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二十七章 失算
作者:客橙硯      更新:2020-12-26 10:06      字數:2137
  “人是抓到了,隻是……”秉柊抬頭看了林將與一眼,欲言又止。

  與其對視,見林將與眸色一沉,又言:“錢沒找到。”

  這一次,不同於上一句的疑問,林將與開口語氣低沉且肯定。

  秉柊無奈的歎一口氣,無力的點了點頭,道:“吳大人領旨後便去了韓府抓人拿髒,隻是,忙活了一早上,髒銀卻一分都未找到。雖說沒有證據,不過吳大人還是依旨將韓菖齡壓入死牢,但,現下那韓老兒的妻小就……”

  秉柊的聲音越來越小,隨後垂下眸子低落的看著腳尖。

  倏忽,目光中恍然闖進一抹黑影,定睛一看,原來是林將與身上披的蓑衣,此刻已被那人丟棄在了地上。

  秉柊一見,有些驚訝,隻是不待他緩過神來,身前林將與微一皺眉。下一瞬,抬手拍在秉柊肩上,道:“先讓兄弟們留在府中,不要輕舉妄動。你也留在府中,等我消息,再做行事。”

  話音未落,長影登時轉身,提步疾行,朝府門外走去。

  林將與走路帶風,衝著門外高喝一聲,“把馬牽回來。”

  身後,秉柊撿起蓑衣追趕著嚷,“公子,外麵還下著雨呢,先把蓑衣穿上再走啊!”

  ――

  紫宸宮。

  永安殿中早已撤了乘涼的擺件,窗扇也已關好,如今連蒲團上都換成了錦織的。殿內很是溫暖,也不潮濕,奈何卻空空蕩蕩,不見一片人影。

  與此同時,皇城外,鼓聲四起,一聲接著一聲,與濺落的雨水相交融,仿佛悶雷震響一般。

  林將與自閶闔門外下馬,身上已被淋濕了大半。眼下宮門口有正在巡邏的侍衛長,一見相國來了,急忙上前為其撐傘,一臉奉承討好之相。可那人卻也連理都不理,隻是站在原地靜靜的望著遠處登聞鼓下的那群人影。

  雨勢漸大,此時閶闔宮門外,登聞鼓下,淋雨跪了百十來人,有婦孺,有孩童,仆人女婢一個不少。為首的是一身著錦服的中年婦人,雙手持著鼓槌,一下接著一下猛力擊鼓。

  “那個就是韓廷尉的正房夫人。”身旁侍衛長見林將與一直看著中年婦人,便忙不迭的開口相告。

  “她這是做什麽?”林將與開口,倒有些明知故問的意思。

  侍衛長撐著傘,頷首輕笑一聲,笑容頗為嘲諷,答道:“還能做什麽,擊鼓鳴冤唄!”

  如今的韓菖齡一如當年的言郗氏,不僅將自己的惡行掩蓋的是滴水不漏,反而還倒打一耙。現下又讓自己的夫人演這麽一出“擊鼓鳴冤”的大戲,想來不日便會鬧得滿城風雨。看來這次,稚子當政,親佞遠賢,不辨忠奸的庸名是要被坐實了。

  又是一聲鼓響,隻見中年婦人忽而轉身看向林將與。

  隔著萬千雨絲,見那婦人全身早已濕透,鬢發也在滴水,麵上雖佯裝悲痛,可那雙眸子對上自己時,分明滿是得意,她是在挑釁,亦是在警告。那模樣,仿佛是在替韓菖齡對自己說:看吧!敢招惹我,這就是你們的下場。

  隻一瞬間,林將與眸間精光一閃,不過那人麵上卻仍是不見喜怒,於沉默中尋得一聲冷嗤,緊接著見欣長的身影轉身朝著宮內走去。

  一路疾步,麵朝紫宸宮。

  前腳剛一踏進紫宸宮門,隻見十五等一眾宮人內官皆站在外殿。

  見一林將與來了,十五忙走上前去,低聲提醒說,“相國,皇上今日心情不大好,說誰也不見。你還是……”

  誰曾想,林將與非但不理,反而徑自朝著內殿走去……

  欣長的身影方一轉入朱門,腳步驟然一頓。林將與一瞬不瞬的望向前方,眸間倒映出的是一道纖凜的身姿,龍袍遮身,負手而立。

  彼時隻見永安殿外的廊簷下,言潯正靜立觀雨。小皇帝容顏白皙如玉,此刻已隱去了平日裏的稚幼之氣,轉而眉目清冷,平靜不起波瀾。

  身披龍袍,金絲繡線交織的龍紋,是何等的鮮豔明亮,仿佛在與這遮天蔽日的陰雲做著無聲的抗爭。

  鼓聲仍在,每一下都是那麽刺耳,仿佛捶在人的心尖上,簡直是聲聲催魂奪魄。可那人卻恍若未聞,依舊淡然自若。

  這樣的言潯,隻會讓人看著感歎一句,當真是銳利方剛的少年帝王,又有誰會知道她其實是一個嬌嬌軟軟的小女兒。

  此一瞬,永安殿內外靜的異常,唯有雨聲。

  緩緩走近,林將與開口,竟也會恭恭敬敬的稱一聲,“皇上。”

  轉目看了林將與一眼,又錯開目去望向遠方,言潯開口,淡淡回了聲,“相國。”

  倏忽間,二人仿佛重回到了君臣身份。

  林將與終於放慢了腳步,來至言潯身側站定。二人無言,靜立聽雨。

  良久。

  “其實此事本不必皇上出手的。”伴著那驚天動地的鼓聲,林將與開口,“韓菖齡清廉為政的名聲一直遠播在外,想要扳倒他,比起皇上深明大義的聖旨,我這個死對頭的趁機報複或許更容易說的通些。”

  站在言潯身旁,林將與不緊不慢的說,這話聽著到像是在自嘲,卻又是那般情真意切。

  林將與的意思很明確,如今自己本就是亂臣賊子,再背負一個“陷害忠良,濫殺無辜”的罪名也不嫌多。可是言潯,這個年紀輕輕的少年帝王,本就飽受世人詬病,在此等情況下,按理說明哲保身才是正道。

  明澈的眼眸一直眺向遠方。無盡的沉默中,言潯抿了抿唇,隨後直接挑明道:“朕是帝王,總不能事事都要相國來替朕抗。”

  “怎麽?皇上這是又在心疼我了?”

  林將與說這話難免有些不正經,言潯聞言轉麵看向那人,表麵上看起來平靜的麵色,實則是滿滿絕望下強撐起的一抹偽裝。她並未回答,頓了頓,再次轉目望向遠處陰雲。

  林將與一見,知她憂心忡忡,也便收起了玩笑,正色反問,“既然事已至此,那皇上接下來準備如何應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