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33章 戰爭與財富(一)
作者:鍾山布衣      更新:2021-06-16 23:03      字數:3149
  不知道是哪個多事者,將有甲兵出現在“館驛”門前的消息傳進了“刺史府”。

  “刺史”李仁聞言大驚,急急忙忙調集數百軍卒,火急火燎地跑了過來。待弄清楚是大唐軍隊,明顯是個誤會的時候,李仁如釋重負,無論如何,沒有戰事,總是一件值得高興的事情。

  有“聖旨”到,這對於遠在“大唐帝國”最南方的“廣州”來說,絕對是一件稀罕事!因為一般官員的任免,“吏部”出具文書即可,最多“任免詔令”隨同文書一起送達,從不曾有過宮中總管宦官親自前來“宣旨”的做法。因此,李仁認為,當出城十裏迎接,以謝“皇恩浩蕩”。

  事關“皇權”,哪怕心裏再不願意,馮寶也不能拒絕,當即命人備車,與“廣州刺史府”內主要官員一道,前去“接旨”。

  由於大多數人是步行,所以速度想快也不可能。剛好趁此機會,馮寶把劉愣子叫到跟前,以作問詢……

  劉愣子那是馮寶的死忠,隻要他知道的,一股腦全都說了出來……總算讓馮寶大體上知道,究竟發生了什麽?

  大約在四個月前,即“新年”剛過,皇帝陛下突然頒布詔令——設立“水師都督府”,以統領大唐全部水師,同時撤去馮寶“新安黜置副使”職,改任“水師都督”;另,任命賀蘭敏之出任“水師副都督”兼領“水師軍丞”,督掌水師非軍務類大權。

  劉愣子是一介武夫,當然不會明白“軍丞”職位的正式出現,對於大唐“軍製”的深遠影響,可是馮寶就不同了,直覺告訴他——自己掌“水師”,恐怕背後沒有那麽簡單。

  否則,謝岩斷然不會從“皇家學堂”以及“衛崗鄉”裏,抽調大批人手以及物資,跟隨賀蘭敏之南下“廣州”,而這中間的隱情,或者說是內幕,恐怕隻有見到房元昭才會得知。

  馮寶就弄不明白了,皇帝和謝岩究竟是想要達到怎樣的目標?要不然,為何會動用那麽多人力、物力?不僅劉愣子、張猛、匡勝這樣的武將加入,連房元昭、杜風以及五名學堂“高級班”學子也參與進來,甚至還包括兩名“錢號”管事,以及諸多來自“冶鐵作坊”的工匠,難道說,這是大力建設“廣州”的節奏?可這明顯不可能啊,不符合“強幹弱枝”的基本國策。

  大事上,劉愣子所知有限,但一些具體事宜,他倒是很清楚。比如,“冶鐵作坊”弄出了許多新式器械,此番全部都帶了一些過來,並且在途中進行過操練,而所謂的“夤夜入城演練”,其實就是對部分新式器械操練的檢驗。

  馮寶大致聽劉愣子說了一下,即明白實際是後世一些特種兵所用器具,像以弩弓發射的“鐵爪”;多根細鐵絲絞成的“鐵索”,再配以“鐵製環扣”,能夠完成人從高處快速滑降,以及在一定距離內,從空中滑過。

  正是因為有了這些器具,劉愣子他們才得以“飛躍”城牆,完成了在世人眼中“不可能做到的事情”。

  不過劉愣子他們也知道,在真正的戰時,如此行動成功幾率很小,畢竟城牆上的巡邏密度會大上很多,很難保證不被發現。

  敘談之間,時間過得很快。

  “午時”內,馮寶、李仁一行抵達城東十裏處。

  日前,李仁曾部署一支兩千人的軍隊駐紮於此,隨著賀蘭敏之派人進行通報後,“臨戰”氣氛一掃而空,取而代之是一片祥和。兩支大唐軍隊,開啟“交流”模式。

  因有斥侯通報,賀蘭敏之下令全軍列隊以迎,不管相互間多麽熟悉,正式“禮儀”依然必需。

  場麵上的官樣文章,意思到了也就可以,誰也不想在烈日下待著,至於“宣讀聖旨”,程序自是無法簡化,好在內容不多,類似“任命文書”一般,很快即念完了。

  馮寶恭恭敬敬地接過“聖旨”,繼而微笑問道:“王公公不遠萬裏前來,令馮某感激之至,有勞了。”

  “馮都督此言差矣,為陛下辦差,乃咱家分內事,況與都督同行,亦是幸事,何來辛勞之說。”

