百無聊賴。

  “吱——”

  “吱——”

  盛夏酷炎，蟬鳴此起彼伏地喧囂，喊得淩若心中更是煩熱難忍，飯都不想吃一口。

  她現在就像一棵嫩苗，被烈日灼燒，蔫得毫無生氣。

  也不知如此夏日，海寧人都是怎麽忍過的。她現在想整個人浸在水中尋些清涼。

  “冰西瓜咯，山澗清泉鎮的冰西瓜咯，祛熱消暑必備！”

  說啥來啥，正愁熱的沒法，就聽到叫賣聲。

  淩若滿是激動地衝著叫賣方向跑去。

  “給我挑個甜的。”

  “好咧，不甜不要錢。”

  “哎，這瓜能給我切一半嗎，個兒太大吃不完。”

  “行咧，您要多少我給切。”

  賣瓜的人還沒瞅見，先被眼前烏央烏央的一群人給擋住了，男女老少皆是來買瓜的。

  一車的瓜正在以肉眼可見速度變少。不要啊，淩若心中哀嚎，她才剛來不會就要賣光了吧。

  “店家，請給我來兩塊，切好。”

  說話聲很是斯文，聽著有些耳熟。

  “哎呀，不買就走別添亂。”身後等著買瓜的人嚷著。

  一個人開口，其他排隊等著的人也出聲附和，“就是就是，誰隻要兩塊啊，沒看還這麽多人等著呢嘛！”

  “店家別賣他了，我買走整個瓜。”

  說是排隊等著買，實際上是圍做一圈，也分不清誰先誰後。

  淩若被擠在後麵，看不清前麵什麽情況，隻能聽見說話。

  “嗐，這不是伍子嗎，不在家中讀書跑出來買什麽瓜？”

  “哈哈哈”

  “原來是他！”

  “就是就是，讀書人就應該好好在屋子裏待著！”

  “他爹可真是倒了黴，攤上這麽個兒子。”

  “百無一用是書生！好好的木匠活不做，非要讀書！讀書能管飽嗎？”

  “就是就是！”

  伍子這名字有些耳熟，淩若還在腦中搜索與它有關的記憶。

  不過這個人也太慘了吧，讀書人怎麽了，天熱還不能吃瓜了嗎？淩若滿是不解。還有，就算不想繼續從事祖上行當，又不是大逆不道之事，也不至於被罵這麽凶吧。她不禁有些同情這個人。

  “各位！各位！來者皆是客，天熱了都消消火，切好這兩塊我就給各位稱重。”

  這說辭聽著順耳多了，發話之人想必是賣瓜小哥。

  “哼，我可不要他切剩的部分。”

  “我也不要。”

  排隊賣瓜的顧客一個個的並不買賬。

  嘁，淩若撇嘴。此人並非罪大惡極，怎可隨便對他人家世、選擇指手畫腳？不過買個瓜罷了，竟還群起而攻之了？於是不以為然道“愛要不要，你們不買自有人買。”

  剛說完，人群立馬轉身，“這哪來的小丫頭片子？”

  “勸你不要多事！”

  “我看多事的是你們吧”，淩若一臉不屑，平生最討厭沒有立場仗勢欺人之人，“哎店家，反正沒人要，剩下的那部分我買了。”

  “是是。”店家連忙應著，正好他也擔心剩下的半塊瓜賣不出去。趕忙稱重，尋了個網兜裝進去。

  “客官，九文錢。”

  “謔，看著分量不重，還不便宜呢。”

  平日不親自開火，不知海寧縣的物價，就知道肉醬包兩文一個。

  盛夏時節，西瓜正當季，不會賣的很貴才是。

  “咱賣的可不隻是西瓜！”店家從旁解釋著。

  “也是”，淩若一旁點頭道。剛才的確是聽到冰鎮二字才想著買些解暑。

  “喂，不買別買！”後麵那幫人又不消停了。

  “再說一句我全都買走。”聽到人群叨叨，心中煩躁。

  哼，她現在不缺錢，可不是當初剛來海寧連飯都吃不上的小可憐了。

  說話那人瞬間閉嘴，富貴人家是何手筆他們自然沒見過，但眼下這位如此財大氣粗，倒是生生將他們的話堵了回去。

  付錢後，淩若拎著網兜便往客棧方向走。

  “主人？”

