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58章 計將安出?
作者:有點混蛋      更新:2021-03-06 17:10      字數:2588
  “唧啾,唧啾...”

  一隻羽翼光澤的棕色畫眉鳥,在鳥籠中左顧右盼,歌喉婉轉。

  西京留守竇儀,身著白色常服,手拿鳥食罐,彎腰注視著竹籠中的小鳥,眉開眼笑:

  “誒,好,再唱兩句。”

  畫眉鳥歪了歪頭,眨了眨雙目,盯著竇儀看了兩眼,停止了鳴唱。

  “它怎麽不唱了?”竇儀回過頭,看向侍女。

  侍女慌張地垂下頭:“這個...奴婢也不清楚。”

  竇儀放下鳥食罐,不滿地問道:“你天天照顧鳥兒,這點事情都不清楚麽?”

  “奴婢...”年輕侍女隻是低著頭,大氣也不敢出。

  竇儀盯著侍女看了兩眼,擺了擺手:“罷了,這事也不怪你,鳥畢竟隻是鳥。”

  拿起桌上的逗鳥棒,竇儀再度彎腰,正想逗弄一番畫眉,房門卻被不合時宜地敲響了。

  竇儀微微皺眉,吩咐侍女道:“你去看看。”

  很快,侍女回到屋內,輕聲道:“是新任留台監察禦史李延慶,有事求見阿郎。”

  “李延慶?”竇儀輕聲嘀咕了一句,很快回想起來:

  這李延慶,不就是範質在信中提到的“刀”麽?

  竇儀將逗鳥棒放回桌上,問道:“來得這麽快?他幾時入洛陽的?”

  侍女回道:“聽說是昨日入的城。”

  “入城第二天就登門?性子未免過急。”竇儀抖了抖衣袖,輕哼道:“興致全讓他給毀咯。”

  侍女當即表示:“奴婢這就將他請出去。”

  “這倒不必。”竇儀接著吩咐道:“你將他請進客廳,我梳洗一番,馬上就到。”

  竇儀現在披頭散發,還穿著昨晚的睡衣,著實不宜見客。

  “是。”侍女領命而去。

  ......

  李延慶隨侍女進到客廳,剛坐下,就有仆役奉上消暑的涼茶。

  “還請禦史稍等片刻。”

  侍女說罷,與仆役一道退下,客廳中僅餘李延慶一人。

  李延慶端起茶碗,喝了口清爽解暑的涼茶,不免有些感慨:

  本以為會在河南府衙門裏見到竇儀,可這都日上三竿了,他竟還在家中摸魚?

  相比一早就在留台處理公務的賈玭,竇儀這西京留守可真是有夠悠閑的......

  李延慶半碗涼茶下肚,梳洗完畢的竇儀終於姍姍來遲。

  出於尊重,李延慶起身,拱手行禮:“下官李延慶,見過竇侍郎。”

  知西京留守事是竇儀的差遣,他的本官為從三品的禮部侍郎,是周朝排行靠前的重臣,故而李延慶以竇侍郎相稱。

  竇儀輕輕頷首,越過李延慶,坐到靠北的主位上:“此地並非官衙,李禦史無需多禮,快請坐。”

  這態度,倒也不算太壞...李延慶思緒微動,坐回原位。

  竇儀上下打量了李延慶兩眼,笑眯眯地說道:“禦史少年英才,本官早有耳聞,今日一見,果不虛名。”

  身為竇氏五龍之首,竇儀乃是宋州判官竇侃的長兄,今年四十有三,以脾氣持重溫和出名,輕易不會得罪人。

  今年三月時,竇儀曾奉郭榮的命令,臨時出任行在三司使,赴淮南征糧。

  淮南當時的地方長官俱是禁軍的高級武將,麾下都是些如狼似虎的精銳士兵,怎會將寶貴的軍糧拱手讓給竇儀?

