馬海峰第一眼給人的感覺就是五大三粗。

  他身體條件其實很好，尤其是作為籃球運動員來說。

  身高兩米出頭，肌肉一塊一塊的，雖然底盤高卻非常穩，驀然望去很有大猩猩的感覺，因此即便他脾氣不怎麽樣，有時候還有些愛鑽牛角尖，負責校隊的教練對他還是有些偏愛並且很寄予厚望的。

  不過對於女生們來說，這人就沒什麽吸引力了，壯歸壯卻缺少美感，而且他的長相吧，顴骨突出，眼神陰鬱，便顯得整個人透著股說不出的凶殘。

  很像電視劇裏的惡毒反派。

  女生們看到霍宇時會眼冒綠光尖叫暈倒，看到他則恨不得閉眼繞路離得越遠越好。

  這樣鮮明的對比自然很容易引起心理的不平衡，人比人氣死人也是真正常的。

  肖子清問這話的時候並沒有多想，隻是實話實說，順著這個思路本能地提出不解。

  顧南澈卻默默地扭頭看了她一眼，沒作聲。

  好看？她真覺得那人比他好看？

  今早還盯著人家看了半天。

  張磊卻沒覺得有什麽問題，還點了點頭：“可能是吧，實話說霍宇和莊銳長得都還挺帥的，搞不好他就是有點心理不平衡，反正我聽說馬海峰本來就很討厭他倆，而且還很多場合都公開說過，最討厭他倆在一塊兒的時候。”

  肖子清聽他說，本來一直在點頭，結果聽到最後一句，不由呆了一下：“啊？”

  這會兒好些人都退了回來，前方欄杆處反倒空出來一塊。

  場上，雙方比賽還在正常進行。

  視線在眾人身上來回遊移，好半晌，肖子清才忽然想到一種可能，有點不敢相信地喃喃道：“會不會是因為馬海峰單身狗啊？”

  “啥？”丁華新也坐了回來，沒聽懂，“啥意思？”

  肖子清想了想：“我就是覺得單單因為別人長得帥就嫉妒到要動手……感覺不是很合理，而且說要長得帥，比那兩人更帥的人多的是馬海峰怎麽不惹呢。”

  她說著這話，下意識看了一眼身邊的顧南澈。

  顧南澈有點僵住，沒動。

  肖子清卻在心裏想，這位就是頂級帥哥，不一直好好地嗎。

  她仔細剖析自己的思路：“剛張磊不是說嗎？馬海峰最討厭看他倆一塊兒，會不會重點不是他倆，而是一塊兒？”

  不說還好，她越說越覺得自己的猜測有道理：“所以他其實是單身狗吧，不然討厭人家情侶幹嘛？打個球還要棒打鴛鴦，腦子有問題？還是他想做第三者？”

  “啊？！”

  丁華新都聽呆了，雖然很荒唐，但他感覺自己已經被洗腦。

  竟覺得肖子清的邏輯很有道理！

  就連顧南澈都微偏了頭，一臉若有所思。

  張磊更是皺了眉頭，疑惑道：“什麽意思？你說馬海峰看上霍宇了？不是，還是看上莊銳了？不可能吧，平時沒聽說這姓馬的是彎的啊，難道gay是看不出來的……不過也是，霍宇和莊銳單看表麵也一點都看不出來。”

  這討論的方向越來越離譜，樓也越來越歪，思維發散越來越厲害。

  隔壁製藥班終於有人聽不下去：“不是，你們想什麽呢？之前的事我不知道，不過馬海峰明顯是跟霍宇有矛盾啊，他倆都是校籃球隊的，明年年初不是有個全市大學生籃球聯賽嗎？反正我聽說他們為了市比賽名額鬧得很不愉快。”

  “啊……”肖子清呆了一下。

  “哦，柿子挑軟的捏？”丁華新也猛地瞪大了眼，“所以馬海峰是覺得霍宇不好對付，就故意對付他男朋友？”

  就聽那人又道：“而且張磊說得也沒錯，他的確是最討厭看那倆一塊兒，不過不是嫉妒，說白了就是討厭同性戀，你沒聽他罵過，就是說惡心有病心理變態什麽的。”

  旁邊的人立刻七嘴八舌地討論起來。

  “人家什麽戀關他屁事啊？”

  “因為搞不過霍宇，所以去搞他身邊的人？”