  如果是其他宮中宦官,上述所言馮寶絕對會當成“客套話”,但此次前來宣旨的卻是王福來,他口中的“同行”二字,怕是不會那麽簡單了。

  人多眼雜,不好多問,馮寶僅一笑了之,隨即去和賀蘭敏之等熟識之人相見敘話。

  軍隊不入城,此乃“鐵律”,馮寶婉言謝絕“刺史”李仁的宴請,率一眾軍卒前往城南“鐵家村”,他打算將自己的“都督行轅”設在那裏。

  在前去“鐵家村”的路上,房元昭不等馮寶召喚,主動來到其麵前,先是將一封謝岩親筆私信轉呈,而後說出了劉愣子所不知道的那部分內容……

  等房元昭詳述完以後,馮寶又拆開謝岩私信,以信中內容,結合已知事宜,他終於大致清楚,究竟發生哪些事,及自己日後需要麵對什麽了。

  推行“軍隊精銳化”,實施“軍製變革”,大唐皇帝李治實則胸有定論,隻是受諸多客觀條件掣肘,難以推進,然馮寶最初提出,由謝岩跟進的“重建水師”設想,卻給了李治一個極好的契機。

  在幾經斟酌,征詢多方建議後,李治終下決心,設立“水師都督府”,至此,“水師都督”一職,為常設官職,品級為“從四品下”,雖比“十六衛大軍”內“中郎將”低一些,然實際權力,隻高不低。

  “大唐水師”大體分兩部分,一部分以“登州”、“廣州”為基地的“海上水師”,另一部分是“洞庭水師”,主要負責內河,總兵力近三萬,此外還有萬餘“輔兵”,隻是由於“水師”不受重視,兵員老化,裝備很差,船隻破損,戰鬥能力不足。

  按照謝岩的意思,“水師都督”由賀蘭敏之擔任最為合適,馮寶領不幹實事的“軍丞”為最佳,可是李治卻不這麽想,這位有著雄心的大唐皇帝,認為以“水師”為突破口,進行“軍製變革”是最好的載體,所以把他們二人的職位進行了調換,目的就是為了見效快。

  謝岩當時非常不能理解,還特意去找“英國公”李績問詢。

  李績未作詳說,僅言:“很快便知。”

  果不其然,任命馮寶為“水師都督”的詔令頒發次日,王伏勝親往“衛崗鄉謝府”,告知謝岩:“陛下命‘千牛衛備身’李聰,統轄‘勳貴甲兵’,並給予相應便利;另當差遣王福來跟隨賀蘭敏之親領‘甲兵’南下宣旨。”

  謝岩不是傻子,從皇帝一係列超出常理的安排中隱約覺得,一定有什麽事將要發生,又或者是自己還不知道的。

  不管是哪一種,謝岩本無意探知,可現在明顯是把馮寶給“拉進去”,若不弄個明白,著實不大放心。

  好在和王伏勝很熟,而且還是有那麽點“利益關係”的“熟”,有些話,張口詢問也就不難了。

  王伏勝是皇帝的絕對心腹,什麽話能說?又能說到什麽程度?他可比誰都清楚。因此,當謝岩隱晦地問及時,顧左右而言他,愣是一個字也沒說。

  然而,當謝岩親自送王伏勝“出府”離開後,府內大管家羅蘭突然前來稟道:“收拾‘書房’時,發現王公公所用茶幾上有水漬,且似乎是字樣。”

  謝岩二話不說,趕緊回到書房。

  果然,在王伏勝先前坐過的椅旁茶幾上,發現淡淡茶水書就的四個字——遼東、錢財!

  謝岩這下明白了,王伏勝嘴上不說,那是有礙於“皇帝之意”,留下字跡,卻屬私人“情義”,一個唯利是圖的宦官,能夠做到這一點,極其難能可貴。

  王伏勝的“示好之舉”,謝岩記於心頭,容日後回報,當務之急,是弄明白那四個字的真正含義。

  “遼東”不難猜,必定所指“高句麗”,可“錢財”就有些費解了。

  苦思冥想之下,謝岩最後從皇帝任命李聰擔任“勳貴甲兵”的舉動中看出端倪。

  將一個自己看好的親信,放到一個看似無關緊要的位置上,那就隻有一個可能,即看起來不重要的事,其實很重要。

  “勳貴甲兵”是幹嘛的?說白了是一群“匪兵”,打著“保護商賈”的旗號,行“搶劫”之實,用後世話說,就是一群“流氓”,而且還是武裝過的“流氓”。他們唯一任務就是“搶”,搶人、搶錢,以及一切能夠兌換成金錢的物資,這財富,應當屬於全體“勳貴”。

  然,通過皇帝的“人事安排”,謝岩忽然覺得,這事兒,好像不對勁,怎麽看都有點像是皇帝打算“獨吞”的心思。

  想到了這一層,謝岩忽然意識到,皇帝想“獨吞”,隻有一個理由,那就是“用兵遼東”,唯有這事,才能冠冕堂皇,堵住悠悠眾口。