓菖齡那邊不是還有座金山嘛。”

  “金山?!”秉柊高聲重複,扯了扯嘴角,“哼!就算有,也得找的到才行呀!也不知道那孫子把錢都藏哪兒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