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章 複官
作者:客橙硯      更新:2020-12-26 10:06      字數:2238
  翌日,東方既白。

  和曦宮外忽而傳來幾聲鳥叫,抬望眼,隻見重簷廡殿頂落了幾隻青鳥。明黃的琉璃瓦泛著金光,巨大的鬥拱以及簷頂靜立的吞脊獸,無不向世人昭示著威嚴華貴。朝臣以列位整齊,隻待上朝鍾音一響,便列隊走進宣政殿中。

  彼時內殿中十五揮動著小胖手正在為言潯整理衣角,圓圓的臉上一雙眸子彎成了月牙。“皇上,十五在這兒等你回來。等下了早朝,十五就去禦膳房,讓禦廚給皇上準備平日裏您最愛吃的糯米藕,糖蒸酥酪,桂花蒸栗糕,獅子頭,還有玫……”

  “好了,朕知道了。”瞧著十五一邊說,一邊止不住的咽口水的模樣,言潯無奈的笑了笑連聲打斷。“依朕看,這些都是你想吃的吧!”

  “沒有,怎麽會呢。”十五撓了撓頭,不好意思的笑了笑,那模樣甚是可愛。

  說起來十五的年紀比言潯還要小上幾年,又是自小同言潯一起在宮中長大。雖身為內官,但言潯還是拿他當弟弟看,言語之間也是隨意且親近。

  一旁年長的宣朝內官許是看慣了十五這副傻乎乎的模樣,也隻是淺笑不語。隻等到宣政殿中臣子們異口同聲的念著:“臣等參見皇上,吾皇萬歲萬歲萬萬歲。”話音落下,便俯身對言潯道:“皇上,該走了。”

  言潯頷首,提步便走,頭頂的冕旒在搖晃中簌簌作響。自內殿走出,放眼望去臣子們成排跪拜。

  身旁聞得內官高聲道:“皇上駕到。”尋著聲音又過了一會兒,臣子耳畔傳來一陣腳步聲,不疾不徐,緩緩落座。

  “免禮平身。”內官又言。

  眾人聞之方起身,映入眼簾的一道明黃的龍袍。此時言潯頭戴冕旒,端坐於龍椅之上。目意深沉,頗具帝王威嚴。

  “有事啟奏,無事退朝。”尖銳的聲音再次響起。

  風澤自隊列中站出,俯身行禮道:“啟稟皇上,微臣風澤領詔命班師回朝,昨夜方歸。今日早朝特前來覲見述職。”

  “風愛卿於鎮北防衛駐紮一年之久,保我北祁安定太平,乃是我朝之福,百姓之幸。如今鎮北局勢鎮定,得詔回朝,便回府上安心修養,近日不必為鎮北之事操勞。”言潯例行公事一般侃侃言道。

  “微臣叩謝天恩。”風澤謝恩,行禮後又歸於列中。

  “眾愛卿可還有啟奏之事?”

  此言一出,見階下眾臣不覺麵麵相覷,良久,奉常趙捷便出列,俯身行禮道:“皇上,臣有奏。”

  看著階下趙捷急匆匆走出隊列的模樣,言潯登時便倒吸一口涼氣,心中暗念不妙。卻還是不得不開口。“奏。”

  “臣啟奏,十年前相國林將與因謀反被貶一案屬有冤情,如今此案查明,當年相國未有謀反之意,還請皇上秉公辦理昭告天下,還他一個公道。”

  趙捷說的是慷慨激昂,義正言辭。言潯則輕闔雙眸,心下想著該來的還是會來,卻不想他們會如此顛倒黑白,強加說辭。見趙捷把話說完,方睜開了眼,眉目淩厲。

  趙捷抬頭,隻瞧見言潯抿緊的唇。尋常人都看得出他在努力壓製心中的怒火。頓了頓,龍椅之上的少年終是冷冷開口。“趙愛卿進言前,可有遣章錯意過?”

  此話一出,隻見趙捷“嗯?”了一聲,怔在原地,顯然是沒有想到言潯會這麽問。

  “既然趙愛卿上奏稱此案錯斷,那朕倒要問問你。方才你口口聲聲說屬有冤情,有何冤?現已查明,是何人查明?林將與未有謀反之意,那當年他勾結朋黨,自立軍隊又到底是意欲何為?”言潯一聲聲的逼問,威勢到同昨夜的林將與不相上下。

  階下的趙捷當即被問得啞口無言,直愣愣的看著言潯。

  他今年四十有六,在朝中自持官大年邁早已是橫行霸道,就算言郗氏垂簾聽政時也未曾有所絲毫頂撞。想來林將與同他交好,讓他為自己進言也正是因此緣故。隻不過今日,在這麽多朝臣麵前,被一個稚氣未消的孩子詰問的連話都說不出,一時間隻覺顏麵盡失。

  “你……”下一瞬便當機喝了一句,可話到嘴邊礙於皇室威嚴,方才作罷。

  見趙捷有些招架不住,隊列的另一側,與風澤相對而立的正是禦史大夫沈乾爅,此人算得上是中年得誌。年過三十便坐上了如今的位置,加之在官場打拚多年,也算得上是老奸巨猾。當年言郗氏也是對其忌憚不已。

  他走出隊列時,言潯那顆原本還想倔強死扛的心登時便陡然沉下。

  “皇上英明,趙大人進言之詞確有不妥。”而那句誇讚更是沈乾爅的慣用伎倆,正所謂伸手不打笑臉人,這句話就像是戰場上的一道警鍾,下一刻千軍萬馬便呼嘯而來。

  “但是,皇上有所不知,此案當年確實也是眾難群疑。林將與是不是真的勾結朋黨,自立軍隊,這些都隻不過是為他立罪的說辭罷了!就算在他被貶邊疆之時,也從未曾查出過一個朋黨,而那些軍隊也不過隻是一個朝臣所豢養的家仆罷了。”

  說到此處,沈乾爅悄悄抬頭看了言潯一眼,見其麵色難看便立刻轉換說辭。“這些暫且不提,畢竟往事已沉,不可追憶。就說如今,今日,林將與他就站在殿外。以一個謀反逆賊的身份,祈求為自己沉冤昭雪,希望繼續為北祁,為言氏皇族盡犬馬之勞。這便可以讓所有的罪名謠言不攻自破。”

  “謠言?”言潯定定的反問了一句,畢竟這是當年言郗氏的判決,又豈能容沈乾爅說成是謠言。

  見言潯指出了自己的漏洞,沈乾爅反應很快,驟然一聲長歎。“唉!十年前先帝駕崩,皇上年幼,太後不得已垂簾聽政,晝夜操勞,想必是聽信了佞臣讒言,這才錯怪了忠臣。”

  言潯聽著,努力克製住自己想翻白眼的衝動。撇了撇嘴,方欲開口卻不想被沈乾爅搶先了一步。“皇上,依微臣愚見。如今太後仙逝,所有的治國重擔便都落在了您一人身上。我與風太尉雖想為皇上分擔政務,可本職重責在身,卻是心有餘而力不足。當今局勢紛雜,想來也必定要複相國之職來為皇上排憂解難。可這舉朝上下,論宰執之才,又有誰能勝的過他林將與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