顧南澈沒吭聲。

  視線在她們倆人中間來回轉了一會兒。

  肖子清低著頭坐在那裏，忽然覺得有些不自在。

  她不知道顧南澈會怎麽回答。

  按說之前在食堂的時候，他的確說過要她之類的話，但她當時整個人都是懵的，也沒有給過任何行或不行的答複。

  這段時間他們雖然走得很近，有時氣氛也透著比一般朋友更親密些的曖昧，但終究沒有真正挑破那層窗戶紙。

  而且肖子清也還有些顧慮。

  顧南澈畢竟跟一般人不同，他不僅僅隻是大滿貫影帝，更是顧氏集團如今的當家掌門人，無論是娛樂圈還是商界，他都是榜上有名的黃金單身漢。

  但無論是娛樂圈還是商界，他的對家也都數不勝數。

  現在這個階段，她和顧南澈名義上還算是師生，雖然如今並沒有規定說不允許大學生和臨時代課的老師在一起，但因為之前得罪了薛青，網上本來就不太平，這時候如果再鬧出點別的動靜，恐怕會很難收場。

  更何況，錯過了最初被表白的時機之後，她似乎也很難找到一個更好的機會開口。

  腦子裏胡思亂想了一堆，肖子清坐在一邊，自己都沒注意已經把奶茶的吸管咬成了稀奇古怪的形狀，都快爛了。

  顧南澈看得清楚，沒答張文琴的話，垂眸看了一眼身邊的某人，提醒道：“別咬了。”

  肖子清沒聽見，目光怔怔的沒聚焦，也不知道盯著地麵哪兒，牙齒一點點地還在咬。

  顧南澈微擰了眉，抬手在她眼前揮了揮，肖子清這才猛地回過神：“啊？”

  “別咬了，”他索性伸手，從她手裏直接把奶茶抽了出來，“塑料的東西，別這麽咬。”

  晃了兩下，裏麵還有大半的奶茶沒喝完。

  他抬手把吸管抽了出來，一邊準備直接撕開上麵的密封紙，一邊抬頭看了一眼張文琴：“對不起，我不太喜歡和陌生人聊天。”

  剛被拉到前麵來的李玉燕聽到這話，本能又要退縮。

  張文琴卻一把抓住了她的手腕，恨鐵不成鋼地瞪了她一眼，朝顧南澈笑了笑：“啊呀，人最開始不都是彼此的陌生人嗎？聊聊就不陌生了啊，而且……”

  她話說了一半，就見顧南澈已經把奶茶上麵的密封紙撕開，隨手遞給肖子清：“直接喝吧，下次跟人家要直飲杯。”

  肖子清乖乖“哦”了一聲，張文琴的注意力終於被她吸引。

  之前的話沒再繼續，她有些意味不明地笑了笑：“顧老師真會照顧學生，難怪老張請假別的人不找，特意把你這個大忙人請了來。”

  她說著，視線看向了肖子清：“我們和你們顧老師說幾句話，不介意吧？”

  這話說話沒明說，但意思卻是很清楚了。

  想著把她給支開唄。

  可從剛才到現在，顧南澈自始至終並沒有想要搭理她們的意思，她要是真被人一句話就“識大體”地說走了，那才真是不識大體呢。

  退一萬步來說，就算現在是顧南澈開口，她都未必樂意走。

  怎麽了，她好端端坐在環境班的區域裏，她們倆商學院的老師擅自跑過來說趕人就趕人，反客為主多新鮮呐，世上哪有這樣的道理？

  肖子清笑了笑，身子卻沒動彈，隻嘴上道：“不介意啊，你們說唄。”

  顧南澈也穩穩坐著，似乎在等對方開口。

  張文琴臉色頓時難看起來。

  李玉燕已經又縮到了她後麵，伸手扯了扯她的袖子。

  想到這次過來的重要任務，張文琴原先已經奔騰的怒火這才生生憋了下去：“行吧，那就這麽說好了，你愛在這兒聽也沒什麽大不了。”

  將視線轉向顧南澈，她道：“剛剛的意思您應該也聽懂了，咱們李老師雖然不至於像你們娛樂圈的明星那麽漂亮，但長得也還算不錯吧，家裏條件也是可以的。”

  別的話說了都是浪費，她幹脆直擊重點：“本地人，家裏三套房，有車，重點大學博士生剛畢業，讀書的時候跳級過，所以今天才二十七，年紀跟你也挺搭的……”