  結果不言而喻。

  竇儀在淮南耗費了一個多月時間,卻沒征到幾車糧草。

  若非範質求情,竇儀的項上人頭差點就被郭榮借去平息軍憤。

  事後,竇儀自然是被罷黜冷藏。

  直到洛陽留守空缺,加上範質有意的提醒,郭榮才想起還有這麽號人可用。

  竇儀的全部履曆,早已印在李延慶的腦海中。

  不管怎麽看,竇儀與武官集團都不是一路人,還差點因為武官的強勢而掉了腦袋。

  郭榮與範質選出竇儀任西京留守,恐怕就是看中了竇儀與武官集團的恩怨。

  李延慶打量了一眼身形微胖的竇儀,微笑道:“侍郎實在過譽了。”

  “過譽?本官不這麽認為。”竇儀接著說道:

  “當時本官恰巧也在淮南,若非你在滁州力挽狂瀾,這滁、揚兩州怕是會早早落入偽唐之手,數萬大軍的退路也會因此堵塞,我軍定然傷亡慘重。

  可結果呢?立下主功的你隻是官升一階,從旁協助的尹崇珂卻是連升四階。”

  竇儀搖了搖頭,輕聲感慨道:“這文武差距,實在懸殊。”

  聽起來,這竇儀對武官的超格待遇似乎抱有很深的不滿。

  當然這也不奇怪,這年頭不恨武官的文官才是異類。

  這竇儀,是在試探我?李延慶覺察到一絲異樣,仔細思忖了一番,方才鄭重回道:

  “功績自有朝廷決斷,非下官可以置喙,但武官升階確實遠比文官容易,這實在有些不公平。”

  竇儀含笑著點了點頭:“說的不錯,你出身武家,能有這等見識,實在難得。”

  看樣子,竇儀是真的在試探自己對文武有別的看法,方才自己若是說錯了話,這竇儀怕不是能當場表演川劇變臉...李延慶心中肅然,當即回道:

  “下官認為,當今亂世,正是武將亂權所致......”

  竇儀聞言,臉上笑意愈盛,出聲打斷道:“這些煩心事不提也罷,你今日上門,也不是為了與本官聊這些的吧?”

  看樣子試探結束,該進入正題了...李延慶開門見山道:“下官今日登門,是為十阿父而來。”

  “十阿父...”竇儀收斂笑意,麵色凝重:“洛陽百姓深受十阿父之苦,對他們早有怨言,隻是你也知道,這十人俱是勳貴,實在難以對付,本官赴洛陽已有月餘,卻仍不知該從何處下手......”

  說罷,竇儀竟哀歎出聲,似是真情流露。

  李延慶自是有備而來,回道:“下官以為,這十人雖有十阿父之名,卻不一定就是鐵板一塊,不將他們看作一個整體,而是分別看待,或許能找到可突破之處。”

  “不將他們十人看作一個整體?而是分別看待?”

  竇儀輕聲嘀咕兩句,突然瞳孔放大,高聲道:“原來如此!原來如此!李禦史此言真是讓本官茅塞頓開。”

  看樣子竇儀是有主意了...李延慶聲調也高了兩分:

  “這並非什麽計策,隻是下官對十阿父之名一向有些懷疑,他們十人應該是近幾年才同聚洛陽,若是結成黨羽,未免也有些太快了。”

  十阿父之所以敢在洛陽城囂張跋扈,全靠各自的兒子飛黃騰達。

  這些飛黃騰達者,則全仰賴周朝取代前朝後漢。

  時代劇烈變動,更容易產生新的權貴。

  譬如柴守禮之子郭榮,又譬如韓倫之子韓令坤,皆是在周朝建立後,才逐漸登上高位。

  所謂“洛陽十阿父”,聽起來像是十個惡棍結成一派,在洛陽胡作非為,共同魚肉洛陽百姓。

  但據烏衣台的調查,實則不然。

  十阿父其實並非一條心。

  洛陽地方就這麽點大,能掠奪的利益也極為有限。

  這十人大多貪婪成性,為了爭奪利益,彼此間其實已經爆發過不少明爭暗鬥。

  竇儀激動地點了點頭:“你說的很對,現在仔細想來,這十人似乎並未結成黨羽,彼此間也會產生爭鬥,這十阿父的名頭,也不知是誰提出來的,著實容易讓人誤解。”

  李延慶期待地問道:“那,計將安出?”

  “哈哈,妙計哪能輕易想出?”竇儀笑著起身,對李延慶做了個請的手勢:

  “請隨本官來,有些東西想讓你瞧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