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56章 成竹在胸
作者:有點混蛋      更新:2021-03-06 17:10      字數:2235
  告身,便是為官的憑證。

  親衛很快取來告身,呈到李延慶手中。

  高錫已經猜到了李延慶的用意,低聲勸阻:“三郎,我們才剛入洛陽,不宜操之過急。”

  “無妨。”李延慶接過告身,目光轉至仍舊委頓於地的中年男子身上:“你可識字?”

  男子知道,麵前這夥人八成不是韓家人,蒼白的麵容恢複了些許血色,起身坐到一旁的矮凳上,點了點頭:“小的認得一點。”

  李延慶向前幾步,俯下身,將告身遞到男子麵前道:“我乃新任留台監察禦史,李延慶,你所說的韓家,可是韓倫?”

  男子伸長脖子,將告身上能看明白的字全部仔細讀過,咽了口唾沫,低聲驚呼:“原來真是禦史,小的該死,竟將禦史當成了韓家人。”

  禦史留台在洛陽擁有極高的威望,其威望甚至在執掌洛陽的河南府之上。

  這乃是前前前朝後唐留下的傳統。

  後唐創建者李存勖以唐朝正統自居,覆滅後梁之後,將都城從開封遷至昔日唐都洛陽。

  在當時,眾多權貴以聚斂民財、兼並土地為己任,以壓榨百姓、橫行市裏為娛樂。

  李存勖為製衡權貴,重整風氣,賦予當時的禦史台巨大權力,使禦史台可以參與並幹涉洛陽城的一切政務。

  以至於洛陽百姓要打官司,首選並非河南府或是兩個附郭縣的縣衙,而是禦史台。

  因為禦史台可直達天聽,辦事效率極高且不畏強權。

  後唐滅亡後,後晉將都城遷回開封,留下的禦史留台繼承了後唐禦史台的地位,繼續參與河南府的政務。

  在後續三朝的默許下,禦史留台參政的傳統一直延續至今,以至於在洛陽城裏,比起河南府,百姓更願意相信禦史留台。

  “這,我不怪你。”李延慶收回告身,輕聲問道:“那你可否與我說說,這酒與韓家有什麽關係?”

  “韓家...”中年男子剛開口,卻又突然止住了。

  李延慶敏銳地捕捉到男子眼中流露的遲疑,柔聲道:“我與韓家沒有半點幹係,此番來洛陽,就是要還洛陽一個朗朗乾坤,你隻管說便是,韓家是絕不會知道的。”

  此時並非飯點,除開男子這位店主,整個腳店隻有李延慶一行人。

  男子嘴唇幾度開合,依舊很是猶豫,拿不定主意。

  張謙和忍不住了,上前幾步,來到李延慶身側,對著男子高聲道:“要你說你就說!有什麽可猶豫的?”

  李延慶伸出左手攔住張謙和,說道:“他應該是有難言之隱,既不願說,咱們也不必咄咄逼人。”

  “那好,這事先放下,可他賣摻水劣酒的事又該如何追究?”張謙和不依不撓,嗓門也是越來越大。

  “這事也算了,一家洛陽城的腳店,卻要淪落到賣摻水劣酒,店家固然有錯,但洛陽府和禦史留台估計也逃不脫責任,我此番赴任,不就是為了解決這些麽?”

  說罷,李延慶起身,抬手示意親衛們都散開,並吩咐道:“留下酒錢,咱們入城。”

  就目前的情況看,這男子無疑是遭到了韓倫的威脅,被迫賣摻水的劣酒。

  韓倫以及十阿父在洛陽已經橫行兩年有餘,河南府也好,禦史留台也罷,都未能起到應盡的責任。

  這男子對禦史留台有戒心,李延慶是可以理解的。

  隨著李延慶一聲令下,眾人紛紛起身,準備離開腳店。

  就在此時,中年男子抬起頭,伸出右手:“且慢,小的有話要和禦史說,諸位也不必離開,小的會奉上最好的酒菜。”

  “你想通了?”李延慶停下腳步,轉頭看向男子。

  男子低下頭,小聲道:“小的願意相信禦史。”

  ......

  桌上杯盤狼藉,張謙和提起酒壺給自己倒酒,邊倒邊說道:“這韓倫之膽大,簡直是聞所未聞。”

  摻水劣酒早已撤下,現在酒壺中的酒,是洛陽都酒務裏排名靠前的好酒。

  高錫放下酒杯感慨道:“我當初在洛陽為官時,這十阿父已經飛揚跋扈,卻也不至於到今日這個地步...”

  據店主袒露,這韓倫靠著權勢,本已得到了洛陽城東邊偃師縣的販酒權,卻不滿偃師縣人口稀少,酒利微薄,從今年年初開始,不停將酒私下販到洛陽城。

  若韓倫隻是跨界販酒,倒也還不至於弄得洛陽百姓怨聲載道。

  韓倫之惡,在於他為圖厚利往酒中摻水,更在於他仗著權勢與眾多凶神惡煞的家丁,強迫洛陽的腳店不得販賣都酒監的好酒,而是必須購買他的劣酒販賣。

  更過分的是,韓倫還放出狠話,會不定期派人來這些腳店中買酒,若是買到了都酒監的好酒,那就要讓這些腳店在洛陽開不下去。

  開腳店的,大多是些普通百姓,如何能抵抗韓倫的淫威?自然是隻能忍氣吞聲,用大把錢買來摻水劣酒。

  若是常來的熟客,店主倒也敢拿出私藏的官酒待客。

  可李延慶一行人看起來就來頭不小,還操著外地口音,店主自然就以為李延慶等人是韓倫的家丁。

  所以方才李延慶等人喝到的才是摻水劣酒。

  “哼。”張謙和哼了哼,輕聲道:“十阿父如此膽大妄為,還不是由於河南府與禦史留台,乃至更上邊的放縱?若是兩年前朝廷就對他們加以遏製,何至於到今日這般田地?”

  店家早已回屋,院中全是自己人,加上喝了點度數偏高的官酒,張謙和膽子愈發大了起來。

  高錫羞愧道:“你說得對,此事我也有責任,若是當初我直接向朝廷諫匭,應當不至於此。”

  自從被範質教育過一通後,高錫就像找回了自我,又做回了幾年前那個憤世嫉俗的憤青。

  李延慶瞥了眼高錫,說道:“過去的事情,就不必再提了,我們來洛陽,不正是為了解決這些問題?事在人為,你還有補救的機會。”

  張謙和將杯中酒一飲而盡,臉上浮現興奮的紅暈,急切地問道:“聽那店家說,十阿父這十人,惡行各不相同,私酤、強占民田、當街行凶...三郎你打算從何下手?”

  一想到自己要參與對付十阿父的行動,張謙和就有些不能自已。

  青春年少,誰沒有個英雄夢?以弱勝強更是浪漫至極,張謙和也不例外。

  “我確實有個想法,但還需要些時間,以及更詳盡的情報。”李延慶嘴角勾起一抹好看的微笑,已是成竹在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