  她還要再說，顧南澈抬手打斷了她：“可以了。”

  “怎麽了？”張文琴皺了一下眉。

  就見顧南澈麵無表情地看著她道：“很抱歉，但她真不是我喜歡的類型。”

  “你！”張文琴沒想到他這麽油鹽不進，雖然並不是她自己表白，這會兒也氣得漲紅了臉，覺得這人簡直連一點紳士風度都沒有。

  哪怕他真看不上李玉燕，先加個微信私下拒絕就不行嗎？

  李玉燕縮在後麵，這會兒已經徹底埋下頭，肉眼可見耳廓通紅，身子發顫，有大滴的淚珠掉落砸在地上，拉著張文琴往後扯，卻偏偏一句話都說不出來。

  她之前在場上搭訕的時候雖然也心虛，卻還是大著膽子邁出了第一步，結果一被拒絕就好像所有的勇氣都跟著消失了一樣，要不是張文琴知道她暗戀了顧南澈好久，非逼著她再來試試，她恐怕都根本沒法出現在他麵前。

  一再被拒，今天算是丟盡了臉。

  可張文琴卻是個天不怕地不怕的性子，又格外護犢子，一見她哭就更加火冒三丈，脾氣上來也不管是什麽地方什麽場合，周圍有什麽人麵對的是什麽人，就非要爭個長短。

  “你……”她又開口。

  顧南澈卻搶先一步道：“真對不住，不過我這裏還有事，就先失陪了。”

  李玉燕再也撐不住，哭出了聲。

  除了衝在最前麵趴在欄杆上那群男生，坐在周圍的人早就不再關注場上的比賽，全都悄沒聲息地豎著耳朵偷聽這邊的動靜，又漸漸偷瞄，最後變成正大光明地看熱鬧。

  這邊是環藥學院的地盤，跟商學院的老師並不熟。

  有學生圍觀了全程，忍不住小聲嘀咕：“這是啥？還帶逼迫的？”

  “不是吧，好好的籃球賽，跑到學生堆裏幫同事做媒？太尷尬了……”

  “感覺影帝大人已經很克製了，我之前聽說有個同組女演員穿得很少想去他車上，結果大冬天被他直接推出去了，三點式那種。”

  “這不是同一個性質吧，那種叫勾引，這個人家就是單純想先認識一下而已，哭得好慘哦這個老師，其實長得還挺漂亮的。”

  “顧老師，不愧是移動冰山。”

  圍觀人數眾多，每個人的議論聲雖然都不大，但湊在一塊兒就顯得不容忽視，張文琴被架在最前麵，一時不知道該如何反應。

  好在李玉燕已經哭著拚命拉著她想走，給了她唯一的台階。

  肖子清有點無語，她這一哭，明天學校論壇又不知道要傳成什麽樣了。

  後麵嘰嘰喳喳全在議論，已經又有人發現了重點。

  “不過，移動冰山對肖子清是不是有點太溫柔如水了？”

  “姐妹真的，不對比還真不知道，一對比這態度也過分雙標了吧……”

  “其實我剛剛就一直在看他倆互動，坐的這麽近欸，所以顧老師看上肖子清的事是真的吧？我那天在網上還看到熱搜了，有個動圖，顧老師護著她的，我的天男友力爆棚好嗎？”

  “還幫忙撕奶茶蓋紙！”

  “這是什麽冰山霸總為愛融化的故事啊，啊我嗑到了！”

  動靜越來越大，肖子清下意識扭過頭看了一眼，隻見周圍眾人的表情怎麽說呢，非常古怪，反正就是跟許靜怡每次看見墨宇辰和蘇文楠在一塊兒時的模樣差不多。

  她挑了一下眉，覺得自己可能得稍微避個嫌。

  於是下意識地，本能地，往旁邊的座位移了一格，跟顧南澈之間保持了一定的距離。

  誰知下一秒，身後又去響起了一陣更加激動的低叫。

  “啊……她也會不好意思嗎？啊啊啊！”

  因為她的動作，顧南澈瞬間側過臉來，有些無語地上下打量她：“離那麽遠，準備用喇叭喊著交流？”

  肖子清沒動，故作冷淡道：“你關注度太高，我離遠一點。”

  顧南澈看著她不說話。

  視線有如實質，叫她想裝看不見都不成，兀自坐了一會兒，感覺到他還看著她，肖子清隻好轉過頭小聲道：“你沒看見剛剛那個張文琴的表情？像要滅了我似的！而且後麵這幫人都在看咱們！”