  “也是，剛剛那一撞可不輕，可惜裁判最多判個帶球撞人，但霍宇平時很護著莊銳，現在在賽場上被人這麽搞，一下還好，如果馬海峰繼續故意挑釁，那還是很討厭的。”

  “霍宇會不會氣得直接動手啊？”

  “真不好說，不過總感覺馬海峰就是故意打的這個主意。”

  眾人圍在一塊兒討論的時候，場上的形勢已經瞬息萬變。

  計算機班除了有馬海峰，還有之前作為運動員代表宣誓的那位，互相之間配合打得還算漂亮，但軟件班卻一直小比分領先。

  時間一分一秒過去，分數遲遲追不上來。

  雙方越打越激烈，眼看著軟件班再次迎來進攻的機會，球終於傳到了莊銳的手上，他靈活運球，周圍防守非常死，想要遠程投三分已經不可能，隻能帶球往裏突破。

  繞過一個，又用假動作騙過一個，眨眼間人到了籃下。

  莊銳的身型跟場上另外幾個男生比雖然瘦了一些，但也正因如此，重量就輕了許多，動作也非常敏捷，找到空檔後立刻腳尖一點，猛地騰空飛躍！

  看台上響起一陣歡呼。

  都等著看他來個漂亮的灌籃。

  誰知下一秒，莊銳的側方忽然躥出來一個人，計算機班的10號馬海峰不知何時又一次到了他跟前，伴隨著他躍起的動作也往前一跳，將他整個人直接撲倒。

  馬海峰自己也站立不穩，就著這個衝勢，直接砸到了他的身上。

  “靠！”肖子清“刷”一下站起身來。

  周圍響起一片罵聲。

  看台上不明所以的觀眾卻隻來得及發出驚歎。

  馬海峰一摔之下反應迅速，右手往地麵一撐就翻到了一邊，然後雙手抬起向裁判示意，看上去十分無辜。

  幾個裁判全圍了過來。

  倒下去的莊銳側臥在地上，一動不動。

  離得遠，但隱隱還是能看到，他的右腳已經呈一個很古怪的姿勢耷拉在地上。

  這下整個場子亂成一團，後勤處的老師帶著醫務室醫生第一時間趕過來，都不需要細看就知道已經傷了骨頭，直接用擔架抬了送去醫院。

  那邊體育老師也過來查看情況。

  從變故發生的一瞬間開始，原先還坐著的人就又都衝到了欄杆那兒，就連肖子清都難得往前擠了擠：“臥槽，這搞什麽呢？”

  “腿斷了？”丁華新臉都變了色，“瘋了吧，他這麽重壓人身上？這他媽腦子有問題了吧？打個比賽娛樂而已，再有矛盾這也過分了啊！”

  鬧成這樣，連在場的體育老師都有些意想不到，此刻把兩隊的人都喊到了場邊，也不知道在說什麽。

  看台上混亂不堪，拍照的錄像的在朋友圈好友群學校論壇裏八卦的，幹什麽的都有。

  肖子清也有點好奇：“都這樣了還會繼續比嗎？莊銳受了這麽嚴重的傷，馬海峰應該要被處理的吧？”

  顧南澈卻擰著眉搖了搖頭。

  他身量高，於是在一群人中就頗有幾分鶴立雞群的意思。

  聽到這話，他垂眸看了她一眼，又把視線落回場上：“應該不會，馬海峰打球是黑，不過犯規地很有技巧，單這樣看是看不出什麽的，就是個意外。”

  肖子清其實對籃球賽的規則也不是特別懂，隻是不能理解：“都這樣了還隻是意外？！這也太惡心了，靠，那難怪他一副若無其事的樣子！”

  馬海峰的確一臉平靜。

  他動作算得很好，最多就是個阻擋犯規，籃球賽本來就必不可少會有身體上的碰撞，意外受傷就算是在專業的球場上都數不勝數。

  除非是動手打架，否則還真沒聽說誰因為一個小小的犯規就會被取消比賽資格的。

  倒是對麵的霍宇，自己男朋友傷成那樣，會不會忍不住報仇可就實在不好說了。

  為了更加挑起對方的怒火，他甚至還故意扯了個譏諷的笑。

  肖子清在上麵看得想罵人：“哇塞這10號為什麽看上去這麽欠揍？我好想一拳頭懟他臉上啊，你看他還笑！他居然還笑！”

  張磊已經低頭去查後麵的賽程表：“混合賽他應該沒報名吧，別回頭跟咱們打，我好怕到時候不想打球隻想打他臉啊……”