  小雪和淩若一樣，被太陽曬得像是要原地融化，懨懨的藏在懷中借著主人的衣物隔絕光照。剛才那麽安靜，還以為它睡著，現在突然叫一聲著實嚇了她一跳。

  “怎麽，看到我買了冰西瓜也想吃？”

  “想！”小雪言語中滿是激動，“不過我是提醒主人，身後有人尾隨。”

  哦？

  光天化日之下，可惡歹人尾隨良家婦女，是圖財還是圖色？！

  淩若又開始在腦海中編排，可是她欠考慮了，還有一種可能是圖命。當然，這些隻是想象。

  眼看著就快走到客棧，淩若突然放慢腳步。

  經小雪提醒後，果然發覺身後有人，步伐有條不紊，和想象中的尾隨不太一樣。

  正當猶豫此事如何處置之時，身後有聲傳來，“姑娘，請稍等。”

  淩若轉過身去，是一位衣著簡樸的少年。清瘦素淨，眉開眼闊，手上拿著兩片西瓜，莫非他是——

  “在下燕伍子，剛才多謝姑娘仗義執言。”

  果然是他。

  初聞聲音時覺得耳熟，好像在哪裏聽過。剛才那幫市井小民說話著實招人厭煩，光顧著生氣，反倒忽略不少關鍵信息。虧她自詡耳朵機敏，坊間趣聞逃她不過。

  此人正是玉竹夫人一事的突破口，多日前去往城北時發現端倪，卻因對方太過機警沒有正麵交談的機會，自然連長什麽模樣都不知道。

  今日當真有點不期而遇的意思，真是天助她也。

  此刻真想飛奔到教漁先生跟前告訴他就算不用上房偷窺，事情也有進展了！

  心情大好，然而表麵淡定平和，“客氣，無非聽不慣他們說話罷了。”

  對方微笑點頭，並未多說什麽。

  對方竟然主動接觸淩若，這可是千載難逢的好時機，她必須把握。

  得想想辦法如何繼續探查。

  眼看著離申時還有些時候，不知有沒有可能直接去伍子家中。

  淩若突然皺起眉頭，輕歎一聲。

  “姑娘何故歎氣？”

  問了，果然問了！要不然她還不知怎麽繼續。

  “不提便罷，提起才想起我這西瓜買的多了。”淩若一臉無奈的看向伍子，繼續道，“剛才是氣不過，可是我常年一人生活，這麽大的西瓜，怕是吃不完呢。不知……你家中幾口，若可以的話可否一起吃瓜？”

  “三……”剛出聲便立刻改口道，“兩口人。”

  “難怪隻買兩塊，是我不妥了。”

  “哪裏，姑娘多慮。”

  這招不行，換一招。

  “雖有些失禮，不過剛才聽聞令尊是本城木匠？”

  淩若察覺伍子瞳孔微張，看來是說到什麽關鍵。可是知道他父親是木匠應該也不是什麽秘密吧。

  “別誤會，我對他人身世毫無興趣，不過想著閣下與令尊皆是男子，吃瓜定然吃的比我多吧。”

  “嗯？”剛才還略有警惕，結果被這一問竟不知對方是何用意，禮貌回道“應該是吧，如力量一般，食量通常是多於女子的。”

  “那便好啦！你看，不如將手中兩塊瓜給我，我將剩餘部分給你，咱倆換換。”

  “這……不合適吧。”

  “有何不合適，就當是我‘仗義執言’的謝禮？我一個人可吃不完這麽多啊。”

  “噗”伍子輕笑，這個女子當真奇怪，哪有這樣做虧本買賣的。她本來就幫忙在先，現在還要將花費更多的瓜留給他嗎？

  言笑之餘心中仍有所警惕，隨即正色道，“伍子家中清貧，卻不是貪圖便宜之人。”

  聽聞對方如此言說，淩若心想：完，這誤會可大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