  “那又如何？”顧南澈把手機裏的消息發出去，就又偏頭看向她。

  原本兩人坐得靠在一塊兒，說話的時候身體動作並不明顯，後方的人也一直隻能看到細微的動作，並不知道他們其實一直在交流。

  但這會兒隔開一個座，反而能明顯看到每個細節，還有顧南澈精致的側顏。

  眼神專注，深邃，而且他們覺得眉目很含情。

  後排激動得倒了一片。

  肖子清也終於發覺自己好像幹了個吃力不討好的事兒，她也轉過頭，這一瞬間視線相對，還沒來得及說話，後麵突然有人嚷了一聲：“親上去！！”

  “……”肖子清無語，就發現顧南澈的嘴角勾了勾。

  身後再次響起更加興奮的尖叫：“啊我死了！！”

  肖子清沒忍住，回過頭朝著聲音傳來的方向道：“別，好好活著。”

  引來一陣哄笑。

  混亂間回過神，她居然清晰看到了顧南澈臉上的笑容。

  不是那種似笑非笑的勾唇，而是真正的，開懷的笑容。

  他平時高冷慣了，即便麵對她時時常有些其他的小表情，也很少會笑。

  顧南澈的臉生得非常高級，輪廓分明線條淩厲，鼻梁高挺有型，骨相完美卻天生帶著距離感，叫人望而卻步。

  但此時此刻，他整個人的氣質卻瞬間發生了翻天覆地的變化。

  就，多了些稚嫩，多了些鄰家大男孩的意思。

  肖子清看得有些失神。

  顧南澈似乎也察覺到她的目光，笑意更盛：“看呆了？”

  這人！

  肖子清一下子紅了臉，她頹然地“啊”了一聲，放棄掙紮，默默往回挪了一格，又坐回了原先的座位。

  顧南澈目的達到，側著的臉終於掰正。

  咬牙切齒地瞪了他一眼，肖子清不由發出靈魂疑問：“你故意看著我的是不是？”

  “啊？”顧南澈裝無辜。

  肖子清突然又想掐他，但關注的眼睛太多，她生生忍住了：“你就是故意的！”

  顧南澈輕抿了一下唇。

  肖子清本以為他剛剛裝傻，這會兒肯定會否認，沒成想片刻後他居然點了點頭：“我就是故意的。”

  他道：“誰叫你躲我。”

  我躲你還不是為了好好活著！肖子清在心裏咆哮，卻沒敢再這麽說。

  她怕說出來再刺激到他，誰知道會不會又故意做出什麽別的事。

  好在因為她的妥協，他暫時已經心滿意足，終於沒再繼續折騰，而是說起了正經事：“快十一點了，你要不要約一下他們，地方我定好了，一會兒開車直接過去。”

  “啊，”肖子清魂飛天外的思緒被美食拉回，她也懶得去管後方時不時傳來的尖叫，一邊在群裏喊人一邊問，“訂的哪家啊？新鮮嗎？”

  “顧氏旗下的海鮮酒店。”

  這會兒的工夫，肖子清的奶茶已經喝完了，但因為沒了蓋子反而束手束腳不知道該往哪兒放，被他順手接了過去：“每天海外空運的海鮮，新鮮度可以放心，那邊是自助，除了海鮮應該還有不少其他東西，剛好你可以去嚐嚐。”

  他道：“如果不新鮮，那這片的負責人就該換了。”

  肖子清瞪了下眼睛，在群裏把吃飯的事說了聲，然後忍不住抬起頭：“你確定不是去微服私訪？吃飯還不忘搞事業，牛逼！”

  被顧南澈抬手揉了一下腦袋。

  時間的確是差不多了，群裏許靜怡很快給了回複，約好十一點十分直接在籃球館門口見。

  張磊和丁華新還在前麵看球，沒有回複，不知道是不是沒看見。

  肖子清想了想，幹脆突破一下極限擠到前麵去喊人，才剛站起身，下一秒忽然停住。

  她猛地低下頭看著那個小群，渾身僵硬地發出了哀歎。

  張磊剛剛說要建新群，結果一直忙著看球都給鬧忘了。

  肖子清自己也沒注意，聽顧南澈讓她約人，就又直接在群裏喊了一聲，沒想到薛強竟然還關注著群，許靜怡的話才剛說完，他的消息就也跳了出來。

  【薛強】：收到。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