  丁華新則雙手合十，一臉真誠地閉眼祈禱：“觀音菩薩，如來佛祖，三清真人，玉皇大帝，各位社會主義開創者和接班人，保佑計算機班進不了決賽，保佑他們立即淘汰，哈利路亞……”

  雖然毫無章法，但得到了周圍人一致地認可。

  事實也證明顧南澈說得沒錯。

  他們這邊還在念念叨叨的時候，比賽居然真的在短暫的暫停之後就繼續了。

  隻不過僅剩的時間裏雙方打得更加激烈，霍宇和馬海峰的碰撞簡直到了分分鍾就要演變成鬥毆的狀態，好在雖然火氣十足，到最後也沒有真正動手。

  不過馬海峰的神色卻已經難看得跟刷了黑漆一樣。

  因為雖然少了個重要主力，但軟件班還是憑借霍宇的穩定發揮拿下了這關鍵的一局。

  這件事實在很有話題度。

  華大論壇裏鬧得沸沸揚揚，倒把原先討論顧南澈的帖子都給壓了下去。

  畢竟是全校性質的比賽，而且又是這種耗時比較久，很占場地的運動，看了兩天熱鬧的同學們也漸漸平息了一點熱情。

  再說周末過後就要迎來正常的課程。

  隻有參加比賽的運動員才需要在規定的時間內去籃球館集中。

  環境班如今已經連贏六場，從環藥學院突出重圍。

  肖子清浪了一個周末，吃了睡，睡了玩，玩了吃，吃了又睡，整個人都處在一種無比放鬆的狀態，都快升華了，結果突然又要開始學習各種化學，好不容易舒服了的腦子再次緊繃、痛苦，最終崩潰。

  最關鍵是，就在今晚，他們幾個開開心心在外麵擼串回來的路上，顧南澈突然說明天的課上要檢查有機化學作業，還要隨機提問。

  肖子清當時就不好了。

  他要檢查，那當然還是一視同仁的，但如果說隨機提問，她幾乎想都不用想一定會隨機到她。

  因為經過一段時間的接觸肖子清也算是知道了，顧南澈對人的記性其實並不好，尤其是班裏那麽多人，他好多名字和臉根本對不上，還很容易給人改名兒。

  譬如李亦婷，都那樣在他跟前刷過存在感了，他都能把人叫成王亦婷……

  也不知道是不是把李亦婷和王靜直接合體了。

  記不住別人，卻格外記得住她，所以別人跑得掉，她卻是絕對跑不掉的。

  而且肖子清總覺得顧南澈對她的成績有種莫名的使命感。

  以前老張上課的時候對她的態度基本屬於半放養半放棄，大學嘛，都是成年人了，自己對自己負責，隻要你最後考試能過，老師們平時才懶得管你呢。

  哪怕是不能過也可以補考，再不濟還能重修，你自己看著辦唄。

  但顧南澈不一樣啊。

  他那天錄完節目來看她還叮囑了作業的事，後來視頻的時候又問過，還對她抱有很大的期待！

  可現實是她做的確是做了，卻都是抄的，其實完全就沒搞懂……

  於是大半夜的，她連覺都不睡了，趴在桌上背題。

  許靜怡躺在床上看她，又同情又好笑：“你說你早幹嘛了？這是不是就叫抄作業一時爽，被檢查火葬場。”

  “嗬嗬，”肖子清頭都沒抬，“學霸不懂學渣的苦。”

  她埋頭苦背，想法和態度倒的確都是好的，奈何腦子卻不聽話，背了前麵忘後麵，背了後麵忘前麵，最後忍不住把實驗冊狠狠扔到了桌上：“你說，有沒有什麽辦法？”

  “啊？”許靜怡從床上抬了一點頭，“背快一點？”

  她想了想：“說實話化學這東西還是要有點基礎的，你從高二起就沒學，基礎不行後麵老師講的你怎麽也不可能聽懂啊，我覺得真想學，你可能得先借本高中的書。”

  “不是，”肖子清生無可戀地搖頭，“我是想問，有沒有什麽辦法，可以讓顧南澈不要對我的學習成績這麽執著？放過我，也放過他自己難道不好嗎？”

  她愁眉苦臉“啊”了一聲，抱著腦袋發出了可雲般的叫聲：“為什麽！為什麽！啊！我為什麽一定要學化學！為什麽！為什麽影帝非要逼我好好學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